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残雪正是以自我为标本,从对整个民族文化传统的自我解剖、自我批判中出发,走上漫漫的“启蒙自我、忏悔自我、建构自我”的灵魂之旅。残雪并未对自我作严格的界定。......
2023-11-28
三、灵魂景深的标识之光
“启蒙自我”的灵魂之旅,是有层次的,是一个由浅入深的掘进过程。但丁的《神曲》将灵魂之旅标出“地狱”、“炼狱”、“天堂”三个层次。通过梦游三界的故事,在精神层面象征性地展示了“人类精神”经过迷惘和错误,在“理性”和“信仰”的引导下,跨越苦难与考验,走向“光明”和“最高精神”的过程。“三界”象征灵魂之旅的三种不同境界,而其中的“光”,既是灵魂历险的动力,又是灵魂深浅、境界高低的标尺。道教重要丹书《太乙金华宗旨》即以“光”标示修行体道的不同境界:“静中绵绵无间,神情悦豫,如醉如浴。此为遍体阳和,金华乍吐也。既而万类俱寂,皓月中天,觉大地俱是光明境界。此为心体开明,金华正放也。既而遍体充实,不畏风霜,人当之兴味索然者,我遇之精神更旺。黄金起屋,白玉为台。世间腐朽之物,我以真气呵之立生。红血为乳,七尺肉团,无非金宝。此则金华大凝也。”[11]从“金华乍吐”,到“金华大凝”,其体道过程不但层次分明,而且步步可以验证。在道教理论中,“太乙”为“道”之别名,“道”是内丹修炼之最高境界,在《太乙金华宗旨》中,这种得“道”的境界通过“光”表现出来,得光即为得道。荣格把人格结构分为相依相存相互影响的三个部分:意识、个人无意识、集体无意识。他不但把集体无意识视为人类心理的深层结构,是一种先验的结构,而且把它提升为人类精神的本体,属于超验范畴。
残雪从《黄泥街》开始,走上了一段不断挖掘和寻找自我的艰难历程。正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它还不太成熟,在这篇作品里我很犹豫,一些材料来自表面的感受。但即使在这第一篇作品里头,一些内在的描写也已经出现了。比如那种强力控制下的自发挣扎,不自觉地呈现了内在的精神原型。”[12]按荣格人格结构理论,《黄泥街》中那些来自“表面的感受”,应属于“意识”层次,“内在的描写”、“内在的精神原型”应属于“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层次。以《黄泥街》、《突围表演》、《思想汇报》、《历程》为标杆,邓晓芒将残雪的灵魂之旅标划出四个阶段,并称残雪的灵魂之旅是一个“在矛盾的推动下不断向内‘旋入’的过程”[13]。四个阶段层层深入,前一阶段的终点,正是后一阶段的起点。正如道家以“光”标示修行体道的不同境界一样,残雪也用“光”标示灵魂之旅的层次。探险的步履所及,灵魂依次被照亮。《归途》中那片“闭上眼走”也安然无恙的“辽阔的草地”和“山间小道”及“香蕉林”,是灵魂之旅多次涉足的疆域,是已被“光”显形,并被心灵所把握的世界。而那筑于悬崖的“房子”,则是灵魂之旅尚未涉足的陌生之地:这里是一个闭锁的空间,房后是万丈深渊的悬崖,房前是滚动不息的砂石;这里永远是黑夜,没有白天,时间被凝固了,而且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拒绝一切光,因为“光”会导致“房中世界”的解构或颠覆,甚至是灾难。偶然“闯入”的“我”,失去了“来路”,也没有“前程”,打火机微弱的“光”,更让“我”体验到“房中”世界无边的黑暗与虚无……只有无所作为地于黑暗中蜗居,才能与这所“房子”和谐生活,近似死亡的体验(“我们不点灯,就几乎等于不存在”)。小说叙事在无路可走的绝望后,于百无聊赖处戛然而止,而生的勇气却在没有文字处潜滋暗长。或许所谓“归途”,就是“知死而后生”、“向死而生”哲学的绝佳注释,也正是小说《归途》的命意所在。(www.chuimin.cn)
灵魂的探险过程,是一个由混沌、黑暗到澄明、透亮的过程。如同盘古开天:“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14]残雪义无反顾地“向内旋”的笔触,如同盘古的神斧;“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的精致的对称结构,恰恰成了残雪小说叙事的“白天与黑夜”结构。残雪常常将笔下人物的生活分裂成白天与黑夜两个世界。夜行性动物,他们白天迷糊匮乏,了无激情,一到黑夜则高度亢奋,活跃异常,用各自奇特而多姿的表演逼退死亡。《最后的情人》、《海的诱惑》等小说中的那些游移不定的男男女女,永远在策划,在积聚力量,在探索,将梦里的“长征”进行到底。所以,残雪深有体会地说:“凡认识过了的,均呈现出精致对称的结构,但这只是为了再一次向混沌发起冲击。”[15]“白天与黑夜”结构如同道家“阴阳鱼”图式:阴阳两鱼,在阳性正力与阴性反力的作用下,以漩涡状盘绕在一起,二者此消彼长,相互媾和,呈现出阴阳螺旋式运动态势。残雪笔下人物的生活分裂,也就是人格的分裂。因此,其笔下的人物也常常呈对称结构。正如邓晓芒在《灵魂之旅》中分析的那样,在《苍老的浮云》中,自我的人格分裂为更无善和虚汝华,换言之,更无善与虚汝华的矛盾,也就是残雪自我中的一种自相矛盾,即:一方面力图给自己一个规定,以免成为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更无善);另一方面又力图摆脱任何规定,努力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蔑视一切限制自己的规范,越来越走向封闭和孤独,大胆地向虚无迈进(虚汝华)。而在《天堂里的对话》里,自我则分裂为“我”和“你”。“我”和“你”不可分离,却永远处在相互寻找中;“你”是“我”心中的理想,没有“你”,这世界将会干枯,但没有“我”,“你”将心脏破裂,“头昏得像风车旋转”(《天堂对话・之二》)。同样的关系表现在《天窗》中的“我”和“烧尸老人”、《重叠》中的“房繁”和“会”、《痕》中的“我”和“老头”、《在纯净的气流中蜕化》中的“劳”和凶恶的老者等之间。[16]人格的分裂通常呈二元对称结构:现实和理想、地狱和天堂、生的烦恼与死的宁静;并且以清晰的递进图式演进,旋入一个深不可测的层次。正如开天的盘古,在“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的裂变中,残雪的“自我”也“日长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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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8
其实,“灵与肉裂变”的图案,在残雪的童年就偶尔露出峥嵘:一年又一年,真相渐渐地水落石出了。身体的痛贯穿残雪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病痛”导致了残雪身体的觉醒,并参与创造活动;两个“我”,即灵与肉的相克相生,构成了类似中国阴阳鱼式的内在图式。残雪在灵与肉方面最为独特的表征有二:一是分身有术。......
2023-11-28
死亡来自生命内部,内在地与生存交织在一起。[7]柏拉图以“哲学”进行“死亡的练习”[8],而残雪却以“文学”进行“死亡演习”。[9]“避死趋生”的死亡演习意义有三:一是有助于阻断生活盲流,从沉沦于同“常人”共在状态中超拔出来,回到本真的存在状态。二是于不断的演习中提升不被死亡潜猎的能力和智慧。残雪的这种死亡演习式的写作,是人生命之外的延伸,是生命的自由伸展与突进时展露出的永恒之美。......
2023-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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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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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7
京派小说的抒情体在描写民俗民风、刻画妇女和两性,运用自叙传体,融进神话自然、文化因素等方面,给中国现代小说带来深远影响,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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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7
第一章“明清之际”的界定明清之际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历史时期。[1]就这一时期的时代特色来说,朱义禄先生认为:“就古代文明的整体态势而言,有两个先后辉映的黄金时代,这就是先秦和明清之际。”这些专著,犹如盛开在明清之际研究花苑中的朵朵奇葩,各竞芬芳。如前所述,明清之际作为一个文化史上的命题,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目前学术界对于明清之际小说作家的研究,付出了艰苦的努力,发掘了很多有价值的资料。......
2023-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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