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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文化视域下的残雪小说研究

【摘要】:[6]残雪正是以自我为标本,从对整个民族文化传统的自我解剖、自我批判中出发,走上漫漫的“启蒙自我、忏悔自我、建构自我”的灵魂之旅。残雪并未对自我作严格的界定。

二、自我启蒙之光

残雪鲁迅有着难以割舍的精神联系,他们的小说创作均属于20世纪中国启蒙文学范畴:《〈呐喊〉自序》可视为鲁迅文学启蒙的宣言,而残雪则多次坦言其小说的启蒙功能。20世纪中国启蒙文学肇始于晚清,以梁启超的“三界革命”为标志。梁氏认为在“国竞之世”的历史语境下,只有真正的现代国家才有强大的国力争雄自立。因此,为救亡图存,首先必须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而要建立现代国家就必须要有现代国民——“新民”,从而“确立为政治革命而文学革命的工具性思路”[5]。“五四”时期启蒙文学蔚为大观,启蒙的理论资源为西方的科学和民主,其现实目标为救亡图存。鲁迅的“铁屋子”叙事,成了五四启蒙经典叙事。“铁屋子”外是阳光下的启蒙者,他们握有西方理性之光;“铁屋子”内黑暗中的为被启蒙者,他们是昏睡中愚昧麻木的国民。从启蒙者与被启蒙者的地位看,是不平等的,前者为精英,后者被指认为庸众;从启蒙的方向上看,是由外向内的艰难掘进,因此,启蒙叙述大都预设了一个“外来者”者形象;从启蒙的效度看,则不尽相同,有的点石成金,无坚不摧,有的却铩羽而归;从启蒙的对象看,属于“启蒙大众”。鲁迅和其他一些“五四”启蒙精英不同,他厕身于黑暗与光明的中间地带,虽然怀揣“肩起黑暗的闸门,放青年人到光明的世界里去”的勇毅和献身情怀,但他的内心却不是一片光明,而是一片黑暗。因为鲁迅具有一种强烈的文化批判精神,甚至有一种类似于西方的“原罪意识”(“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块肉”),即鲁迅式“抉心自食”的自我解剖、自我批判精神。而正是在“抉心自食”这一向度上,残雪与鲁迅血脉相连。残雪认为:“艺术家首先应从自我出发,通过无情的批判,为人树立起榜样……”[6]残雪正是以自我为标本,从对整个民族文化传统的自我解剖、自我批判中出发,走上漫漫的“启蒙自我、忏悔自我、建构自我”的灵魂之旅。

何为自我?残雪并未对自我作严格的界定。她认为“自我”是“一个最普通的精神文化问题”;是“我在世俗中要怎样就不能怎样,总是错的,被强力牵制的”;“自我”“必是一个漫长的开掘过程,一个通道,在看不见的灵魂世界里,在人的丰富的潜意识之中,在数量化的物质世界另一边”。[7]从以上零散的诗性言说中,我们大体可以触摸到残雪所谓的“自我”内涵:“自我”是从群体与体制中剥离出来的鲜活的生命个体;是一种在世意义的拷问与追寻。若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之维对其加以考量,残雪的“自我”更偏向于“本我”。这也正是残雪拒绝表浅的“大众关怀”,而钟爱、固守她的“深度关怀”(灵魂工作)的原因所在。(www.chuimin.cn)

从小说文本生成维度看,残雪的“自我”,是从“超我”地带撤离,带着一脸午后阳光味道的笑意,而澄怀静坐于意识与潜意识之间,不断挑逗或鼓动“本我”与“超我”抗衡的“自我”;“启蒙自我”,就是在“自我”的怂恿与放纵下,“本我”的现身。启蒙自我,首先必须有一个强大主体,敢于与“影子”(群体)作决绝的“告别”,从外在被规范、被编码的世界中抽身而出。这一过程,类似海德格尔的“真理现身”前的“去蔽”过程和庄子的“生光”前的“虚室”准备。这也正是残雪的前写作状态:“我每天努力锻炼,使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然后脑海空空坐在桌边……”[8]这种前写作状态,正是中国古代“澄怀观道”、“静照忘求”的审美观照方式。在文本生成的语境中,从语用学的角度辨析,残雪采用的是“启蒙”这一汉字的原始义,即“启蒙”就是“去蔽”。其次,启蒙自我,也只能是残雪式的“自动写作”,因为“潜意识这个东西确实就是有些神秘的,你只能用你自己的虔诚,你的素养去保护它,发展它,让它自然而然通过你的笔端流到纸上,却不可能操控它”[9]。残雪称自己的写作为“自动写作”:“我不要任何技巧,只凭原始的冲动去自我写作……既不构思也不修改,用祖先留给我的丰富潜意识宝藏来搞巫术。”[10]因此,残雪的小说文本是“潜意识与理性合谋的产物”。西方的经典和现代主义是其毁坏外在强力控制的理性利器;“自动写作”,就是内心黑暗世界中具有原始冲动的舞者的自我表演。是光,也只有光,才能使舞者现身,走向存在,也只有光,才能把舞者从黑暗的深渊拯救出来。因而,启蒙自我的过程,也就是自我获得解放的过程。也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邓晓芒称残雪为“最早意识到建立一种自我现身的新型人格这一使命的作家”,而“光”则成为“自我现身”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光在残雪的小说中无所不在,承担着不可或缺的叙事功能,难怪残雪称自己的创作为“趋光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