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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索尔尼斯灵魂的核心

【摘要】:毫无疑问,“空中楼阁”是与希尔达分不开的。接着,希尔达对“空中楼阁”做进一步的阐释:希尔达:噢,当然是喽!“空中楼阁”是索尔尼斯内在灵魂的核心元素。如果说站在“尖顶塔楼”上,索尔尼斯能够自由地与上帝对话,那么,“空中楼阁”的存在,则是其内心不安灵魂的栖居之处,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逃避,对自我心理的一种安慰。

如果说“尖顶塔楼”是索尔尼斯世界的中轴线,是其人生在没有获得幸福的情况下,内心对于上帝态度的离与合,与其现实的生活有关联,也与其对待宗教的态度相链接,那么,“空中楼阁”则是比“尖顶塔楼”更为虚无的一重境界,与其理想与信念相联系,是他人到中年后对于青春与幸福的极力追寻,是其内在灵魂中最为核心的元素。

毫无疑问,“空中楼阁”是与希尔达分不开的。1893年2月13日,易卜生在克里斯蒂阿尼亚致奥古斯特·林德伯格信中,认为希尔达是一个绝对真实可信而且必要的人物:“在我剧本(指《建筑大师》)中,希尔达在所有方面都是绝对正确的,而且对于这个作品具有本质上的重要性。”[37]不可否认,希尔达在索尔尼斯的生命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是她引导索尔尼斯去找回青春的梦想,并诱导他去建造人间所没有的“空中楼阁”,最后成为他从塔楼顶上摔下来死亡的主要原因。十年之后,当希尔达再次找到索尔尼斯,向他索要“桌面上的王国[38]的时候,索尔尼斯问希尔达,她想象中的城堡到底是什么样子?

希尔达:(慢慢地)我的城堡必须盖在高地上——一片极高的地方——四面都没有遮拦——可以使我望见周围很远的地区!

索尔尼斯:不用说,一定得有一座高塔楼喽!

希尔达:一座极高的塔楼。塔楼顶上还得有个阳台!我站在阳台上——

索尔尼斯:(不由自主地抓抓前额)你怎么偏喜欢站在那么个叫人头晕的高处?

希尔达:我站在上面,瞧底下的人——瞧那些盖教堂和给父母儿女盖住宅的人。你也不妨上来瞧瞧。(《建筑师》,82)

接下来,索尔尼斯又问:

索尔尼斯:你说咱们一同去盖世上最可爱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

希尔达:(沉默片刻,然后带着难以形容的眼神)空中楼阁。

索尔尼斯:空中楼阁?(《建筑师》,82)

接着,希尔达对“空中楼阁”做进一步的阐释:(www.chuimin.cn)

希尔达:(愤然起立,做一个嫌恶的手势)噢,当然是喽!空中楼阁——是极容易藏身的地方。并且也容易盖——(用嘲笑的目光瞧他)——尤其是良心有毛病的建筑师盖空中楼阁最省事。

索尔尼斯:(起身)从今以后,咱们俩一同盖房子吧,希尔达。

希尔达:(半信半疑地一笑)盖一个真的空中楼阁?

索尔尼斯:是。底下有个结实的基础。(《建筑师》,83)

三段对话有着一种层层递进的关系。第一段对话,希尔达所指的“城堡”是一幢真实存在的建筑,也许是与尖顶塔楼的教堂相类似的建筑,同样处于一个极高的地理位置,是一般人所不能达到的地方,城堡的四周视野非常开阔,目光能够望向很远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城堡上面有一座极高的塔楼,塔楼顶上还有一块阳台空地,从上面可以俯瞰人间众生。天上与地下的空间彼此相接,而形成一重辽阔而远大的空间,站在其上可以达致一种实在而高远的境界。第二段对话,希尔达所说的“空中楼阁”,也许并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去处,是对真实“城堡”的进一步阐释,也许在“城堡”之上能够俯视芸芸众生,能够获得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满足,能够与自己的上帝接近并进行对话,然而“城堡”能够遮蔽一时自然世界的风雨,但精神之上的风雨如何能够荫蔽?第三段对话,希尔达对此作了进一步阐述,“空中楼阁”是比“城堡”更容易藏身的地方,也是一座更容易盖的居所,而且认为“良心有毛病的建筑师盖空中楼阁最省事”,“空中楼阁”实际上是与人的精神相关。为什么良心有毛病的建筑师更容易修建这座阁楼?因为每个人的心中本就有一座“楼阁”,只是有的“楼阁”保存完好不需要修建,而有的“楼阁”却千疮百孔需要反复修缮,索尔尼斯就是属于后者;于此,“空中楼阁”实际上指向虚无而漂渺的思想境界,是人的精神所要达到的高远与完好的境界。

“空中楼阁”是索尔尼斯内在灵魂的核心元素。如果说站在“尖顶塔楼”上,索尔尼斯能够自由地与上帝对话,那么,“空中楼阁”的存在,则是其内心不安灵魂的栖居之处,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逃避,对自我心理的一种安慰。故事结束之时,希尔达在了解索尔尼斯有严重的眩晕症之后,仍然坚持要他爬向尖顶塔楼的最高处:“让我看你自由而伟大地站在高处!”(92)她有两种意愿:一是想满足自己再次看见索尔尼斯一如十年前那样,风光无限站在最高处的愿望;二是她希望引导索尔尼斯走向一条更为高远而空灵的境界,以此来平复他时刻处于不安之中的内在灵魂。听到这样的鼓励,索尔尼斯静静地凝神注视着她:

索尔尼斯:希尔达,如果我上得去的话,我要站在高处,像上次一样跟他说话。

希尔达:(越来越兴奋)你想对他说什么?

索尔尼斯:我要对他说:听我告诉你,伟大的上帝,你喜欢怎么裁判我,就怎么裁判我。然而从今以后,别的东西我都不盖了,我只盖世上最可爱的东西——(《建筑师》,92)

此时索尔尼斯已经下定决心走向“尖顶塔楼”,并且要像从前一样站在最高处与上帝说话,向他忏悔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在索尔尼斯的生命里,希尔达实际扮演的是一个年轻上帝的角色,索尔尼斯自从见到她之后,他情愿将所有的人生创伤袒露给她看,并在她面前不停地忏悔,同时通过她的引导试图走出人生的困惑。此时,他人生的这块土地上已是一片荒芜,有意识或无意识之间他做过很多错事。现实的“城堡”是可以修砌的,教堂塔楼也是可以建造的,然而“空中楼阁”却是人工所不能建造的;“空中楼阁”之路,正是希尔达引导他走向的一条道路,也是能够拯救其痛苦与罪恶灵魂最后的选择,唯有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才能够真正的向上帝赎罪,才能够找回曾经失去的青春梦想。剧中结尾,希尔达用欢呼鼓掌的方式,对他进行赞赏与鼓励:“啊,索尔尼斯先生!我的可爱的、十分可爱的城堡!咱们的空中楼阁!”(93)从现实的“城堡”走向虚幻的“空中楼阁”,即从“尖顶塔楼”走向“空中楼阁”,建筑师走上了一条精神的赎罪之路,也是一条朝圣的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