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交错与复合的意蕴

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交错与复合的意蕴

【摘要】: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图3.8“复合交错”式地理空间示意图其一,多重地理空间构成的交错之美。“南北交织”式、“上下辉映”式两重地理空间,统一而成“复合交错”式的世界地理空间;地理空间之间的相互对接、交错而生,形成“复合交错”的艺术结构,具有重叠、繁复的交错之美。地理位置一幕一幕向上升高,多层次地理空间的建构,全方位环境的描述以及与人物心理的相互连接交织,使全剧呈现出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如果说《培尔·金特》中“回环曲折”的地理空间结构、《海上夫人》中“圆形”的地理空间结构,是易卜生以“圈”为核心的艺术构思之体现,那么,最后一部戏剧《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可以说凝聚了艺术家一生对艺术的追求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对人性的探索和对哲学宗教问题的探求等,此剧的艺术结构则更为复杂与曲折;也许并不仅仅是“圈”的艺术构思以及“圆形”的艺术结构,而是更为繁复的艺术创造,而是一种多维度、多角度的复合构成。于此,剧中南方与北方空间的相互交织,既有挪威的南方与北方的相互交织,也有世界的南方与北方的相互对接;同时也有上方与下方空间的彼此辉映,高山顶上与峡谷深渊的景象相互呼应;南方与北方、上方与下方,多重维度的相互组合,并以挪威作为地理的中心点,剧中人物从世界各地聚集到挪威的“海滨浴场区”(268),从而形成“复合交错”式的世界地理空间;多重地理空间的反复汇合、多重象征意蕴的交织而生,以及多重解说的维度、多向领悟的空间、多重情感的交错、多种意识的复合,等等,最终形成“‘复合交错’式地理空间示意图”,如图3.8所示,“南方”与“北方”、“上方”与“下方”的地理空间彼此交织,形成一重立体的世界地理空间;无论是“南方”、“北方”,还是“下方”,都统一指向“上方”,这里的“上方”,有着极其深厚的哲理意蕴,正是剧作家“在高处”哲学的体现。因此,“复合交错”式世界地理空间,具有十分丰富而深厚的审美意蕴。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图3.8 “复合交错”式地理空间示意图

其一,多重地理空间构成的交错之美。

《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中每一种地理因素都有着丰富的内涵,因此,剧中出现多重形式地理空间的汇合,以及由此形成的曲折多姿之艺术结构。有来自不同方位的国家与城市等:南方的不知名城市、挪威的南方城市,也有位于地球南端的南美洲城市;除此之外,还有挪威北方的海滨浴场、陶尼慈湖边,还有地球最北端的北极海,等等;南方与北方的相互对接,是谓“南北交织”式地理空间结构。处于上方的“高山顶上”,是光明而辉耀的;处于下方的“深渊幽谷”,是阴暗而深沉的;上方与下方之景象相互辉映,明亮与阴暗的相互对应,是谓“上下辉映”式地理空间结构。“南北交织”式、“上下辉映”式两重地理空间,统一而成“复合交错”式的世界地理空间;地理空间之间的相互对接、交错而生,形成“复合交错”的艺术结构,具有重叠、繁复的交错之美。

地理之景随着剧中人物活动的地理背景,而一幕幕地不断升高。首先,南北之景交织在挪威北方的“海滨浴场区”(268):“浴场旅馆外景,右首可以看见旅馆主要房屋的一部分,一片公园似的广场,一座喷水池,几簇优美古树和一丛灌木。左首有一小凉亭,几乎全被常春藤和美国藤遮住。亭外有一桌一椅。后方一片海峡景致,接连外海,远处有几个海角和小岛。”(269)其中,“旅馆”、“广场”、“喷水池”、“古树”、“灌木”、“小凉亭”、“常春藤”、“美国藤”、“一桌一椅”、“海峡”、“海角”、“小岛”等,组成了“海滨浴场区”的全体景象。“海滨浴场区”无疑是一处优美、安宁与静谧的好去处,也是游客可以休养身心的好地方。正如剧中所说:“这是一个宁静、和煦、晴朗的夏日清晨。”(269)在这样夏日的清晨,面对如此美好之风景,人们的心情也应该无比美好;然而,鲁贝克与梅遏的神情却“微有疲倦之意”(269),似乎并没有被美丽的海峡风景所感染。“常春藤”与“美国藤”意象特别值得我们关注,藤蔓植物有着弯曲、缠绕、棘刺与攀附的特性,是与人们的心情相对应的。爱吕尼第一次来“海滨浴场区”,并将凉亭租了下来供自己活动之用,小凉亭被这两种植物严严实实的遮住,象征着其内心一直没有顺畅过,过去的记忆在其心中反复缠绕,形成一丛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将她包裹在其中透不过气来,如同死去了一般。其次,由地理位置处于低下的“海滨浴场区”,而渐渐上升到第二幕的“无树高原”(295):

山中疗养区附近。一大片无树高原,向一个长湖伸展过去。湖对岸耸立着一列山峰,峰间铺着淡青积雪。前方左首,一道潺潺的溪水分成几股细流,从一座石壁上泻下来,从高原上平滑地向右流去,直到看不见为止。沿溪杂列着矮树、花草和石头。前方右首,有一小丘,丘上有一长石椅。太阳快落山的夏日傍晚。(《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295)(www.chuimin.cn)

地理位置稍高的“山峰”、“石壁”、“小丘”、“淡青积雪”之景,与“长湖”、“潺潺的溪水”、“矮树”、“花草”、“石头”、“石椅”等景致,构成了整体的“无树高原”之景象,比“海滨浴场区”具有更多的人文之景,也显得更加开阔与自然。随着地理位置的渐渐升高,时间亦从夏日的清晨渐渐没入夏日的傍晚,人们的心情较之以前有了些许变化:在那样的黄昏,梅遏从刚开始的疲惫而变得兴奋与开朗;鲁贝克在遇到日思夜念的爱吕尼之后,依然是那样心事重重,却也能敞开心扉与梅遏交谈。最后,处于较高地理位置的“无树高原”,上升到“荒芜坼裂的山腰”(322),那里是高山峻岭与悬崖峭壁,剧情以高山顶上的暴风雪呼啸扫荡而结束:“荒芜坼裂的山腰,后方峭壁耸立。右首一列披雪的山峰,逐渐隐没在浮雾里。”(322)“云雾四合,景物渐隐。鲁贝克教授和爱吕尼挽手走上右首雪地,不久就隐没在低云层中。猛烈的暴风一阵阵在空中呼啸扫荡。”“忽听高处雪地上发出一声雷鸣似的巨响,雪块飞速盘旋而下。隐隐望见鲁贝克教授和爱吕尼裹在雪块里打转,不久就埋在雪里了。”(332)戏剧的最后一幕,鲁贝克等人从南方或者北方,纷纷攀上了那座高耸的山峰,荒无人烟之高山上,到处都是悬崖陡壁,下面是万丈深渊,暴风雪阵阵肆虐,紧接着高处的雪块开始崩塌,而鲁贝克和爱吕尼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们迎着暴风骤雪,坚定地走向了更为光明的境界。地理位置一幕一幕向上升高,多层次地理空间的建构,全方位环境的描述以及与人物心理的相互连接交织,使全剧呈现出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不仅是南方与北方的相互交织,上方与下方的彼此呼应,而且是自然与社会的相互映照、过去与现在的互相对话、天空与大地的深然一体、自然地理与人物心理的相互辉映!人物的思想与情感,随着地理位置的变化而不断奔腾;地理空间之间的凝聚与扩散,在不停地进行转换;因而,内在的意蕴丰厚而实在,艺术结构丰富而多样。如果仅仅只是从南方、北方或者上方、下方里的一个角度进行描写,或者只是建构一重地理空间,或者只从一个人物的角度去看待自然,那么,剧中地理空间的建构只会显得单调而乏味,整体艺术上也就没有任何创意。由此可见,剧中多重地理空间的建构,不是零散与分离的,而是完整与统一的,由小的地理空间组合成大的地理空间,由南方与北方组合为南北相向的地理空间,由上方与下方组合成上下相对的地理空间,由挪威为中心形成世界地理空间;它们是整体的、闪闪发光的与立体的艺术精品,是剧作家的精心组织与创造。

其二,多重象征意蕴构成的复合之美。

不同地理空间的建构有着各自不同的象征意蕴:南方地理空间与北方地理空间,显示了两种不同的精神形态;挪威北方海滨浴场,是人们身体疗养之处,也是心灵停歇与修复之地;从南方而来的鲁贝克,与远方城市而来的爱吕尼相逢在此,重新找回了过去的记忆,两个受伤的灵魂再次融合,曾经多灾与多难的经历让他们更加珍惜劫后重生,恰似死去的人醒来了一般;如此等等。特别值得关注的是,“高山顶上”地理空间的建构,是全剧核心思想之所在;“高山顶上”的风景,最为奇特的就是“全世界的荣华”。剧中有六次提及,见表3.2。

表3.2 “全世界的荣华”统计表

以上六组对话可以看出,“高山顶上”是一重神奇的地理空间,可以看见“全世界的荣华”(275),这里的“荣华”不是指俗世间的荣耀显贵,而是指精神世界的光华,或者指向人世间的幸福;上到高山顶上,可以看见“日出”(318)、“光明和太阳”(326),也可以走向“朝阳照耀的塔尖”(332-333),一切都给人一种开阔与高远之境;到高山上去看“全世界的荣华”,是鲁贝克对爱吕尼与梅遏的承诺,两位女性因此一直相当向往。因此,“高山顶上”地理空间具有重要的内涵。一是,体现了鲁贝克与两位女性之间的情爱纠结。对于鲁贝克而言,既有对过去爱情的回忆与向往,也有对现在情感的厌倦与烦恼;其情感始终在两者之间徘徊,因而一直感到不幸福,既没有了生活的激情,也没有了艺术的灵感,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越明显。二是,每一个人物的表情与语气均有所不同,每一次均有不同的意义。鲁贝克与梅遏之间的谈话出现有四次:即第一、二、三、五次。对于梅遏而言,“高山顶上”的第一次出现,是对鲁贝克的无情控诉,他以前曾经许下诺言,带她去看“高山上的荣华”,也许鲁贝克当时只是无心的说起,或者只是将梅遏幻想成了日夜思念的爱吕尼,不小心说出了这样的心里话。第二次出现,是梅遏对鲁贝克的不停埋怨,因为他只是承诺带她到高山,却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对于看重世俗物质利益的梅遏来讲,并不在意到高山顶上去看那瞬间荣华,也许更在意的是鲁贝克对她的态度,因为他一直是冷淡甚至鄙视的态度待她,令她同样感到了厌倦与不满。第三次出现,梅遏已遇到打熊猎人乌尔费姆,感觉与他是同一类人,有着共同爱好与话语,约好一起到高山上去打熊;乌尔费姆虽然较为粗俗,她却能够在他面前骄纵而妄为,他也有对自己的尊重与关爱,这在与鲁贝克的生活中是从来没有的,因而其心情较之以前好了很多。梅遏此种心境之下与鲁贝克的对话,神情比从前委婉许多,是半认真半调侃地在与之交流;也许情感到了这样的程度,任何的埋怨已无任何的意义,让她能够心平气和面对与鲁贝克之间的情感。第五次出现(是上表中“高山顶上”出现的“第五次”,实际应是梅遏第四次提到“高山顶上”)是梅遏与乌尔费姆之间的对话,她明明述说着自己的故事,却好似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可见,梅遏已完全放弃与鲁贝克的情感纠结,能够平静地将自己的故事说与别人听。对于鲁贝克而言,他希望爱吕尼赋予过他的激情,能够再次在梅遏身上找到,所以他答应她去到高山赏鉴全世界的荣华;也许当初对梅遏抱有很美好的期待,希望与她一起探讨艺术与人生,共同走向理想的生活境界;然而,梅遏却与他并没有共同的理想与爱好并为此而感到十分烦恼,而更加的怀念与爱吕尼以前的交往。第四次与第六次的出现,是鲁贝克与爱吕尼之间的对话,他们同样有着情感的纠结。爱吕尼对鲁贝克也有过控诉与埋怨,她认为鲁贝克为了自己的艺术理想,没有接受她的爱情,只是将她当做人生中的一支插曲,因而感到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离开了他,而到世界各地流浪并过上放浪形骸的生活。但与梅遏不同的是,她与鲁贝克之间有着共同的理想追求,两人的情感是相通的,哪怕失散了多年,却无法将彼此忘怀;而且,爱吕尼真正“看见过一个极美的日出”(317),此处所指的“日出”就是“全世界的荣华”。她与鲁贝克的情感是和谐的,为了去看高山上的荣华,两人相约“走上朝阳照耀的塔尖”(332-333)去寻找超凡脱俗的艺术梦想,最终被高山上的雪崩埋葬。三是,不同人物心中有着不同“高山顶上”形象:对于梅遏而言,它是一种世俗而快乐的生活方式;对于爱吕尼而言,它是对鲁贝克深挚沉痛的爱之体现;对于鲁贝克而言,它是对于艺术的执著追求以及一种理想的高远境界。而梅遏与爱吕尼的“高山顶上”,代表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前者是对后者的一种反向阐释,正如“高山顶上”与“深渊幽谷”的对立;爱吕尼的“高山顶上”是对鲁贝克艺术生命的一种延续,如果没有她的激情与爱意,鲁贝克将无法完成艺术的追求与继续情感的生命。由此看来,人生的百味及诸多的哲理意蕴都集中在“高山顶上”,其中蕴涵的思想是如此丰厚、隐藏的情感是如此复杂。因此,多重象征意蕴等交织与融合在《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一剧中,并让它包含多种解读的代码、多重阐释的空间,具有一种复合之美。然而我们也要指出,《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剧中并没有以实景来建构世界地理空间,只是以人物的人生经历即他们各自的故事而构建,其中心在于挪威北部,还涉及世界其他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