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戏剧地理：南方阳光与北方阴暗

2023-11-2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布朗德》中，虽然“南方”与“北方”出现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两者自始至终存在有冲突：南方之地是以阳光灿烂的海滨为代表，北方之地是以阴暗忧郁的高山为代表，两者常处于相互对立的状态，人物内心时刻处于矛盾冲突之中；是去到阳光灿烂的南方生活，还是留在暗无天日的北方生活，成为阿格奈斯内心的纠结；是到富庶的海滨与妻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死守于高山寒冷之处坚守自己的理想，布朗德内心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斗争。

《布朗德》中，虽然“南方”与“北方”出现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两者自始至终存在有冲突：南方之地是以阳光灿烂的海滨为代表，北方之地是以阴暗忧郁的高山为代表，两者常处于相互对立的状态，人物内心时刻处于矛盾冲突之中；是去到阳光灿烂的南方生活，还是留在暗无天日的北方生活，成为阿格奈斯内心的纠结；是到富庶的海滨与妻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死守于高山寒冷之处坚守自己的理想，布朗德内心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斗争。因此，“南方”与“北方”不只是两个不同的地域，更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正是两位主要人物心中的纠结。

阳光灿烂的南方之地：春天“高山雪野”的晨光。艾伊纳与阿格奈斯，是来自南方的一对情侣，艾伊纳：“我来自南方，长途跋涉，背着我的画囊——”（155）两人相识于北方的旅途中，艾伊纳：“我路过那个村子的时光，她正好在那儿作客。她要畅饮山间的空气阳光、露水以及云杉的芬芳。一个奇迹驱使我上那儿。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歌唱：‘到那长着云杉的荒原上，到那流过树林的河水之畔，在苍天之上飞驰的白云中去探寻美的泉源吧！’”（155）他们相约举行婚礼后，一起去到南方，艾伊纳：“我们首先得翻过这些山峰，然后下到西边峡湾的小河，再跨上神话中的骏马，风驰电掣般赶赴家里的婚宴，再像天鹅成对飞行一样，双双去那阳光灿烂的南方。”（156）由此可见，阿格奈斯与艾伊纳当初相恋的时候，对于前景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期待，相遇于春天绿色的高原之上，尽情地在高山上歌唱、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并相互吟诗作对；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却是快乐与短暂的。当布朗德穿过浓雾弥漫的高山雪野，来到山岭的更高处，恰好遇到这对来自南方的年轻情侣，正在山岭上尽情舞蹈与歌唱：“一伙寻欢作乐的人站在晨光沐浴的群山之巅。”“有一圈光落在他们四周，好像雾在他们面前步步后退。每一道坡、每一条岭都披上石楠的绿装；春天也似乎围着他，和她笑。他们一定是兄妹俩，手携着手，在石楠色的绿毯上蹦蹦跳跳。”（152）其一，这是一幅“春日晨光”的图画，几条清晰的线条就勾勒出一幅和谐而温馨的画面：由“晨光闪耀”、“群山之巅”、“薄雾迷离”、“坡岭相连”、“石楠绿装”、“年轻情侣”、“歌声笑声”等不同的景物相互组接，天上与地下、垂直与水平、东西与南北的景象与人物，和谐而平静的沐浴在春日的晨光之中，组成一幅美丽而生动的“春天‘高山雪野’想象图”，如图1.1所示。其二，阿格奈斯是这幅图画中的女主人公，以明亮的晨光作为光源，以绿色作为主体的色调，一切浓郁而茂盛的春情、春景与绿意，洋溢在她的脸颊上，展现在她的舞姿里，融会在她的笑声与歌声里，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她的心情是如此愉悦，她的容颜是如此姣美，这是怎样的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其三，毫无疑问，阿格奈斯身上洋溢着春天般的气息，正是南方阳光灿烂的自然气候，在其身上全方位的投射；婚前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与恋人艾伊纳一起从南方来到北方，穿过浓雾迎着夏天早晨的朝阳，跳舞经过高原翻过山峰，准备双双到阳光灿烂的南方去。但自从听到布朗德对于上帝的看法，看到他极力拯救海对岸那个杀死自己女儿的父亲时，很受感动并且非常敬畏，开始思索人生里一些重要的问题；同时被他坚强的意志所打动，选择从春天般的生活中走出来，毅然跟随他到北方阴暗的谷地里生活。来自温暖南方的她影响了北方的布朗德，为其冷漠生命带去春天般的温暖，因而他能够时刻生活于爱情之中，享受到人间的温情，其生活因此有了无限美好的愿景，而不断朝向“生命的夏天的王国”（285）。诚如布朗德所言：“有了你，爱情像春天的阳光温暖着我的心。从前我对爱一无所知。我的父母从来没有爱过我。偶尔从灰烬里燃起一点点火焰，他们也会把它扑灭。我往日压积在胸中的全部柔情，好像都是为了珍藏起来，化作金色的光轮，罩在你，我的好妻子和他的头上。”（191）所以，对于布朗德而言，阿格奈斯就是南方的象征，一切美好元素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贤惠而不失坚定、激情而不失理性，温柔而不失大气，像春天阳光一般照亮他的心房，让他体内的柔情一点点地萌生，让他的激情一点点地升温，让他的理想一点点地升高。

图1.1　春天“高山雪野”想象图

阴暗高寒的北方之地：夏天“高山绝壁”外的阳光。布朗德在初遇艾伊纳时说：“尽管你们这些南方人生性和我们不一样——我生在峡湾边、荒秃的山影子底下。”（157）这一段话有多重涵义：其一，反映了南方与北方地区地貌的不同，南方多是阳光灿烂的平原地区，而北方多是高山与峡湾的高寒地区。其二，可以看出南方人与北方人性格的差别，南方人有着阳光般的性格，如艾伊纳与阿格奈斯；而北方人却有着阴郁与任性的性格，如布朗德与众乡民。其三，“峡湾边、荒秃的山影子底下”的自然环境，对于布朗德成长与发展有着很大影响，他“孤零零地度过儿时的岁月”（163），不太关心世俗的生活，而是有一种殉道者的精神，心目中有着“崇高事业”（163）；所有这些与北方高山嶙峋、极其寒冷的自然气候条件有很大的关联。3年以后，布朗德与阿格奈斯生活在高山绝壁的小花园中，布朗德对阿格奈斯说：“我们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这地方又冷又苦；你脸上的玫瑰已经凋萎，你的温柔的心已经冻僵。我们的家在石头缝里，什么都长不好”，“太阳从来照不到我们这儿”。（190）3年之前，布朗德说过同样的话：“在这群山之中，头顶上是巉岩峰巅，身子被关在幽暗的山谷里。从今以后，生活免不了像阴惨惨的十月黄昏。”（188）从“图1.2夏天‘高山绝壁’想象图”中可以看出：其一，从地形上来看，他们生活在“幽暗的山谷”，四周全是“巉岩峰巅”，其家安在“石头缝里”，阳光很少照到那样的地方，“阴暗”自然是那里的显著特征。较之前面的“春天‘高山雪野’”图，是另一幅“夏天‘高山绝壁’”之景。其二，峡湾地方“又冷又苦”，他们居住在没有一丝暖意的石屋里，四周只有冰冷的溪水流过，只能见到对面山上“暖洋洋、光闪闪”（190）的阳光，根本不可能感受到春天的绿意与热烈的希望，因而，阿格奈斯“脸上的玫瑰已经凋萎”，她的“温柔的心已经冻僵”。因此，“高寒”应是北方之地的第二个重要特征。其三，“阴惨惨的十月黄昏”一句，能够形容布朗德与阿格奈斯的处境，应该是相当恶劣而凄惨的：永远只有一种季节，没有春天的绿意、夏天的火热、秋天的殷实，只有阴森而寒冷的晚秋时节；永远只有一种天色，没有灿烂的阳光清新的早晨，只有暮色来临的黄昏时分，何等的凄惨与悲凉？对于布朗德而言，北方极寒气候是对其性情的锤炼，对于自己的信仰抱有坚定之心，且有阿格奈斯一直陪伴鼓励着他，其冷漠的心也有了一丝温情，不仅关注自认为伟大的理想，而且也开始转向对自我内心的审察，转向对自我情感的审视；以前不停奔放的“内在的自我”（177），变得更加内敛与深沉；其内心的温情，在阴暗高寒的北方天气中时隐时现。对于阿格奈斯而言，从南方温暖之地走出来且坚定地走向北方的峡湾，却是一条不归之路：她追随布朗德去到北方高寒地区生活，如此温柔的神情以及坚定的选择，一方面突出北方阴暗高寒环境之恶劣，另一方面凸显了一位女性的顽强与伟大。然而，再伟大、再顽强的女性，却终究敌不过北方恶劣环境的摧残，其心灵渐渐被高山上吹来的寒风封锁，不再有以前春天般的勃勃生机；从前她的生活恰似高山绝壁外闪耀的阳光，是那样的“暖洋洋”且“光闪闪”，而当她走进阴暗的峡谷之后，阳光却永远不会照到这里来，其思想似乎被寒冷的冰雪所凝固，儿子的死亡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心灵的花朵一天天枯萎，时时刻刻对于儿子的思念，让一个曾经丰盈而快乐的女性，成为唠唠叨叨神经质的怨妇，最后完全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直至失去性命。(www.chuimin.cn)

图1.2　夏天“高山绝壁”想象图

《布朗德》中的“南方”与“北方”，不仅有两种不同的地貌特征，更是两种不同的精神形态之体现。存在两重对比关系：阿格奈斯现在所生活的峡湾，见不到夏日阳光之景，与春天高山雪野晨光里跳舞之景，形成第一重对比；夏天闪烁在山上温暖的阳光，与高山绝壁间见不到阳光，常年的灰暗与寒冷，形成第二重对比。眼前真实的是失去阳光之后一片衰败之景，而记忆中的过去曾经是阳光灿烂之象；眼前憔悴不堪与痛苦无比的阿格奈斯，过去曾是那样的丰润、美貌与激情；眼前呈现的只是灰暗无光之景，过去却色彩艳丽而令人欢欣。两重不一样的意境，从两幅想象图中生发出来：第二幅中冬季与春季的混乱、冬季与夏季的融合，其灰色阴暗的光影与第一幅年轻姑娘曾经的春光，彼此对照、相互叠映、错综复杂的交织着；那生死离别之情、今昔对照之感，无限的韵外之致，从地理空间之外全部涌现出来。于此，春天的“高山雪野”，是南方温暖海滨生活的象征；而夏天的“高山绝壁”，是北方高山峻岭生活的隐喻；两者之间是正反两种向度的相互阐释。阿格奈斯决定追随布朗德的时候，艾伊纳挽留她：“你在那阳光灿烂的平原和这阴暗忧郁的角落之间挑一处吧。”（187）“在风暴与安宁之间选择吧！这个去留的选择是欢悦与悲哀、清晨与黑夜、生存与死亡之间的选择。”（188）是阳光与阴暗、风暴与安宁、欢悦与悲哀、清晨与黑夜、生存与死亡的抉择，到底是该放弃还是坚守，到底是选择信仰还是平庸，都可以归结为是对“南方”还是对“北方”的抉择，两者在其心中不断进行着斗争与较量；阿格奈斯经过反复思量之后，最终决定：“走进黑夜，经历死亡；破晓以后则是彩霞满天的早晨。”（188）与布朗德一样，她的一生完成的是一场精神的“救赎”^[16]。

易卜生戏剧地理：南方阳光与北方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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