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布朗德》中的叠景效果

2023-11-2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布朗德》中有多种元素、多样层次、多重风格的地理景观之展现，是谓“叠景层见”式高山谷地：一种接一种的重重叠加，一层接一层的环环相扣、一重接一重的层层叠生，因而具有高低起伏、上下呼应、曲折多姿之态。（一）“叠景层见”式高山剧中有挪威春天“高山雪野”的景象，也有夏天“高山绝壁”的景观。

《布朗德》中有多种元素、多样层次、多重风格的地理景观之展现，是谓“叠景层见”式高山谷地：一种接一种的重重叠加，一层接一层的环环相扣、一重接一重的层层叠生，因而具有高低起伏、上下呼应、曲折多姿之态。正是剧中丰富多彩地理元素的存在，构成多重不同种类的地理空间；重重叠叠的地理元素相互组合、相互叠加，并相生而相伴，组合成复杂的、空灵的、整体的地理空间。

（一）“叠景层见”式高山

剧中有挪威春天“高山雪野”的景象，也有夏天“高山绝壁”的景观。本书第一章“图1.1春天‘高山雪野’想象图”、“图1.2夏天‘高山绝壁’想象图”，说明它们分别代表“阳光灿烂的南方”、“阴暗高寒的北方”，象征着两种不同的精神形态；而“春天‘高山雪野’”、“夏天‘高山绝壁’”两重不同的高山之景，有着春与夏之景象的交融汇合以及不同季节景观的反复叠加，形成“叠景层见”式高山之景。

剧中第一幕开头，布朗德穿过高山雪野的冰湖之地，向山峦的更高处走去，在那里遇见了艾伊纳与阿格奈斯。他看到的是一幅春天“高山雪野”的景象：

太阳出来了，雾开始散开。我看见了整个茫茫高原。一伙寻欢作乐的人站在晨光沐浴的群山之巅。

有一圈光落在他们四周，好像雾在他们面前步步后退。每一道坡、每一条岭都披上石楠的绿装；春天也似乎围着他，和她笑。他们一定是兄妹俩，手携着手，在石楠色的绿毯上蹦蹦跳跳。瞧那姑娘几乎脚不沾地，他呢，轻巧自如，像杨柳条。（《布朗德》，153）

其一，剧中存在众多的地理意象：“太阳”、“雾”、“茫茫高原”、“晨光沐浴”、“群山之巅”、“每一道坡”、“每一条岭”、“石楠的绿装”、“石楠色的绿毯”等，它们相互整合而组成美丽而梦幻的春天高山之巅的地理空间，带给人无限愉悦的心情以及对于未来生活的希望。其二，此番春天焕发勃勃生机情景之描绘，与黄昏时分布朗德走过高山雪野、浓雾弥漫而风暴雪崩的冬天之景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夏天“高山绝壁”之景：

三年以后，牧师住宅的小花园，四周有石墙围护。迎面是高山绝壁。远处可见群山环抱的窄小的峡湾。（《布朗德》，189）

布朗德：应验了。这地方又冷又苦；你脸上的玫瑰已经凋萎，你的温柔的心已经冻僵。我们的家在石头缝里，什么都长不好。（《布朗德》，190）

阿格奈斯：这样更安全。这崖多么突出，一到树上吐新叶的解冻时光，水就在我们头上淌过去，这牧师之家简直是藏在一道奔泻的瀑布底下。（《布朗德》，190）(www.chuimin.cn)

其一，第一段话，是对布朗德与妻子阿格奈斯居住地理环境的描述；第二段话，是布朗德对阿格奈斯的一种怜惜与内疚，他以前告诉妻子说：“我们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190）；第三段话，是阿格奈斯反过来对布朗德自责情绪的一种安慰，她微微一笑说：“事实不是这样，你的话没有应验。”（190）可见他们的生存环境虽然十分恶劣，然而夫妻之间的感情却相当深厚，他们是一对相互扶持与安慰的人生伴侣。其二，“高山绝壁”、“群山环抱”、“窄小的峡湾”等是另一处高山之景，虽然那里正值夏天炎热的季节，然而多半是冬天冷酷之情景；如同布朗德形容的“这地方又冷又苦”，也如阿格奈斯所说那里的悬崖峭壁，水就从头上淌过去。那里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阳光只在高山之外闪耀，他们的小孩渥尔夫正是在这样极寒的条件下，丧失了幼小的生命。其三，“‘叠景层见’式高山”中，“春天‘高山雪野’”之景，与“夏天‘高山绝壁’”之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前者是以绿色为主色调，后者是以灰色为主色调；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之景与阴暗寒冷的灰色之景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为何要设置两处不同的高山雪野之景？有三个最为主要的原因：一是春天“高山雪野”、夏天“高山绝壁”之景建构了两重不同的地理空间，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春情与夏景的相互反衬：春情是那样的美妙可人，而夏景又是那样的凄凉悲惨，两者正好相互比照。也有夏景与冬景的相互交织：到底是夏天之景，还是冬天的景象，是不可分辩的；本应是夏天火热之景，却又与冬天高寒天气并无两样，而且峡湾之内四季并不分明，一年四季只有阴寒的气候；因而，高山之情景显得高低起伏、变化多端、不可捉摸，此谓“叠景层见”式也。二是春天“高山雪野”正好对应的是南方姑娘阿格奈斯温暖而善良的性格，而夏天的“高山绝壁”正好对应布朗德冷漠的性格、严肃与厚重的心理；两者正好形成对比。三是阿格奈斯原本快乐而阳光的生活，追随布朗德之后却一直生活在北方阴冷的峡湾，是两重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生；人生道路的坎坷不平、人物命运的曲折多变、人物情感的悲情复杂，一切尽在四季高山重重叠叠景象中得到充分展现。由此可见，“叠景层见”式高山，不仅有高山地理空间之多重表现，而且有人物性格与命运的多重显现，因而，有反复重叠之美感，并生发出一种悲情的意趣与无限的韵致。

（二）“叠景层见”式谷地

剧中同时建构了另一重由“谷地”为主体的地理空间，是谓“叠景层见”式谷地。布朗德告别艾伊纳与阿格奈斯之后，路景突然转换：

挨着山壁的一条小路。路的右边远处是一片荒野的谷地。高处，在这座山背后，可以望见巍峨的群峰，峰巅积雪。（《布朗德》，162）

中途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站住，下望谷地：每一个船棚，每一家房舍，那山崩造成的小山，那溪边的桦树，那赭色的老教堂，那河岸上的灌木丛——这些我从童年起就记得。不过今天看来更灰暗更小了。山上的雪堆比从前更突出，这就使谷地上空的一线天更窄了。它摇摇欲坠，发出威胁，投下暗影，把山谷封死，而且抢走了更多的阳光。（坐下，凝视远方）这峡湾，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窄，这样阴森？风暴来了，有一条方帆船驶进来避风。往南，在巉岩底下，我看见有一座仓库和一个码头。在那后面是一座红色农舍，那是河口砂地上一位寡妇的房屋。（《布朗德》，163）

这是易卜生剧中最为经典的谷地空间描写，如图2．2所示，其中有三重地理空间值得关注：“船棚”、“房舍”、“小山”、“桦树”、“老教堂”、“灌木丛”等地理意象，形成第一重“教堂”空间；“高山”、“雪堆”、“山谷”、“阳光”等地理意象，形成第二重“山谷”空间；“峡湾”、“仓库”、“码头”、“农舍”等地理意象，形成第三重“农庄”空间。第一重“教堂”空间，是以“赭色的老教堂”为中心，布朗德小时候眼中的这座老教堂，显得那样高大与雄伟，今天从高处望过去，它却是如此古老、灰暗与狭小；然而它一直存留在其记忆里不曾忘却。第二重“山谷”空间，山上的雪堆一年比一年厚实，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下来的可能，再加上常年见不到阳光，整个山谷始终笼罩在暗影与威胁之下；布朗德便是一直在阴暗的地理环境下长大，因此养成冷漠、严峻的性格。第三重“农庄”空间，比第一、二重空间更为遥远，是以“峡湾”作为地理背景，显得十分窄小与阴森；不时有风暴向此处袭来，往南方望去有仓库、码头还有红色的农舍，这是布朗德童年生活过的家园。这里的三重地理空间与布朗德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第一重“教堂”空间，是他对于宗教信仰最初的启蒙，母亲从小教育他长大后一定要当牧师；因此，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对教堂十分敬仰，然而今天看来，它显得如此狭小与灰暗，再也承担不了他高远的理想与信仰了。第二重“山谷”空间，没有阳光且显得十分窄小，生活在其间的人们时常感到威胁，因此布朗德从小就少有安全感，“还是孩子的时候，总是坐立不安，老想离家”。（180）长大以后，他就一直奔波流浪在外地，没有能够回到故乡。其孤独、冷峻、好胜的性格便在此种地理环境中得以形成。第三重“农庄”空间，是布朗德童年时候生活的家园，在岸边石头堆里孤独地度过儿时岁月，父母在利益驱使下的仓促结合，对于他来说似乎成为一个悲剧；因此，他小的时候并没有享受过父母的亲情，发誓一定要离开令人压抑的家园，到外面的世界去营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于此，三重地理空间中的意象重重叠加，三重地理空间一重链接一重，一重比一重更远，而且彼此相联、互相影响，具有明显而独特的审美意蕴。

图2.2　“叠景层见”式谷地空间想象图

《布朗德》中的“高山”与“谷地”，有春夏秋冬之景象，但有的时候四季之情景融合在一起，分辨不出哪里是春天、夏天、秋天或是冬天；峡湾之外明明是春天阳光灿烂之景，里面却是冬天高山雪野景象，明明是夏天的酷热难当季节，高山上却是冬天风暴来临之象等。这样的景象与挪威的自然气候相对应：挪威国家属于海洋性的气候，沿海地区气候相对温和，而内地山区则极为寒冷；南部首都奥斯陆等城市四季较为分明，北部地区除了夏季的三个月阳光明媚之外，其他季节零下的气温会持续数月之久，天空一直为灰色，山区的道路常被大雪封住达六七个月之久。因此，《布朗德》中描绘的“高山”与“谷地”正是挪威北部山区景象之体现，那里的四季与南部地区相比自然显得不太规律，春、夏、秋的季节持续时间并不长而且不太分明，更多是以寒冷的冬季为主，因而剧中才会出现如此多变的自然气候以及地理景观，由此给人带来了种种错觉：那高山高原之上的雪景、雪山阴影笼罩下的谷地老教堂、寒风凛冽峡湾中的房舍、高山雪原之上明媚的春光、浓雾弥漫的冬天雪原，以及冷凝的悬崖峭壁与暴风雨的峡湾等情景之描绘，可谓是百转千回，让人目不暇接。有季节瞬间变化之下的高山雪地景观之描绘，有重重叠叠之谷地深渊景象之展现，有从上而向下看的景观之展示，也有由下而仰望天上之景象呈现，上方与下方景观之融合、左边与右边景象之连接、前方与后方景象之对接、南方与北方景观之组合，四面八方的地理景观相互融合，因而建构了“叠景层见”式高山谷地地理空间；其景致描绘之繁复，其情抒发之深刻，其蕴意之丰富，不得不令人惊叹，也不能不为之深深吸引。

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研究-《布朗德》中的叠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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