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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生戏剧地理空间分析

【摘要】:此幅示意图的生成,是其他四重地理空间建构的基础,具有巨大的审美价值:一方面是易卜生人生体悟的外在展现,剧作家在“南方”与“北方”地理的不停辗转中,其心绪始终无法保持平静与安宁;另一方面是两种不同人生观念的反映,在其内心不停地斗争,剧中人物往往也有激烈情绪之下的不得已。

剧中每一重地理空间的建构,都可以形成独立的艺术图式;五重地理空间形成的多幅地理的示意图等,如果加以拼贴与组装,便可以形成一整幅完整的艺术图式,即本书第六章中的“图6.1 五重地理空间示意图”。“图1.3以南北为框架地理空间示意图”,是以南方与北方为框架地理空间而形成的第一幅示意图:图中A点指向“北方”,B点指向“南方”,O点代表“挪威”;AB线与CD线的相互垂直交叉,组成一幅简要的地理坐标图,O点是“挪威”地理的中心点。而南北地理空间的组接,以此为框架建构了整体的地理空间:“南方”与“北方”之间,不仅有着对立的形态,而且有着融合之势;情感在其间的不断回旋,时间与空间的不停穿梭,形成一重立体而具有张力的审美空间;因而,以O点为圆心,形成了一幅圆形的图式。此幅示意图的生成,是其他四重地理空间建构的基础,具有巨大的审美价值:一方面是易卜生人生体悟的外在展现,剧作家在“南方”与“北方”地理的不停辗转中,其心绪始终无法保持平静与安宁;另一方面是两种不同人生观念的反映,在其内心不停地斗争,剧中人物往往也有激烈情绪之下的不得已。

图1.3 以南北为框架的地理空间示意图

北欧地理上的“南方”与“北方”,在易卜生的生命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剧作家对此有着自己独特的体验与感受。年轻时代的易卜生生活在挪威:斯基恩→格利姆斯塔小城→卑尔根→克里斯替阿尼遏等城市,是剧作家心目中的“北方”——因为他曾经这样说过:“北方一些城市的人们冷漠的、不理解的眼神。”[20]随后,将近27的时间都在国外旅居与流浪:在罗马的流浪岁月(1864—1868年)、在德累斯顿流亡时期(1868—1875年)、在慕尼黑的流亡岁月(1875—1880年)、在罗马的旅居岁月(1881—1885年)、在慕尼黑的流浪岁月(1885—1891年);可以看出,在罗马生活将近9年,在慕尼黑生活将近11年,在德累斯顿生活将近7年。期间还到过丹麦的哥本哈根,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和乌普萨拉,德国的汉堡、柏林、德累斯顿、皮尔尼茨、萨克森、贝希特斯加登和魏玛,意大利的阿里西亚、弗拉斯卡蒂、伊斯基亚岛、苏莲托、波岑、卡尔腾、阿马尔菲和索伦托,奥地利的维也纳、提洛尔、基茨比厄尔和格森萨斯,捷克的波希米亚,匈牙利布达佩斯,还有埃及等众多国家。所有这些国家所在的地区大多处于挪威的南方,因而是他心目中的“南方”——“南方的美,就像一种特殊的光的雾霭,像白色的大理石那般闪耀,突然地向我显现出来,而在我此后的整个作品上留下了痕迹,虽然其中的一切并不都是美的。”[21]即使离开意大利等国三十多年以后,仍然以如此优美的语言赞美曾经到过的南方,从而怀念南国的风光。因此,易卜生剧作中的“南方”,无疑是与一些南方的城市相关联,其书信中毫不隐藏对南方美好的印象与感觉。关于罗马:1864年9月16日,在罗马致比昂斯腾·比昂松的信中说:“罗马这里的写作环境相当美好和平静。我正在写一首长诗(指《布朗德》),还准备写一部悲剧《背教者朱利安》,对此我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22]1865年1月28日,同样谈到罗马:“这里的自然风光是多么美好啊!无论是形态,还是颜色,都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和谐之美。我常常在拉丁之路或是亚壁古道的墓群间一躺就是大半天,我确信这种消遣绝不是浪费时间。而卡拉卡拉浴场则是对我有特殊吸引力的另外一个地方。”[23]关于德累斯顿:1866年3月22日,在罗马致约翰·格里格的信中说:“几年前(1852年),我在德累斯顿住过四个月,那时的回忆是我所拥有的所有回忆里最快乐、最美好的一部分。”[24]关于慕尼黑:1879年6月27日,在罗马致马库斯·格隆沃尔德的信中说:“我已经有一种感觉,我必须再次离开;而且我很可能再次选择慕尼黑。慕尼黑给我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住在那里我感觉仿佛是在自己的精神故乡里。”[25]从以上四封书信可以看出,南方城市美丽而自由的天空,给了剧作家以创作的灵感与激情,他可以尽情呼吸那里新鲜的空气,愉快独立地思考与自由地创作;因而,很多剧作都是南方城市的自然风景触发而成,并以此作为背景进行构思与创作。剧作家自己也承认,诸如意大利等南方城市给了他无数的创作激情,有时候甚至把它们当做自己“精神的故乡”。(www.chuimin.cn)

易卜生对于“北方”又是如何看待呢?1883年1月17日,在罗马致卡米拉·科莱特的信:“在我们北欧,思想观念的成长与传播是比较慢的;但尽管不太引人注意,进步还是有的。”[26]“不过,我希望,在您七十大寿的这一天,无需去做这样的反思。那一天将会带给您北方寒冬少有的阳光与温暖。让我这封从南方、从您所喜爱的品奇欧公园发出的信,给您带去些许暖意吧。”[27]1887年1月27日,在慕尼黑致约纳斯·李的信中说:“无论如何,我们不想回挪威。那里的条件、人心和氛围引不起我的兴趣。尤其是他们对各种微末琐事和蝇头小利表现出来的兴趣与贪婪,让我感到很厌烦。”[28]由此可见,易卜生心目中的“北方”,是指向位于北欧北部的祖国挪威,那里的城市有少许的阳光与温暖,与南方的阳光灿烂形成鲜明对比;同时,他认为生活在北方城市的人们,思想进步比较缓慢,给予他的并不是热情,而是“冷漠的、不理解的眼神”;因此,他始终愿意居住在南国他乡,而不愿回到自己的祖国。如此看来,易卜生对于北方那一片天空,有着十分复杂纠结的情感:虽然在众多书信中,偶尔会谈到南方城市就是其精神家园,但是对南方纯净而自由的天空,始终没有“根”的感觉;他一直对北方的地理与人文环境,感到无比的厌倦甚至懊恼,然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的大海与那一间老屋,这样的乡愁从离开祖国的那一刻开始,直到回国的那一天为止,一直不曾改变。1865年1月28日,在罗马致比昂斯腾·比昂松的信中说:“可是我总是会忍不住沉湎于一种思乡的伤感情绪之中,就算是在整个旅程里,我也常常摆脱不了这种愁绪。”[29]1897年6月3日,同样在克里斯蒂阿尼亚致乔治·勃兰克斯的信中说:“一个人要是没有在国外广阔的、自由的、开放的文明世界中生活过二十七年,他不会遭受这样的后果。海湾边的这块土地是我的出生地,然而——然而——然而——在哪儿可以找到我的家乡?只有大海最吸引我,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30]因此,“北方”的一切自然景物与民俗风情,成为剧作家身上与生俱来的地理情缘之源泉,是其一生中悲欢离合之根源所在。剧作家虽在“南方”一直处于流浪的状态,然“北方”的一切成为心中无法忘却的伤痛,是其回忆与生存的根脉之所在;无论其生命之树再移植到何方,其所有的辛酸与苦痛,都是因为“根”的缘故。

因此,“南方”与“北方”就这样一直成为易卜生心中的纠结:对于“南方”该如何看待?对于“北方”又该如何理解?该去向“南方”还是回到“北方”?“南方”与“北方”能否成为一体化的形态?正如布朗德心中取与舍的信仰困境、“海上夫人”去与留的情感困惑、布兰卡在南方却有对北方的情殇,如此等等。剧作家倾其一生的精力,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理想的精神家园;“南方”与“北方”所体现出来的审美价值,正是剧作家人生观念复杂纠结形态之深刻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