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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日运动对汉语日语借词的影响

【摘要】:他们的语言使用习惯成为日语借词进入汉语的先导。维新变革失败后逃亡日本的近代资产阶级改良派政论家梁启超是大力使用日语词的典型。据大原信一统计,梁书中出现的日语借词达66个。

第二节 留日运动日语借词

一、留日运动的兴起

19世纪90年代清政府维新派大力提倡派遣人员留学日本康有为等人的提议被采纳,派遣留学生出国成为“新政”措施之一,受到清政府的重视和鼓励。派遣留学生前往日本始于1896年,最早有唐宝锷、朱忠光等13名留学生,此后逐年增加,1899年有200多名,1903年有1000多名,1906年有8000余名,1915年达到高潮,有1万余人。(12)其中有夫妻、父子同往者,甚至有同族同宗者。有公费留学的,也有自费留学的。还有因政治避难的革命党人,如康有为、梁启超、章炳麟、孙文等都曾逃亡过日本。他们或为学习西洋现代知识而东渡日本,或忧国忧民为求振兴中国之策而踏路扶桑。他们在日本学习新思想文化,兴办会社,组织同乡会,创办杂志,翻译日书,思想、政治活动异常活跃。

1.兴办会社,组织同乡会

著名学会有政闻社(1907年10月成立于日本东京)、中国同盟会(1905年8月20日成立于日本东京)、共进会(1907年8月成立于日本东京)。著名同乡会有浙江留日同乡会、江苏留日同乡会、湖南同乡会、湖北同乡会等。

2.创办杂志,译日书

影响较大的刊物有《湖北学生界》(刘成禺、李书城于1903年1月29日创刊于日本东京)、《湖南游学译编》(1902年在日本东京创刊)、《浙江潮》(1903年2月17日创刊于日本东京)、《江苏》(1903年4月创刊于日本东京)、《直说》(1903年创刊于日本东京)、《二十世纪之支那》(1905年5月刊于日本东京)等。还有由胡汉民、章炳麟、刘师培、汪精卫、张继等主办的《民报》(1905年6月创刊于东京),由柳亚子主编、1906年5月8日在东京出版的革命刊物《复报》等。

江苏留日学生戢翼翚、杨廷栋等主编的《译书汇编》(1900年12月创刊于日本东京,月刊)以翻译欧美与日本政法名著为宗旨,所译卢梭《民约论》、孟德斯鸠《万法精理》影响甚广。杨守仁、黄兴等担任编辑的《湖南游学译编》以译文为主兼业创作,介绍西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学说及革命历史,宣传民主革命和民主独立。郑贯公主编的《开智录》(1900年创刊于日本横滨)等翻译刊印了不少日书。

大量留日人员回国后,继续了他们在日本的事业。有的创办报纸杂志,如蒲殿俊1910年在四川创办《蜀报》、张继办《国民日日报》、郑贯一办《世界公益报》《广东日报》《有所谓报》。有的从事文学创作,如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林觉民的《绝笔书》、刘成禺的《太平天国战史》等。有的从事日书翻译工作。

二、作家作品中日语借词例释

这一时期留日人员的作品或多或少都夹杂着日语词。他们的语言使用习惯成为日语借词进入汉语的先导。下面来看看若干作家的作品情况。

维新变革失败后逃亡日本的近代资产阶级改良派政论家梁启超是大力使用日语词的典型。梁氏极力主张学日语、译日书。他说“日汉同文,学日文三月小成,半年大成”。(13)梁氏在日本横滨创办的《清议报》《新民丛报》介绍西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学说,在当时产生了较大影响。梁氏不但提倡学日语、译日书,他的笔下还大量使用日语借词,对日语借词的引入推广起了直接的推动作用。如:

爆弹:指炸弹。“加尔罗遂见弑,革命党以爆弹投之也。”(14)“爆弹”一词未曾见于汉语古籍,当为现代火炮诞生之后所有。

文明:1875年日本的福泽谕吉在《文明论之概略》一书中把“文明”作为“civilization”之译词,赋予了其新的含义,“文明”一词从此在日语中用开。最早将它引入汉语的是梁启超文《论中国宜讲求法律之学》(1896年):“人之所以战胜禽兽,文明之国之所以战胜野番,胥视此也……以今日之中国视泰西,中国固为野蛮矣。以今之中国视苗黎猺獞及非洲之黑奴、墨洲之红人、巫来由之棕色人,则中国固文明也。以苗黎诸种人视禽兽,则彼诸如种人固亦文明也。然则文明野番之无定者也。以比较而成耳。”(15)“文明”一词在上古汉语中即已存在,但意思不同。《周易》:“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内文明而外柔顺。”《礼记·乐记》:“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古时的“文明”为“文章文心之通晓明达”意,与现代义不相关。

据沈国威统计,见于梁启超《自由书》中的日语借词有:书记生、太政官、大藏省、大臣、武士道、免许状、突飞、借金、便当、不健全、生兵法等。(16)据大原信一统计,梁书中出现的日语借词达66个。(17)后来留日文人鲁迅郭沫若郁达夫周作人等人作品多,影响大,都为日语借词的进入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昨今:指最近。日语“さっこん”。“昨今一看,虽不肉麻,而亦无大意义。”“昨今上海大风雨,敝寓无少损。”(《鲁迅全集》第12卷第106页,人民出版社1993年,下版本同)

坚目:指独眼人。日语“かため”。“坚目”为“片目”的异形词。日语的“片目”(かため)指“单只眼的人”。“复知去年所奉书不达左右,则颇恨邮局,彼辈坚目人,不知置仆书于何地矣。”(致许寿裳信,《鲁迅全集》第11卷第334页)

美点:指优点。日语“びてん”。“剩下的单是美点。”(《鲁迅全集》第6卷第278页)

拂:指付钱。日语“拂う”、动词,现日语简化写成“%う”。“价亦月拂不懈。”(《鲁迅全集》第11卷第331页)

知人:指熟人。日语“ちじん”。“为知人写字五幅,皆自作诗。”(《鲁迅全集》第15卷第45页)

约束:指约定。日语“やくそく”。“还有会面新闻记者的约束。”(《鲁迅全集》第4卷第496页)

直后:指之后不久。日语“ちょくご”。“革命直后的无产者文学。”(《鲁迅全集》第10卷第356页)

意味:指意思。日语“いみ”。“直到没有钱,一个钱都有它的意味。”(鲁迅《集外集·文艺与政治的企图》)

控室:指候车室。日语“ひかえしつ”。“我又走往控室去看时,呀!死刑宣告书来了。”(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73页)(www.chuimin.cn)

奉仕:指服务。日语“ほうし”。“莫有资财以奉仕国家。”(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120页)

原点:指起点。日语“げんてん”。“直线形的发展是以他一种特殊的天才为原点。”(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120页)

讲义:指讲课。日语“こうぎ”。“午前讲义,午后实习。”(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33页)

住居:指住宅。日语“すまい”。“三月二十一日有海外志士五十人在夜间闯进汪在河内的住居。”(《郭沫若文集》第11卷第363页)

听取:指听懂。日语“ききとり”。“加以寿昌兄的语音我未听惯,有许多不能听取的地方。”(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122页)

撮影:指摄影。日语“さつえい”。“撮影时像馆主人教我们一坐一立。”(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第163页)

便当:指盒饭。日语“べんとう”,亦写作“弁当”。“还有平常的‘便当’在形式内容上也总是美术的。”(《周作人散文》第1卷第71页)

目下:指眼下。日语“もっか”。“目下还是老实自认是一个素人,把‘文学爱’的招牌收藏起来。”(《周作人散文》第1卷第66页)

猫额:狭窄。日语“ねこひたい”。“黑沉沉的这层楼上,本来只有猫额那样大。”(《郁达夫小说全编》第238页)

肩书:指头衔、称号。日语“かたかき”。“换得肩书博士衔。”(《郁达夫诗全编》第33页)

映写:指放映。日语“えいしゃ”。“然而在电影院映写起来。”(《郁达夫文集》第5卷第270页)

名所:指名胜,有名的地方。日语“めいしょ”。“当这个晴和的午后,来这个不大流行的名所,赏玩风光的。”(《郁达夫小说全编》第412页)

体感:指身体感受。“但是不能体感它们的滋味。”(《丰子恺散文全编》第9卷上编第164页)

盆栽:指盆景。日语“ぼんさい”。“那些——讲究茶道、盆栽的日本人。”(《丰子恺文集》第10卷第404页)

视点:指观点、着眼点。日语“してん”。“视点,就是写生者的眼睛。”(《丰子恺文集》第4卷第161页)

掴:指抓住、掌握。日语“掴む”。“非使他们掴住英语的生命不可。”(《丰子恺散文集》上编第16页)

闭口:指为难。日语“へいこう”“日本话听不懂是挺闭口的事。”(《胡风书信集》第199页)

佛、露、独:分别指法国、俄国、德国。日语分别为“仏蘭西”(フランス)、“露西’”(ロシア)、“独逸”(ドイツ)的缩略语。“吾妻将此文计为英、佛、露、独各文,送各国新闻登之。”(《宋渔父日记》,宋教仁著)“仏蘭西”的“仏”是“佛”的简化字。“独逸”译自“德意志共和国”。现代日语中“法国、俄国、德国”已经不用汉字词“佛、露、独”来表示,而是用片假名“フランス、ロシア、ドイツ”。

新闻:指报纸。“吾妻将此文译为英、佛、露、独各文,送各国新闻登之。”(《宋渔父日记》)(18)

留日人员的作品是日语借词进入汉语的最重要渠道之一。“五四”以后留日学生大为减少,留学首选地改为欧美,通过留日人员传入汉语的日语借词也相应减少。

三、留日人员传入的日语借词的特点

留日人员、学者有着很好的知识水平和专业能力,对中日两边社会有着较自觉、深刻的认识,对社会风土人情、经济政治、教育文化、制度观念等都有着较全面的把握,因此他们对日语借词的吸收,无论是数量还是分布,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接近社会,反映生活,所使用的日语借词也多为生活类、语文类词语。如:“昨今”(最近)、“坚目”(独眼人)、“美点”(优点)、“知人”(熟人)、“直后”(之后不久)、“意味”(意思)、“控室”(候车室)、“原点”(起点)、“住居”(住宅)、“便当”(盒饭)、“目下”(眼下)、“肩书”(头衔、称号)、“名所”(名胜)、“盆栽”(盆景)、“视点”(观点、着眼点)、“新闻”(报纸)等。

动词与形容词开始出现。如:“拂”(付钱)、“讲义”(讲课)、“奉仕”(服务)、“听取”(听懂)、“撮影”(摄影)、“映写”(放映)、“掴”(抓住、掌握)、“闭口”(为难)等。尽管这时的动词和形容词数量有限,但其意义不可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