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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地区防御与关东防秋兵的历史考察

【摘要】:中晚唐关中地区防御与关东“防秋兵”的历史考察朱德军“防秋”,作为中唐以后出现的颇为独特的历史现象,是安史之乱爆发后,中央为了平叛的现实需要,被迫在边境地区收缩防线,内调西北边兵“入靖国难”[1]卷196上P5236,从而造成边防空虚;而此时,处于极盛时期的吐蕃王朝勾结边境诸胡趁势内侵,京师的安全岌岌可危。

中晚唐关中地区防御与关东“防秋兵”的历史考察

德军

(西安文理学院 历史系 讲师)

“防秋”(8),作为中唐以后出现的颇为独特的历史现象,是安史之乱爆发后,中央为了平叛的现实需要,被迫在边境地区收缩防线,内调西北边兵“入靖国难”[1]卷196上P5236,从而造成边防空虚;而此时,处于极盛时期的吐蕃王朝勾结边境诸胡趁势内侵,京师的安全岌岌可危。戡平安史之乱后,京师长安与关中地区所面临的威胁并没有随之消失,相反,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当“河西、陇右不守”[2]卷37P960,导致唐王朝在西北失去战略支撑点,国家的政治中心关中遂暴露在兵锋的直接威胁之下。为了加强边境的防务,并有效拱卫京师的安全,国家不仅重建中央禁军,还大力强化西北藩镇兵的建设。即便如此,以其有限的兵力仍无法有效地阻止飘忽不定的游牧民族入侵。因此,唐王朝不仅需要调集各地军队驰援边疆,更需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制度性的边防体制,而“防秋”正是这一背景下的产物。

一、关中“防秋”兵力的来源

唐代的防秋兵,通常来自于“关东”地区,它们由外镇神策军、边境藩镇兵与关东防秋兵三部分构成[3]。“关东”作为一种很宽泛的地域概念,一般指函谷关以东地域广泛的中原、河北、江淮等区域的统称,故“关东防秋兵”是受命赴边执行戍防任务的中原、河北、南方藩镇兵的统称。史籍对关东防秋兵多有记述,但在不同的史料中对此记载往往不尽不同,如《资治通鉴》胡注曰:“唐建中初,(盐州)为吐蕃所陷……由是银、夏、宁、延洎于灵武,岁以河南、山东、淮南、青、徐、江、浙等道兵士不啻四万分护其地,谓之防秋”[4]卷268P8748。这段文字载于德宗建中之际,它记述朝廷在盐、银、夏、宁、延、灵武等边境布置关东“防秋”兵的情况;然而贞元八年(792),宰臣陆贽在谈到河陇等地的防秋兵,竟泛泛地称“皆河南、江淮诸镇之军也”[1]卷139P5804。其实,陆贽的说法很不全面,河北藩镇兵也在特定的时间里参与了边境的防秋戍边使命。

基于诸史在记载藩镇防秋时,通常只与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事件相联系,也就是说,单一史籍的记载,很难比较全面展现关东诸镇参与“防秋”的情况,自然也就不可能反映它们在“防秋”中的作用与地位。因此,很有必要对与此相关的史料加以整理,并进行适当的数据的统计与分析,而广德元年—乾符二年(763—875),正是我们下面列表需要分析的范围。

唐代“防秋”兵力来源一览表

续表

续表

注1:本表藩镇类型的划分借鉴张国刚《唐藩镇研究》的研究成果,但本表藩镇的分类标准完全基于藩镇所处的地域分野而定,迥异于张著兼顾藩镇政治取向的分类法。

注2:由于朔方、邠宁、渭北、同华、神策诸军等,由于不属于唐代“关东”兵员的范畴,故不予考量。

注3:为了使上表不致文字过多,将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合称山南道,两川、两浙亦与此相类。

根据上表,在唐代防秋110多年的时间里,实际上,关东藩镇共计出兵65次,中原藩镇直接参与了其中的39次,占整个出兵次数的60%,河北藩镇出兵10次,占出兵次数的15.4%,而南方藩镇出兵16次,占出兵次数的24.6%,显然中原藩镇兵是关东防秋军兵的主体。而中原藩镇中(永泰元年,中原藩镇尚未完全成形,郑陈后来则分属于义成、忠武两军,故不计入),忠武(即陈许,10次)、武宁(即感化、徐泗,5次)、宣武(即汴宋,4次)、河阳(3次)、义成(即郑滑,2次)。忠武军是出兵防秋最为频繁的藩镇,难怪杜牧在《全唐文·卷七四九·忠武军都押衙检校太子宾客王仲元等加官制》中所称:“自艰难以来,言念许师,何役不行,何战不会?居常则长法知礼,临敌则致命争登,摽于和门,不忝忠武。尔等短衣长剑,事寇乘边,触履艰危,无所顾虑。”唐人封敖也同样对忠武军称赞有加,“今以忠武师徒,始终诚节。南征北伐,每闻尽瘁之诚;破敌摧坚,必茂策勋之典”[5]卷728P7500

在唐代防秋的历史中,代宗永泰元年、大历九年,德宗兴元、贞元之际是吐蕃等诸胡进犯关中最为猖獗的时期。会昌二年,回鹘部族屡屡进犯河东,在这些危急关头,甚至平日很少出兵防秋的河朔、江淮藩镇纷纷为捍卫大唐帝国而派兵防秋,表明即使是“叛逆”的河朔藩镇也并不否认唐廷的权威。然而,河朔藩镇对唐王朝支持的力度毕竟有限,而且多在藩帅的继承权及两者关系比较平和之际;至于南方藩镇由于存在长期的兵力“薄弱化”问题,军队的战力也乏善可陈,因而常常受到诸镇的轻视,如防秋最为积极的淮南镇,史称“淮南兵绵弱,郓人素易之”[2]卷154P4879即是明证。至于中原藩镇不仅战力强劲,而且向来忠于大唐,故常发挥“诸军先锋”的作用。

对于边境藩镇兵与外镇神策军,若中央发布征召命令,它们也偶有出镇的记录,如元和初年,“发更太原、凤翔及神策诸镇兵赴剑南东川者……若闻发兵西南,多取边镇”[5]卷626P6323~6324。至于中原藩镇的戍防之地,完全可根据实际需要,随时移驻他方,如会昌之际,回鹘部族零落,朝廷虑其“逗留塞上,谋陷丰州”,而河东兵又过于薄弱,故征发忠武、义成之兵令其至太原屯集,“如河西有虞,便令取(陈许、郑滑)岚石路过河,于亦近便”[5]卷703P7218。中原藩镇每年都要派兵赴边,如大历以来,永平军“岁遣兵三千诣京西防秋”[4]卷224P7219—7220。从广德之际,直到乾符二年,有唐一代,中央组织的边境防秋从中原藩镇开始、以中原藩镇结束,中原藩镇全程参与其中,它们是唐代“防秋”行动中最为重要的力量。

二、唐代“防秋”之兵力

为了进一步探讨中原藩镇军在唐代防秋中的地位与作用,有必要对有唐一代防秋兵力的总体规模,中原藩镇、边境藩镇以及中央神策军在历次“防秋”行动中出兵的数量、频率进行必要的考察,以确定它们在这些活动中的作用与表现。

关于唐代防秋兵力的考察,曾超先生在曾经作过大致的推断[3]。笔者认为曾氏关于防秋兵力数量的估计并不符合历史的真实,究其原委,实由“防秋兵”的概念界定有待商榷。他将边境的驻防兵(边境藩镇兵、神策屯营)与防秋行营兵不加区别,事实上,它们是两类性质完全不同的兵员。为了对中原藩镇兵在“防秋”中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知,从以下两个层面进行讨论。

(一)防秋兵力的规模

关于唐代防秋兵力的数目,永泰与大历初年尽管诸史不载,但对大历九年的情况史籍则多有记述。该年郭子仪入朝,代宗召对于延英,谈及京西北的戍防之事。退朝后,他“上封论备吐蕃利害”,提到其部朔方军在开元、天宝之际“战士十万,战马三万”。因参与“收复两京,加之以仆固之役,又经耗散,……人亡三分之二,比于天宝中有十分之一”。关中四镇,它们“每将盈万,臣所统士,不当贼四分之一,所有征马,不当贼百分之二,诚合固守,不宜与战”[1]卷120P3464;[6]卷366P4362。郭子仪认为诸胡势力强大,唐王朝只应采取守势战略,这一年,京西北四镇——凤翔、泾原、朔方、河东的兵力大体相当,它们“每将盈万”,即每镇兵力大致一万余人。此时,朔方军的军力仅为天宝中时期“战士十万”的“十分之一”,亦为一万人,实际上在重复“每将盈万”的说法。其实际情况与郭子仪在稍前的大历二年九月,诏“子仪以步骑三万自河中移屯泾阳……三年九月,诏子仪率师五万自河中移镇奉天”所载军队的数字相差太大,可知郭子仪颇有夸大其辞之嫌,笔者认为该军兵力三万的规模应该是比较保守的估计,故当时京西北四镇的总兵力至少在十二万人以上。郭氏之所以低估其部及其他三镇的军力,可能为了规劝代宗皇帝建立“防秋制度”的初衷有关。他敦请朝廷“更询谠议,慎择名将,俾之统军,于诸道各抽精卒,成四五万,则制胜道必矣,未可失时。臣又料河南、河北、山南、江淮小镇数千,大镇数万,空耗月饩,曾不习战。臣请抽赴关中,教之战阵,则军声益振,攻守必全,亦长久之计也”[1]卷120P3464~3465;[6]卷366P4362。他规划“诸道”防秋的规模为“四五万”人,要求朝廷将其“抽赴关中”协助边防。对于郭子仪的建议,代宗在诏书中肯定其“忧深虑远,殊沃朕心”[1]卷120P3465;[6]卷366P4362,完全接受其建议。其实,唐代的“防秋”制度早已推行,不过此后进一步完善制度并扩大规模而已。《旧唐书·卷一九六下·吐蕃下》略曰:

大历九年四月,以吐蕃侵扰,预为边备,乃降敕:“宜令子仪以上郡、北地、四塞五原、义渠、稽胡、鲜卑杂种步马五万众,严会栒邑,克壮旧军。抱玉以晋之高都,韩之上党,河、湟义从,汧、陇少年,凡三万众,横绝高壁,斜界连营。马璘以西域前庭,车师后部,兼广武之戍,下蔡之徭,凡三万众,屯于回中,张大军之援。忠臣以武落别校,右地奇锋,凡二万众,出岐阳而北会。希让以三辅太常之徒,六郡良家之子,自渭上而西合汴宋、淄青、河阳、幽蓟,总四万众,分列前后。魏博、成德、昭义、永平总六万众,大舒左右。”

根据上述文字,我们得知,郭子仪、李抱玉、马璘、李忠臣所率的军队实际上就是京西北朔方、河东、邠宁、凤翔四镇的军队,它们分别由朔方军、河西陇右、安西北庭与其他安史之乱前旧部组成,若以每镇3万计,合计13万人,关东藩镇兵为主体的戍卒加上近畿六州的兵力则为10万,即关东“防秋兵”的兵力不足10万。

此时,重建的西北藩镇虽已告一段落,但是,当时关中局势持续紧张,边境的藩镇兵多为行营兵,故上述诸军应多属“防秋兵”的范畴,这里既包括边境藩镇兵,也包括关东防秋兵,其中属于四镇的军队13万。与前文笔者推断的数目基本吻合,关东防秋兵力10万,防秋总兵力则为23万;而《全唐文·卷四八·命郭子仪等备边敕》也同样记载该年诸军防秋兵力的配置状况,其文字稍有不同,主要表现在“忠臣以卢龙柳城,洎右北平,汉东诸镇,江黄申息之师,凡三万众”,即李忠臣所部的3万亦属关东防秋兵,该文所载的边境藩镇兵为11万,关东防秋兵则为13万,合计兵力达24万左右,故该年的关东防秋兵大体保持在10万—13万的规模,这些材料未载中原“防秋兵”的数量,《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对此则载曰:

大历九年五月,四海之内,方协大宁,西戎无厌,独阻王命,不可忘战,尚劳边事。每道岁有防秋兵马,其淮南四千人,浙西三千人,魏博四千人,昭义二千人,成德三千人,山南东道三千人,荆南二千人,湖南三千人,山南西道二千人,剑南西川三千人,东川二千人,鄂岳一千五百人,宣歙三千人,福建一千五百人。其岭南、浙东、浙西,亦合准例。

实际上,关东“防秋兵”由中原藩镇、河北藩镇与南方藩镇三部分构成,这里仅包含河北与南方藩镇的藩镇兵,却未计入中原的藩镇兵。该文中,即使不包含岭南、浙东、浙西三道兵员,其兵力也达到37000人,若计入应不低于4万,因此,中原藩镇的防秋兵力大致为6万—9万。

需要说明的是,自永泰元年(764)吐蕃入寇,此后“京畿之西,多以神策军镇之”,故神策军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防秋力量。由于诸史不载此时神策军的数目,然而贞元十四年,其军“乃至十五万”[2]卷50P1334。后来,不断有关中藩镇兵遥领于神策行营,这时的神策军数目虽不及贞元十四年的非常时期,我们若以那时2/3的规模估计,时神策军为10万人,但是它作为当时的中央军,主要职责是驻守京师并宿卫宫禁,故充当外镇行营的数量不应超过总数的一半,即5万人。由于京西北藩镇兵、外镇神策军并不都是防秋兵,若它们以2/3的规模出镇防秋,则兵力总数当为9万—11万人,整体规模虽稍逊于关东,但要多于中原,因此,我们可以大致推算出大历九年防秋兵总体规模当为17万—20万左右,而其中的中原防秋兵,在另两种兵员即使以2/3规模防秋的情况下,中原也可达防秋总兵力的30%~40%。

德宗兴元、贞元之际,由于关中局势严峻,故防秋的兵力急剧膨胀。建中初年,时“(盐州)为吐蕃所陷……由是银、夏、宁、延洎于灵武,岁以河南、山东、淮南、青、徐、江、浙等道兵士不啻四万分护其地,谓之防秋”[4]卷268P8748;[6]卷435P5168。根据这段文字,关东的防秋兵在“银、夏、宁、延洎于灵武”的范围内,应该是当时关中边境一线的防秋兵力,而处于京畿的凤翔、泾原、鄜坊、同华及京兆的兵力并没有包含在内。贞元三年(768),代宗与宰相李泌谈到“复府兵之策”时,李泌称“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4]卷232P7493。这17万人应该是全部关东防秋的军力,其中有13万人集结在京畿之地。从这两则史料中,我们不难发现关中地区的防秋,显示一个明显的趋势,即唐中央开始从关注边境的“防秋”向更重视京师安全的二线防卫转变,正如元和之际的白居易,在《新乐府·西凉伎》中所描述的那样“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7]卷427P4702。笔者对诗人笔下“缘边”一词的理解,并非指表面文字上的国境一线而言,而实际指代近畿。由于此时唐朝与吐蕃等民族的关系相对缓和,一线军力的增强以及二线布防卓有成效,造成京畿从贞元以后基本无战事,再也没有发生如广德元年的京师陷落,皇帝仓惶“出幸”[1]卷184P4763的事件,使得十万之众的防秋军人过着无所事事、“饱食温衣闲过日”的生活,所谓“空耗月饩,曾不习战”[6]卷366P4362;[1]卷120P3465正是这种情况的真实写照,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表明唐代防秋制度对拱卫京师安全的有效与成功。(www.chuimin.cn)

(二)中原藩镇防秋的规模

中原藩镇作为一个整体,其防秋的兵力上文已论,然而,就其单个藩镇的防秋规模我们并不清楚,有必要对此进行进一步讨论的探讨。事实上,对于防秋的规模,诸史虽多有述及,但具体而明确地记述每次“防秋”中诸镇出兵的规模的史料极为有限,下文以代、德、宪、文、武、宣六朝为例略作论述。

大历三年(769),代宗令和州刺史张万福以“本州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5]卷560P5667-5668。大历中,永平军节度使令狐彰“岁遣兵三千诣京西防秋”[4]卷224P7219-7220。九年二月,“汴宋兵防秋者千五百人”逃归[4]卷225P7225-7226。同年,每道皆有防秋兵马,其“淮南四千人,浙西三千人,魏博四千人,昭义二千人,成德三千人,山南东道三千人,荆南二千人,湖南三千人,山南西道二千人,剑南西川三千人,东川二千人,鄂岳一千五百人,宣歙三千人,福建一千五百人”[1]卷11P304-305。十四年八月,吐蕃率南蛮众二十万来寇,乃“发禁兵四千人及幽州兵五千人同讨,大破之”[1]卷196下P5245

建中初年,吐蕃“寇剑南,诏(曲)环以邠、陇兵五千驰救”[2]卷147P4759;[1]卷122P3501-3502。兴元二年(784)六月,“陈许戍边卒(防秋兵)三千自京西逃归”[1]卷130P3622。贞元元年(785),淮西兵防秋于鄜州,已而“四千人亡归”[2]卷139P4635。三年正月,淮西陈仙奇鸩归国,其后朝廷“诏发其兵于京西防秋,仙奇遣都知兵马使苏浦悉将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4]卷232P7478-7479。同年,宣武兵马使刘昌“以偏师八千承诏护塞”[5]卷499P5087-5088。十年,宣武留后李万荣“遣兵三千备秋于京西”[1]卷145P3933-3934

元和十四年(819),吐蕃入寇,(上)“令光颜充勾当修筑盐州城使,仍许以陈许六千人随赴邠宁”[1]卷161P4221。太和四年(830),南诏进犯西川,李德裕大肆募兵,蛮不敢动。由于“北兵皆归本道,惟河中、陈许三千人在成都,蜀人恟惧。德裕奏乞郑滑五百人、陈许千人以镇蜀”[4]卷244P7872。会昌三年(843),讨回鹘寇边之役,因虑其“逗留塞上”,而河东又兵力寡弱,李德裕上疏武宗,请求“发陈许步军三千人,郑滑步军三千人,令至太原屯集。如北边有警,则大同军正当贼路,足应事机;如河西有虞,便令取岚石路过河,于亦近便”[5]卷703P7218,后获得批准。大中之际,张义潮在河西“朝廷以天平军二千五百人戍凉州”[4]卷278P9082

如果对大历四年到咸通年间,诸镇防秋的活动(以单个藩镇,每次出兵为计)进行统计,我们可以得知共计出兵33次,人数最多达8000人,最少500人,1000至3000规模的有23次,占整个数量的69.7%,4000至8000人9次,占整个数量的27.3%,而低于1千人规模的仅为1次。在这些“防秋”行动中,中原藩镇直接参与14次,占总次数的42.4%,其中以3000人以上规模为主,共10次,占其出兵数量的71.4%,而低于3000人规模仅4次,占28.6%。从中我们不难发现,有明确史料记载关东出兵的防秋行动中,无疑中原藩镇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其出兵的规模也较其他藩镇为多。

三、中原藩镇“防秋”的价值与局限

就中原藩镇出兵“防秋”的本身而言,就是它们在政治上拥戴中央的集中体现,对大唐帝国来说,既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也存在着种种的局限,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中原藩镇防秋的价值

首先,对中央而言,中原藩镇兵西调入关,并以其为核心组建国家防秋兵,是唐王朝构建以京师为中心的“京师神策军—关东防秋兵—边境藩镇军”三级圈层防卫体系关键的一环,具有层层拱卫长安的战略意义。中原藩镇的防秋,不仅成功地遏制了游牧民族对政治中心关中的军事威胁,使得以吐蕃为代表游牧民族的东进、南侵变得更加困难。三级圈层防卫体系的成熟之日,也就是诸胡进逼京畿现象一去不返之时。同时,让大量以行营形式出现的防秋兵,驻守京畿之地,可以确保中央拥有一支有效的机动兵力,以应付各种形势的挑战,包括震慑藩镇。若遇非常情况可以征调它们出征,尤其对付河朔藩镇。如建中二年(781),李正己、田悦举兵为乱,“移京西防秋兵九万二千人以镇关东”[1]卷12P328。三年,河朔诸镇或移兵中原,或加兵于河上,中原大扰,朝廷诏移“京西戎兵万二千人以备关东”[1]卷144P3915。四年三月,李希烈叛,时诸军对峙于河朔,中央深感兵力不足,乃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将凤翔、邠宁、泾原、奉天、好畤行营兵万余人讨希烈”[4]卷228P7341,文中的行营兵实际上就是防秋兵。

其次,对边境藩镇而言,一方面,中原藩镇出兵防秋,极大地弥补了边境地区御边军力不足的问题,形成对其强有力的军事支持,可以使其“与(边疆)节度使掎角相应”[4]卷239P7698。另一方面,对京西北的藩镇也形成强有力的制衡意义,为消除关中藩镇拥兵自重并走向割据的可能,从而确保中央对这一核心区域的牢固控制,不仅使唐王朝安然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军事危机,而且能在游牧民族进犯的军事危机中长期维持社会的稳定。

再次,对中原藩镇自身而言,征调兵力防秋,可以适当地让“祸水西移”,不失为解决中原骄兵悍将致乱的手段之一。如贞元十年,宣武留后李万荣,他在“遣兵三千备秋于京西”之时,有意识地将“骄纵横暴”的刘士宁亲兵三百人“悉置行籍中”[1]卷145P3934,让他们到边疆建功立业。从某种意义上,这是除了诛戮之外较好地解决问题的思路。同时,也有缓解中原藩镇“销兵”的困扰。安史之乱期间,该地一直是双方争夺的战场,藩镇不得不大量招募人员从军,使得该地区成为唐代拥军最多,军队数量最为密集的区域。然而,戡平安史后,如何处理这些“不用之军”[4]卷223P7173;[2]卷162P4992,则屡屡困扰着王朝政府,长期性派兵防秋不失为解决该问题的一条有效途径。这样一来,防秋的军费虽仍由本镇负担,但中央毕竟也提供一部分费用,可以部分地纾缓因军队过多,藩镇无力供养的难题。

(二)中原藩镇防秋的局限

首先,中原防秋兵,原则上他们是为“备御吐蕃”等诸胡而存在,更多地体现出其防御的属性。在唐代防秋制度完全确立之后,在京畿地区驻防的中原防秋兵力就达到十万之众,这些骄兵更多地用于防守京师,而是不用于进攻诸胡,并收复失地,他们虽具有明显军事优势,却长期采取战略防御态势[8]。他们“鲜衣美食,坐耗县官”[4]卷239P7998,无疑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的负担,严重地损耗王朝的综合国力,使得大唐帝国“中兴”的希望遥遥无期。

其次,中原藩镇在内防秋兵,其军队的统属关系极为复杂,或由本镇派出的将官统辖,或统之于驻地之藩帅,或归之于神策军中尉,所谓“力分于将多”[1]卷139P3804。不仅中原防秋兵、边境藩镇军、中央神策军之间缺乏必要的协调,即使中原地区的藩镇也难以很好地配合,在相互“牵制”与“制衡”中锐气荡然。

再次,中原防秋兵所居之处,与“百物阜殷”的中原相比,“千里萧条……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割之虑,永无休暇之娱……从军之徒尤被优养,惯于温饱,狃于欢康,比诸边隅,若异天地”。他们“进不邀之以成功,退不处之以严宪。其来也,咸负德色;其止也,莫有固心,屈指计归,张顺待饲,徼幸者犹患还期之赊缓”[6]卷993P11658-11659。严酷的戍边环境,加上将帅约束不严,常常发生“戍边之卒”的“亡归”事件,如兴元二年六月的忠武军[1]卷130P3622、贞元元年的淮西兵[2]卷139P4635,中央对这些“溃卒”一般采取“尽诛之”“悉击杀之”的手段加以制止,仍难以激起军人的斗志,以致在长庆元年(821)正月,灵武节度使李听上疏中央,提议将这些长期“不习边事”[9]卷72P1304;[1]卷16P484~485关东防秋兵的“衣赐月粮”赐于当道,由它们自行招募本地人员取代,这表明中晚唐的防秋制度已开始走向没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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