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日语借词研究：汉字在日语造词中的作用

2023-11-2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第三篇汉字在日语形象造词中的作用汉字是世界上现存的历史最悠久的表意文字，汉字的表意性不仅在汉语中，而且在使用汉字的其他语言中也起有明显的表意作用。在日语的形象造词中，似乎也有“近取诸身”的倾向。日语的形象造词，较之汉语，似乎更为直观、浅白、直接，即造出的词在词义和借助表义的形体之间有着直接的明示作用。

第三篇　汉字在日语形象造词中的作用

汉字是世界上现存的历史最悠久的表意文字，汉字的表意性不仅在汉语中，而且在使用汉字的其他语言中也起有明显的表意作用。日语是一种使用着多种文字的语言，如下面这个日语地址“调布市柴崎二一13一3つつじが丘ハィムA203”，里面有汉字，有汉字数字词，有阿拉伯数字，有平假名加汉字，有片假名，有罗马字。日本著名学者金田一春彦先生认为，同时使用多种文字“对于精心于文字的各种不同表现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方便的手法。”⁽⁵⁾如汉字和假名可以用来表示自然断句，罗马字很容易让人分清那些是外来词。那么汉字在里面起着什么作用呢？就在于它能直接揭示所表达的客观对象。据说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很讨厌螃蟹，到饭馆见到桌子上放的螃蟹，就发憷，甚至脸色大变，即使看见“蟹”这个字也会起鸡皮疙瘩，这就与汉字的形象和直接示意有关，而见到平假名则很可能无此反应。

正由于汉字有如此神奇的会意、象征、喻指作用，所以汉字在日语的书面表达中始终起着重要的示意符号作用。汉字强化了日语的会意作用，日语词语的形象、会意功能通过汉字而得以展现。这不仅会体现在用汉字造出的日语词语上，在缘起于汉语的日语词所引申派生出的新义上也会体现出来。下面先来看看在造词上表现出来的形象功能。

一、形象造词

这里所说的形象造词，是说根据汉字本身的象形会意的特点，造出从构字字面上可以直接感悟其意义的复合词，而且这个用汉字构成的日语词在汉语中并不曾见有。日语中“肝心（かんじん）”表示“重要”、“紧要”的意思，如“肝心なときになって，山田さんはどこかへ行った（正到紧要时刻，不知山田先生上哪儿去了）”。取“肝心”两个字表这样的义，在汉族人是好理解的，因为“肝”、“心”都是人的身体中最重要的器官。汉语中也有一个类似的词“心肝”，指“内心”、“真实的情感”，又可引申指“心疼”、“心爱”义。汉语与日语的“心肝”与“肝心”两个词，都是取人体中两个重要器官来喻义，其一取其重要性质义，其一进而取其因重要而产生的珍视义。尽管引申出的结果不同，但引申的出发点和思路却有异曲同工之处。日语中的“腕前（うでまえ）”，指的是“能力、才干”义。汉语中有“有手腕”一语，指有权术、有能力。两个词语都是取人在用手操作时最吃得上力的部位来喻义。

在日语的形象造词中，似乎也有“近取诸身”的倾向。如：

“手前（てまえ）”指“这边儿”、“跟前儿”；“我”、“你”义。“我”、“你”的人称代称也都属于近指范围。而汉语表“跟前”义取的却是人体之下的脚部，与日语取的是上面手部之法相映成趣。

“手先（てさき）”指“手指头”义。手掌伸开，最先前的就是手指，故有此名。

“爪先（つまさき）”指“脚尖”义。“先”即为“尖”，为“前”，日语中的“爪”为“脚”是古汉语词的遗留。《释名·释形体》“爪，绍也，筋极为爪，绍续指端也。”《韩非子·内储说上》：“韩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诚不。”所以在后来的词义派生中，汉语中就用已人畜分用的“爪”和“脚”来分指，而在日语中却仍人畜合用，统以“爪”字来统指人的脚。如“一番上の棚にぁる本を取るときつまさきで立つ（拿最上面搁板上的书时用脚尖站着拿）”，“つまさき”即“爪先”，指人的脚尖。

“粗筋（あらすじ）”、“荒筋（あらすじ）”义指“概略、梗概”。粗筋可使人联想到人的脉络。人的脉络，展现的是一个人机体的内在结构之概。

日语的形象造词，较之汉语，似乎更为直观、浅白、直接，即造出的词在词义和借助表义的形体之间有着直接的明示作用。如：

“见物（けんぶつ）”义为“参观、游览”。参观游览实际上就是对自然、人文景观进行实地实物的亲自观览目睹。

“写真（しゃしん）”义为“照片”。通俗地说照片就是对一个人真实、自然、本来的反映。

“月见（つきみ）”义为“赏月”。日语中的“月见”，汉语中叫赏月，都是一回事，只是“赏”着重的是在心理上的感受，而“月见”注重的是在实际行为本身。“花见（はなみ）”义为“观花、赏花”，其理与“月见”同出一辙。

“指轮（ゆびわ）”义为“戒指”。日语中的“指轮”与汉语中的“戒指”同为一义，可在取名上，日语词所着重的是这个金属小圈后的外形特征，汉语词所看重的是戴上它所蕴指的已婚已恋而有所戒约之义。

二、形象造义

所谓形象造义是指来自于汉语的日语词，它们保留了其古汉语的基本意义，但在日语的言语环境中受到各种各样因素的影响，词义起了变化。这些变化引申而生之义具有明显的形象性，与原词原义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眼镜（めがね）”的意义有两个：“眼镜”和“鉴别、判断”。后一个词义就与前一个“眼镜”义有直接关系，因为戴上眼镜总是为了提高视力，为了看得更清楚。而“鉴别、判断”则是戴上眼镜、观察清楚的进一步发展。二者之间似乎有着直接的物之名与物之用的关系。(www.chuimin.cn)

如“上手（じょうず）”和“下手（へた）”两个词。“上手”指“高明”义和“善于奉承”义；“下手”指“手艺拙劣、拙笨、没本领（的人）”义和“马虎、不谨慎”义。这两个词均有两义，且均呈对应之态。

汉语中也有“上手”、“下手”两个词。“上手”指适应了环境、要求，开始能独立地从事某项工作了。“下手”常常以“打下手”的形式出现，指帮工、帮手，在从事某项工作中处于辅助地位。汉语中这两个词的意义与日语词的意义颇有相通之处。因其适应了要求，能开始独立地从事工作，也才谈得上“高明”；因其只是帮工、帮手，只能进行辅助性的工作，因此也就很自然地具有“手艺拙劣、拙笨”、“没本事的人”等义。至于“善于奉承”、“马虎”义与前面这几个义之间也有某种联系，只是略微远一点罢了。

在日语词语的富于形象、可释可解、理据性强的词语结构中，下面两个特点表现得相当突出：

一个是保留了古汉语某一时期的词义，对汉语具有一种回溯性的联想作用。如日语词“户口（とぐち）”指“门口”义。“户”本身就是一个象形字，像一扇门。“户”字的“门”义是其本义，在古汉语中也很常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中的“户”就是指“门”。后来汉语中的“户口”慢慢具有了另一个意义，即指一个家庭所拥有的人口，以及记载家庭人口情况的户籍。中国长期以来是农业社会，地租粮税成为国家的主要收入，人口数、家庭数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国家的收入。汉语中的“户”由“门”义引申到“户籍”义，可谓是水到渠成。日语中的“户口”直接保留了古汉语的词义，对稍懂一点古汉语的人来说，这类日语词是比较好理解的。

日语的“足元（あしもと）”、“根元（ねもと）”两个词都有一个“元”字，“元”字对这两个词起着很重要的显义作用。“足下”、“足元”义为“脚底下、身边、近旁、左右”及“步履”；“根元”义为“根部”及“根”。“足”与“根”两个字比较好理解，与现代汉语的所指义相同。而“元”字联系起古汉语来看，其表义也是比较明显的。《尔雅·释诂》“元，始也”，“元”为开始、起端义。汉语中的“公元元年”中的后一个“元”字指的是公元纪年的“第一年”，“元旦”指的是一年中的“第一天”，“元首”指的是一个国家的最高级领导人，为这个国家的“第一人”。只是汉语中的“元”只在某些词语搭配中保留下来了，而日语却在指称与人的身体部位和植物的部位的一系列词中保留了下来。尽管它们的搭配对象有所不同，但日语的“元”字在这些语义的搭配中所表示的意义仍像古汉语那样，表示的是“始”、“起端”等义。

另一个特点为在日语的形象造词中融有浓厚的民族习性。如“大丈夫（だいじょうぶ）”一词在字面上与汉语的完全相同，可日语的“大丈夫”一词用的却是与此有密切关系的引申义，指“不要紧、靠得住、没错儿”、“安全、放心”。从汉字字面上引申出的这类意义只有放到日本的民族社会中才能得到清楚的认识。在日本，男性在家庭中处于绝对的中心支配地位，独立支撑家庭，全权负担起家庭外面的一切事情。而女性在婚后不再承担社会工作，一心待在家中，尽心尽力地照顾家庭，照顾丈夫和孩子。在家庭大事中唯丈夫意志是从，丈夫成为妻子的主心骨和依靠对象。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伦理环境中，从“大丈夫”的汉字字面上引申出来的“不要紧、靠得住、没错儿”和“安全、放心”等义，就很好理解了。

日语中还有一个类似的词，即“主人”。它有三个意义：“店主”、“丈夫”、“雇主”。这三个意义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所指人物在他们的各自环境中均处于中心位置：“店主”为一店之主，“丈夫”为一家之主，“雇主”为一个企业之主。“丈夫”为一家之主，这与“大丈夫”一词的得名之由有异名同理之妙。

正因为日语汉字词有这样明显的形象显义的功用，因此它对中国人学日语会带来很多的便利条件，很多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学日语的发音难，而要读日语的书却容易得多。“日文书能速读，也就是打开一页找汉字读就可以了。只要记住汉字，读起来速度就快。”⁽⁶⁾日语的形象造词造义，表意性的汉字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同时，日语汉字词又融进了日本自己独特的民族观念和习惯。只要把握住了日语汉字词的形象之由，对日语词汇的学习也就能举一反三，得其表而及其里了。

（原刊香港《中国语文通讯》1993年第1期，本书收录时稍作改动）

【注释】

(1)汉·蔡邕《独断》，引见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七。

(2)蒋绍愚.古汉语纲要［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5.

(3)方一新.东汉语料与词汇史研究刍议［J］.中国语文，1996（2）.

(4)蒋文钦、陈爱文.关于并列结构固定词语的内部次序［J］.中国语文，1982（4）.

(5)金田一春彦.日语的特点［M］.李德、陶振孝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5：67.

(6)金田一春彦.日语的特点［M］.李德、陶振孝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