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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唯物主义:经济事实的根源

【摘要】:这些理论家看似完全拥护历史唯物主义,看似将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经济唯物主义区别开来,实则曲解、误解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他们和经济唯物主义者如出一辙。历史唯心主义认为,历史是一堆混乱不堪的事实,要证明历史规律是人类的智力所办不到的。

一、历史唯物主义是从经济事实出发

第二国际理论家把唯物主义历史观解读为历史哲学,这一历史哲学科学地解释了人类历史运动的方向及其根源。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消除了唯心主义的最后的避难所。它不再求助上帝、正义、道德、原则等,而是以经济作为根源,并且合理地解释了宗教、正义、原则、道德等上层建筑是何以产生与变化发展的。

唯物主义历史观是从经济基础出发的。所谓“经济基础”是指社会物质生活的总和,它首先主要表现为生产力。普列汉诺夫在《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中给“经济”作了这样定义:“什么是经济呢?这是组成特定社会的人们在其生产过程中的实在关系的总和。”(15)普列汉诺夫的这个定义是基本上符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观点。第二国际理论家们基本上从这个意义上理解“经济”范畴的。究竟什么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本质呢?当时很多的学者如捷列夫斯基、亨德利克·德·曼、布哈林,甚至包括柏特兰·罗素在内无不认为,牟利的动机是人类一切行为的原动力;他们认为,唯物主义历史观就是关于把物质利益看成历史的原动力的经济唯物主义理论。这些理论家看似完全拥护历史唯物主义,看似将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经济唯物主义区别开来,实则曲解、误解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他们和经济唯物主义者如出一辙。历史唯物主义究竟应该怎么样看待经济因素的意义?考茨基指出,马克思研究经济问题的时候“当然是把牟利的欲望当作经济行为的原动力,但绝对没有把它当作人类一切行为的原动力”。(16)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创立、1859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经典性表述到《资本论》的最终完成,马克思恩格斯用经济来说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变迁的理由,而不再像伦理社会主义学派那样将正义看成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据。伦理社会主义至多只说明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非正义性,按正义原则的要求重新建构一个新社会来;而历史唯物主义用经济事实说明了资本主义的合理性和它的必然灭亡,未来的理想社会同样只能用经济事实加以说明。经济的作用不是直接地发挥出来的,而是通过各种中间环节,经济和这些中间环节编织成相互作用网,这些中间环节包括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诸形式。所以,经济因素的作用只能被理解成“归根到底”这个层面上。经济与观念的关系很清澈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历史唯物主义决不排斥观念的作用,只有用经济事实才能科学地说明为什么观念和理想在不同时代会有很大的不同,“观念变化的根本原因是必须在人类生活的经济条件中去寻找”。(17)考茨基的解释是符合马克思恩格斯的本意的,他正确地把握住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关于经济的决定意义。

拉法格认为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交给社会主义者的新工具,为的是要先靠它的帮助把秩序带进事件的混沌状态中去”。(18)它为科学地认识人类历史过程和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提供了思想指导。为击退资产阶级学者和机会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进攻,拉法格的主要著作都是探讨历史唯物主义的。拉法格依照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原理,坚持了社会发展有它固有的客观规律的观点,用很多篇幅来驳斥否认社会发展具有规律性的唯心史观。历史唯心主义认为,历史是一堆混乱不堪的事实,要证明历史规律是人类的智力所办不到的。于是有的人就把社会现象发生的原因归结为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上帝。拉法格揭露了这种观点的错误,他说:“这个永久的上帝并不是创造者,而是人的创造物;人随着自己的发展而修改自己的上帝;这个上帝不仅不是指挥者,并且还是历史现象的玩偶。”(19)他强调归根到底必须到社会的经济结构、生产关系的类型中去寻找认识所有社会现象的钥匙,因为“如马克思所说,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一般地规定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20)拉法格把历史看作是社会经济形态的合乎规律的更替,并且详尽而透彻地论述了生产方式的变更如何使一种社会形态转变为另一种社会形态。

让·饶勒斯认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因素在于道德观念,即“博爱和正义的概念”的推动,而且这些观念是先天的,似乎还在野蛮人的头脑中就“处于无意识睡眠状态”,但是当它一旦开始意识到自己时,它就与外界发生矛盾,并与之进行斗争,直到以正义的观点的胜利告终。拉法格对饶勒斯的“道德观念决定论”进行了批判。《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一文是拉法格为回复饶勒斯而作。在这篇论文中,拉法格对正义、思想、道德在历史中的意义作了正确说明。1894年12月,饶勒斯在巴黎的集体主义者学生小组组织的集会上,作了《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的演讲,公开提出要把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调和起来,企图取消两者的原则性差别。饶勒斯反对历史唯物主义关于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原理,他认为人类社会历史更替和历史进步的决定因素,不在于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的进步,而是在于“博爱和正义的概念”。他说:“人类还在获得历史经验之前,还在组织这样那样的经济制度之前早就有了正义和权利的先验的观念,他们正是追求这个先验的理想,进入越来越高的文明状态;人类的进步不是由于生产方式的机械的和自动的改变,而是由于人类模糊地或清楚地感觉到的这种理想的影响。”(21)在饶勒斯看来,不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而是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思想、观念的精神力量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拉法格对饶勒斯的演讲作了深刻的批判,指出它的唯心主义实质,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拉法格指出,如果“博爱”和“正义”这些道德观念导致人类社会的发展,那末,这些观念是从那里来的呢?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后天才获得的?拉法格指出,饶勒斯把博爱和正义这些道德观念看作是先天就有的,他所使用的论证方法是柏拉图的先验式方法。拉法格说,饶勒斯使用“柏拉图的方法,柏拉图在分析观念和划分观念的等级时,溯源到善的绝对和最高观念。饶勒斯在对我们这些文明人所掌握的正义和博爱的观念分析和分类时,并没有达到正义和博爱的绝对观念,而是达到它的最低程度的表现,他把它放进野蛮人的头脑里去,在那里这观念处于无意识的睡眠状态。但是当它一旦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时候,它就与外在世界发生矛盾并与之进行斗争,直到矛盾解决为止”。(22)拉法格把饶勒斯和马克思主义者之间的争论归结为关于观念的起源和形成的争论。饶勒斯不研究观念是何以产生的,他认为观念是先天的,正是这先天的观念与社会环境发生的矛盾性推动历史的发展。拉法格反驳道:在人类历史曾有与观念不相矛盾的社会,如原始社会。按照饶勒斯的看法,那人类社会永远也不会前进了。所以,拉法格认为,观念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一定社会经济发展的产物,并随一定社会条件而消失。“正义”就是如此。野蛮人没有任何正义的概念,他们甚至还没有用来表示这样一个概念的字眼。拉法格说:“唯心主义者,特别是实证主义者,断言说正义和道德的概念是在不断进步中。这种理论是为投合资本家的心意而制造出来的,资本家把他们在商业中所作所为都说成德行。”(23)统治阶级往往把一切有利于它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都宣布为正义,而把一切违反其利益的东西看作非正义。资产阶级总是最大的道德学家。统治阶级总是希望“正义”具有永恒性,其真实目的就是要在“正义”包头巾下保障自己的利益。“正义,照哲学家的说法,在过去创造了奇迹,现在充满了资产阶级的社会,它引导人们去追求和平的和幸福的未来。其实恰恰相反,它是一切社会的非正义的多产的母亲。在过去,正义使奴隶主有权占有人,像占有牲畜一样;现在它使资本家剥削无产阶级的儿童、妇女和男子,比剥削驮畜还要坏。正义把用来对付奴隶的鞭子交给奴隶主并点燃了他们的心,当他们用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奴隶身上的时候;现在仍然还是它允许资本家强占雇佣工人的劳动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并且使他们在以微薄的工资来酬报那给资本家带来全部财富的劳动的时候竟然问心无愧。”(24)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始终是统治阶级的思想。正如像在原始社会里不知道“正义”为何物一样,在未来共产主义社会里,随着私有制被公有制取代后,“正义”的观念也将消失。(www.chuimin.cn)

拉法格根据大量历史材料证明,野蛮人没有任何正义的概念引导人类前进。他说:“只有当农业工业生产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人用自己的劳动生产出来的东西不仅能够维持自己的生存,而且还有某些剩余可供别人夺取,这时候奴隶制才能产生。”(25)同样,“生产工具一旦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使奴隶制已成为对人的剥削的靠不住的和赔本的形式,它就归于消灭”。(26)拉法格还深刻地指出,共产主义的理想也不是一种回忆,它是从现实的深处产生出来的,它是经济世界的反映。共产主义者不臆造新的社会形式,而是相信资本主义生产的经济力量不可避免地要把社会引到共产主义。拉法格说:“正因为思想是在社会环境中产生出来的,所以才成为积极的力量。”(27)他还分析和证明了道德、法律艺术、宗教等的产生和发展,并说明了它们是怎样被经济基础所决定而又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生产力的革命导致一切经济关系、一切宗教和哲学观念的变革。人类文明史的发展无不揭示了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尤其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文明发展史)。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虽然有良好的愿望,但他们所构想的未来理想社会终究只是未曾实现的理想,原因在于现实还不曾具备能够使之实现的经济基础。他论证了生产资料的历史进化是怎么样使无产阶级不仅可能,而且在死亡的威胁下必须建立这些生产资料的集体占有制的。(28)在这里拉法格主要引用了马克思的《资本论》及恩格斯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里面的有关内容。拉法格认为,经济唯物主义是理解人类社会历史进步的根源。他在《卡尔·马克思的经济唯物主义》一文中,将环境分为自然环境和人为环境。自然环境是指未经加工的非人为的环境,这种环境未打上人类的烙印。人为环境即是经济环境,它是人类经济活动的产物,正是人类的劳动将经济环境从自然环境中分化出来。经济环境是政治、法律、宗教、道德、文学等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生和变化的根源。但是拉法格对经济生产方式对哲学、宗教等意识形态的决定性作用的理解过于简单、肤浅,他没有很好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对意识形态的“归根到底”作用。在他看来,意识形态与经济生产方式具有简单的对应性。他说:“在同一纬度上的自然环境有差不多相同的植物动物,同样,经济生产方式相似的人为环境在人们的风俗上、在他们的家庭的和政治的组织上、在他们的宗教和哲学上都表现出很大的相似之处。”(29)拉法格将自然环境的规律推广到人为环境。自然环境具有不可认识性,人为环境的规律也是无法认识和驾驭的,只有到共产主义,人才能达到自由状态。由此可见,拉法格在强调经济基础对意识形态起根源作用的同时,不自觉地忽略了意识形态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社会历史的变迁(进化与革命)也只能在经济环境中得到说明。拉法格从历史唯物主义来探究人类社会的起源。而把自然现象的起源则归结为神和上帝,所以在自然观上拉法格带有唯心主义色彩。

拉法格在《思想起源论》中进一步将上述思想系统化。在这篇论文中,不仅再次论述了“正义”观念的起源,同时深入研究了抽象思想、善的思想、灵魂观念、上帝观念等的产生及其对社会发展的作用,指出思想、观念等社会意识形态不是先天就有的,它们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从社会需要中产生出来的。梅林对拉法格的这一著作给予了很高评价,梅林认为,拉法格在《思想起源论》中很好地理解并运用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解释历史的方法。(30)但是,在这篇文章里,拉法格认为,正义思想的来源除了经济的来源外,另一个来源是“人类的本性”。他把正义思想发展的历史描述为人类报复的渴望和平等的感情的实现的历史。人类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只不过是报复和平等的内容不同罢了。在私有财产社会出现以前,同等报复和平等精神表现为“以命抵命、以伤抵伤”。私有财产出现以后,报复和平等的内容为经济的平等所取代。拉法格说:“野蛮人的质朴和平等的精神把他们引向同等报复:以命抵命,以伤抵伤,——这就是他们所能想出的复仇办法的全部;但是当同等报复在私有财产的影响之下改变了,粗暴的平等——以命抵命——为经济的平等所代替,即以家畜和其它财产抵偿生命、伤损、侮辱等等。”(31)拉法格把正义思想归结为人的本能,这一思想受天赋论的影响。所以,拉法格关于正义思想起源的思想有明显唯心主义倾向。

拉法格在论述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时,反对伯恩施坦修正主义和各种小资产阶级流派宣扬资本主义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观点。他指出,无产阶级必须首先摧毁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因为资产阶级把“国家变为施行精神强制和肉体强制的机构,统治阶级需要用它来保持自己的统治和把劳动群众控制在现存的生产方式所需要的从属的(奴隶的、农奴制的、雇佣劳动的)条件之下”。(32)因此,为了用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无产阶级首先必须夺取政权,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拉法格还对法国流行的无政府主义国家观作了批判,强调了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以及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性。拉法格维护了马克思主义国家观。

卢森堡彻底发挥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她指出,不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不是生产的技术方面,而是所有制关系即生产资料属于谁这一事实,决定这一或那一生产方式的特点。只有从这方面出发才能理解生产的性质、分工、产品的分配、交换的方向和规模,以及社会的整个物质和精神的生活是怎样起着变化的。卢森堡指出:“所有这些情况都是依下列关系为转移:生产资料是属于劳动者公有,还是属于劳动者个人私有,或者他们一无所有反而同生产资料一起作为生产资料属于不劳动者所有;他们是否被生产资料所束缚而成为不自由的人;或者是丧失生产资料的自由人,被迫以自己的劳动力作为生产资料来出卖。”(33)这样,卢森堡正确说明了原始社会、奴隶占有制、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更替及各个不同社会形态的根本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