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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曲折回环视角

【摘要】:培尔向母亲奥丝编造燕汀山背骑着驯鹿飞奔的故事,并且描述得有声有色:图3.1“回环曲折”式挪威地理空间示意图那足有两里地长。因而,以故乡地理作为源头的四重地理圈,建构立体而厚重的挪威地理空间,形成培尔人生中第一个“回环曲折”。

《培尔·金特》建构了两重地理空间:一是以“奥丝家园”——“燕汀山背”——“黑格镇农庄”——“龙德山中”四重地理圈为主体的挪威地理空间;二是以“摩洛哥西南海岸”——“撒哈拉沙漠”——“埃及沙漠”——“开罗疯人院”四重地理圈为中心的世界地理空间。两重地理空间之间,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关联:挪威是培尔少年与青年时代生活的地理环境;世界是培尔中年时代在国外流浪所经历的地理环境。培尔正是在挪威家乡自然环境的熏陶下,养成任性而妄意为之的性格,因而,在婚礼上骗走新娘英格丽德,为了躲避其父母及村民的追捕,逃到龙德山中误入山妖王国;后又为了躲避绿衣公主的纠缠,不得不选择“绕道而行”(337),逃离森林深处居住的茅屋,去到海外发展;中年的培尔一直在环游世界,变成了“世界公民”(362),在摩洛哥西南海岸炫耀财富时,被人算计变得一无所有,后又流浪到埃及等地,迷恋过阿拉伯酋长女儿安妮特拉,进过开罗的疯人院等。如果没有第二重地理空间,也就没有对第一重的再次回归:完成了两重地理空间的人生旅行之后,培尔已进入人生的老年时期,海外流浪生活让他变得一无所有,只有凄凉地再次回到故国挪威,寻找那间与索尔薇格居住的茅屋。因此,两重地理空间之间存在密切联系:第一重地理空间里有对第二重的向往,培尔心中一直梦想建立自己的“金特国”,因此决定通过到海外的流浪来实现这样的梦想;第二重地理空间中有对第一重的回望,无论培尔流浪到哪里,索尔薇格始终在森林茅屋里痴心等待;剧本结尾之处,培尔的灵魂终于回归了故里。

(一)以故乡自然作为源头的挪威地理空间建构

剧中以培尔的故乡作为源流,建构了一重挪威的地理空间,如图3.1所示,由“奥丝家园”、“燕汀山背”、“黑格镇农庄”与“龙德山中”四重地理圈组成;四者之间相互独立,各有不同含义,于培尔的一生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他出生与成长于“奥丝家园”:在“古德布兰斯达尔及周围的山岭间”,位于“挪威中部偏南的洛根河谷地”(292),[7]“离奥丝家园不远的小山麓,树木丛生,中间有一道湍急的涧溪流淌。小溪对岸,有一座老磨坊”。(293)“奥丝家园”山清水秀而人杰地灵,是培尔人生旅程的起点,在无拘无束、清贫困苦的自然地理环境中,他形成了玩世不恭却好高骛远的性格。培尔向母亲奥丝编造燕汀山背骑着驯鹿飞奔的故事,并且描述得有声有色:

图3.1 “回环曲折”式挪威地理空间示意图

那足有两里地长。上头窄得就像镰刀刃儿。站在山头往下瞧啊——底下是冰河,再过去是山坡,再过去是灰糊糊的峡谷。山背儿下边一里多路的地方,周围是黑黝黝,死气沉沉的湖水。我骑着那只驯鹿,像长了翅膀似的,就在那道山背儿上飞跑起来。(《培尔·金特》,294)

“燕汀山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理空间,也是寄予培尔理想的想象空间;与他调皮而无赖的性情有关,其内心深处潜藏着逃避现实的梦想。“黑格镇农庄”是与“奥丝家园”邻近的村庄:“黑格镇一座庄园的场院。背后是农舍。已经挤满了宾客,草地上有人快活地跳舞。提琴手坐在桌子上。管家的站在门口。女仆们在一栋栋房屋间走来走去。”(307)由此可见,“黑格镇农庄”是一个较为富裕的农庄,有着数量可观的田产,那里正在举行庄主女儿的婚礼,然而,培尔却将新娘英格丽德在新婚之时骗走,后来只有到处逃窜以躲避众人的追捕。培尔逃进深山后,在如醉似梦幻景中进入“龙德山中”:

像一座座城堡那么拔地而起,看那扇大门多么光芒四射。

伫立在风标上的雄鸡掀起翅膀像是要飞。它融到蓝色的烟雾里,山峦也被遮蔽起来。岩石隙缝里长的是什么树木和羊齿草呀?它们是长了苍鹭脚的巨人,如今也是一片朦胧。大气色彩斑驳,像虹一般,使我眼花心乱。(《培尔·金特》,325)(www.chuimin.cn)

在此情境下遇到绿衣公主,被带进多沃瑞山妖王国。如此看来,四重地理圈与培尔之间关系密切,有的甚至是其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元素:“奥丝家园”是生他养他之地,是其未来人生路上生生不息的源泉;“燕汀山背”是其成为“国王”的梦想之所,正是那样美丽高大的山峰,寄予了培尔远大的志向与幻想;“黑格镇农庄”事件发生之后,当地人们的歧视以及不停地追捕,让他不得不到“龙德山中”流浪;“龙德山中”中再遇绿衣公主的纠缠,则是其“绕道而行”,不得不去海外寻找出路的原因。四重地理圈各有蕴意,也带上不同的色彩,剧作家十分讲究色彩的运用与搭配,如果用颜色来形容四者的话,那么“奥丝家园”应与冷色调蓝色相对应,因为那里是培尔从小生长的地方,并不富裕或者说很贫寒,因此以蓝色作为主色调;“燕汀山背”应与绿色相对应,那里的植被与物产是如此的丰富,寄予了培尔的希望和幻想;“黑格镇农庄”与暖色调红色相对应,那里正在举行马斯·穆恩与英格丽德的婚礼,是喜庆的颜色,不过这种喜庆并没有持续太久,培尔就将新娘拐走了;“龙德山中”应与紫色相对应,因为那里大气色彩斑驳,到处迷漫着彩色的迷雾,培尔因而眼花而心乱了。四重不同的地理圈,分别以蓝色、绿色、红色、紫色为主色调,并以时间发生的先后作为顺序,展现的是培尔人生旅程中第一阶段的曲折地理线路图;地理圈之间环环相扣、紧密链接,成为整体的挪威地理空间,是其后来流浪海外人生轨迹的源头。培尔的情感亦在四重地理圈中不停流动:在“奥丝家园”里有贫困与卑微的忧伤,在“燕汀山背”里有当“国王”的幻想,在“黑格镇农庄”里有肆意挥霍的激情,在“龙德山中”里有对人生前途的迷惘,其情感并不是一种状态,而是呈现出高低起伏、重重叠叠、弯弯曲曲之姿态。因而,以故乡地理作为源头的四重地理圈,建构立体而厚重的挪威地理空间,形成培尔人生中第一个“回环曲折”。

(二)以世界地理作为依托的培尔人生流浪轨迹

以世界多国地理作为依托的培尔人生流浪轨迹,同样是由四重地理圈形成,建构了另一重世界地理空间。若要论及剧中呈现的世界地理,当然不可舍弃挪威这个国家,而且挪威在培尔一生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此处所说的“世界”,既包括挪威,也包括挪威之外的国家,不过主要还是指向后者。由图3.2可以看出:其一,培尔在海外流浪经历的地方,主要形成以“摩洛哥西南海岸”、“撒哈拉沙漠”、“埃及沙漠”、“开罗疯人院”为中心的四重地理圈。其二,培尔在每一重地理圈里,都有过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发生了一段传奇的故事;因而,四重地理圈既相互独立,又各有深厚蕴意,于培尔的一生来说,各自有着不同的意义。其三,四重地理圈之间又相互关联,培尔的幻想、索尔薇格的思念在其间不断萦绕;四重地理圈与两重情感回环圈以及由此建构的审美空间,形成“回环曲折”式地理空间结构;同时,“世界”与“挪威”两者之间,也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摩洛哥西南海岸”时,中年的培尔已经成为“世界公民”:

图3.2 “回环曲折”式世界地理空间示意图

我生在挪威,但是论气质,是个世界公民。我得感谢美国,它叫我尝到了富有的滋味。德国最新式的学者提供给我这样丰富的藏书。我从法国学到对衣着式样的讲究,以及我的仪表和机智的谈吐。英国培养了我的勤奋习惯以及对个人利益的敏感。我从犹太人那里学会了忍耐。在意大利住了没多久,就养成了舒舒服服的游手好闲。我一度陷入困境,可是瑞典的钢铁救了我一命。(《培尔·金特》,362-363)

由此可见,培尔虽然出生在挪威,却受到美国、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瑞典等国家文化的滋养;对他是否真正到过这些国家暂且不论,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他在海外的许多国家流浪过,吸取了各种文明的营养;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不再是多年前挪威那个穷困潦倒、任意妄为的毛头小伙子,无论是从外表穿着打扮,还是从生活阅历、学识涵养而论,他已被锤炼成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商人。然而,他的刻意炫耀与自私自利,引起朋友们的嫉妒与不满,遭到他们的合伙人算计,独自扔下他将游艇开走,最后游艇与财富被付之一炬。“摩洛哥西南海岸”是其中年人生的第一个落难点。第二站是“撒哈拉沙漠”:“是那么辽阔的、无边无际的荒地啊!远处一只鸵鸟在徘徊,当上帝创造这么一片广漠无垠的荒芜地带时,我纳闷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374)这是一种以荒地沙漠为主的地理圈,但培尔依然有自己诗意的绿色幻想,希望在此建立自己的“培尔城”与“金特国”(375)。培尔穿过这片荒漠之地,来到绿洲中央的阿拉伯酋长帐篷前,以“先知”的身份迷恋酋长的女儿安妮特拉;此时,挪威北部一座大森林里的茅屋前,索尔薇格已经成为皮肤白晳、端庄秀丽的中年妇女,她仍在安详地等待浪子培尔的归来,坐在阳光下纺线,凝视着小径,唱起了《索尔薇格之歌》(参见剧本第四幕第十场),[8]是情感回环圈的再现。“埃及沙漠”是第三个落难点:“沙漠中央是一座门农塑像。”(390)在这个不知名的沙漠里,培尔又开始了自己的幻想:“我要去爬金字塔。”“我要从陆地绕到红海的北岸。我也许能找到波提法王坟墓。然后,去亚细亚!我要到巴比伦去寻找空中花园和妃子们,那是文明最早的标志。然而,我穿上一步跨七里格的靴子,去看特洛伊的城墙。从特洛伊我再跨海到壮丽辉煌的古雅典。就在那个地方,我要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探索翁尼达斯曾经防守过的山口。”(390)其中涉及众多地理意象:“金字塔”、“红海的北岸”、“波提法王坟墓”、“巴比伦空中花园”、“特洛伊城墙”与“翁尼达斯山口”等,多重地理名称的反复叠加、多重地理意象的重重叠生,它们有的是埃及本国的地理景观,有的是巴比伦、古雅典等亚细亚国家的地理景观,都是人类文明的标志。因此,沙漠的荒凉之景与“金特式”的幻想相互组合,成为一重独特的“埃及沙漠”地理圈,培尔幻想中的古老而繁华之地理景象,与沙漠荒凉之情境以及落魄浪子的孤独心境,自然形成鲜明对比。“开罗疯人院”是第四个落难点,也是一重具有哲理韵味的地理圈:“吉泽村附近。巨大的狮身人面像,远处还可以望到开罗的礼拜堂以及伊斯兰教寺院的尖塔。”(392)“开罗。疯人院。一个方形的大院子,周围是高墙和建筑物。加了栅栏的窗户和铁笼子。”(394)以“狮身人面像”、“开罗的礼拜堂”、“伊斯兰教寺院”、“疯人院”等为主体的地理意象,组接成一重奇特的地理圈,与人类的信仰、人类的生命以及精神境界相联系,是剧作家对人类生命之奥秘以及自我奥秘的哲学探讨。由此可见,以“摩洛哥西南海岸”、“撒哈拉沙漠”、“埃及沙漠”、“开罗疯人院”为中心的四重地理圈,一环扣着一环的延展开去,一环的情感链接另一环,一环的意蕴紧扣另一环,世界各地不同的自然景观人文景观,在此得到诗意而充分的展现;更有培尔的幻想、索尔薇格的思念两重情感回环圈,不间断的回环往复,共同建构“回环曲折”式世界地理空间,具有深邃而丰富的审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