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藏区虫草资源管理的社会经济效果研究

第五章　青海藏区虫草资源管理的社会经济效果^[1]

内容提要：本章详细介绍了青海藏区虫草资源的现状及其社会经济影响。在实地调研中，我们发现，虫草市场的繁荣给青海农牧民采集者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益，但当前的采集方式又给当地生态造成了负面影响，虫草资源也急剧减少，从而给当地农牧民未来的收益带来了潜在危机。为了维护广大农牧民的长远利益，我们建议：①尽快明确虫草产权归属，设立虫草专管专营制度。②规范虫草产品广告市场，发展替代产业。③减少农牧民对虫草资源的过度依靠，开发其他增收途径。

Abstract：This chapter provides a detailed account of the current status and socio－economic impact of the Qinghai Tibetan cordyceps sinensis resource．We found through fieldwork that prosperity of the cordyceps sinensis market has brought enormous economic benefits to the farmer－and herdsman－collectors in Qinghai，however at the same time，the prevailing collection method is having a negative impact on the local ecology，which has resulted in a drastic reduction in cordyceps sinensis resources，thereby potentially compromising local farmers and herdmen’s future incomes．In order to protect the long－term in－terests of farmers and herdsmen，we are making the following recommendations：（1）Clearly establish property rights to cordyceps sinensis resources and set up agovernment－controlled franchise system as soon as possible．（2）Regulate the advertising market for cordyceps sinensis products，and develop replacement industries．（3）Bring farmers and herdsmen’s reliance on cordyceps sinensis resources down to a reasonable level，and look for alternative means of income．

近年来，随着国人收入水平的提高和保健意识的增强，人们对于各种提高免疫力的营养保健品需求量激增，加上一些炒作力量的介入，冬虫夏草，^[2]这种高原名贵中草药逐渐成为一种备受推崇的滋补品、保健品，甚至被推崇为包治百病的良药。青海省玉树、果洛藏族自治州是我国著名的虫草产区，中国社会科学院藏区课题组专门调研了这两个盛产虫草的藏区。我们在调研中发现，虫草已经成为当地牧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同时虫草资源在管理方面和产业发展方面也正面临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难题。

作为主要产区，青海省为了规范虫草采集活动，保护和合理利用虫草资源，从2004年起，省内各级政府都制定了相关的保护和限制虫草资源采集的文件法规。实施“禁采”、“限采”的各级地方文件法规，对虫草产业从采集到销售的各个环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调研组通过听取地方基层干部的介绍、实地观察、走访群众，对虫草产业目前实行的政策及其实施情况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现将我们的调查、思考做如下报告。

一、虫草已经成为当地农牧民的主要收入来源

虫草生长区，一般为海拔3500～5000米的高寒草甸地区，在这样的气候环境下，一般农牧业的生产效率极低，不仅种植业开展困难，而且牛羊生长也比较缓慢，加上藏区人民对于“牲畜出栏率”等指标不是很敏感，^[3]在这样的条件下，要想增加收入就必须另寻他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随着冬虫夏草的价格飙升，当地农牧民从过去少数人挖虫草已经发展为人人挖虫草，甚至吸引了附近省份的各类劳动力前来“淘金”。

在调研中我们发现，只要在虫草产区，家家都有人采挖虫草，甚至出现全家所有劳动力在虫草采挖季节吃住都在山上的情况。少年儿童因为眼疾手快，是采挖虫草的重要劳动力，50岁上下的中老年人因为经验丰富，善于寻找到虫草，也不顾年老体迈而常住山上寻找虫草。一般来说，虫草采挖季节为每年5月到6月之间的40天左右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当地一般家庭除了留下少数不善于寻找虫草的妇女在家负责照看牛羊、准备食物外，精壮劳动力、尚可行动的老人、上学的孩子都去草山上寻找和采挖虫草。

目前，在玉树和果洛藏区，牧业是维持牧民家庭基本生活的主要来源。一般人家，饲养20～30头牦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食物来源问题，而虫草收入则为当地家庭主要现金收入来源，^[4]几乎为家庭全年总收入的一半。一般来说，对于一个有壮劳力的家庭，一年挖虫草的收入大约在3万元；对于不善于找到虫草的家庭，一年从虫草中获益几千元基本是能够做到的。最近这几年因为采挖的人激增，虫草越来越不好找，根据乡村干部的说法，现在虫草没有过去那么容易寻找，但因为价格不断上涨，所以当地牧民家庭并没有因虫草数量减少而减少收入。^[5]

二、虫草交易带动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

目前，虫草是青海省换汇度最高的出口商品之一。目前，它的平均出口价格高达651万美元／吨，^[6]它不仅为青海省财政带来了重要的财源，也给当地经济发展带来了机会。大量劳动力集中到一个区域从事一项专门的生产活动，必然带来相关产业的发展。在果洛州的玛沁、达日县县城，当地的大小商店、裁缝店、小商品经销业和餐饮服务业的经营者在介绍自己的生意经时，都要提到来自各地的挖虫草者给他们带来的商业机会。对于采挖虫草的外来人员来说，他们需要采购食物、生活必需用品、挖掘虫草的器械；大量人口的聚集，给当地交通运输设备修理业也带来了更多业务。对于虫草收购者、交易者来说，他们的住宿需求推动了当地住宿业的繁荣。果洛州原本没有太多旅游资源，宾馆服务业的发展相对滞后。然而，就在这短短两三年间，玛沁县城大武镇上已经新建了数家宾馆，但这依然不能满足虫草交易者的需求。很多虫草交易者告诉我们，他们为了安全常常不得不结伙包住农家院落。在虫草交易后，虫草采挖者会用虫草收入安排日常生活开支，购置新衣，添置摩托车，对于有定居点的牧村来说，那里的牧民卖完虫草后最大宗的消费是建房。

当地虫草交易商人的聚集，不仅带来了新的思维，也带来了新的商业契机。有的虫草交易商人在交易虫草的过程中，了解到了当地其他的商业机会，比如牲畜的行情。当他们完成一年中为期仅一两个月的虫草交易后随即转入其他物品的转卖流通。

另外，虫草交易给当地农牧民带来现金收入，直接导致他们对一些外来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在达日县，有40多家湖南人开的日用百货铺子，当问及他们缘何如此集中地来这么高海拔的地方开店时，他们都说当地居民卖虫草有钱了，但当地商业却不发达，原有居民不善于商业经营，于是他们就来了。当地居民也告诉我们，原先没有这么多商店，一切变化都是虫草交易火起来之后发生的。

三、存在的问题

作为一个产业来说，虫草采挖与交易业在这几年发展得很好，但同时存在着一些问题。

1．产权归属不清晰

虫草生长在已经联户承包甚至已经承包到户的草山之上。有法律界人士认为：“根据农村土地承包法，承包方所享有的承包经营权的一项核心的、基本的内容就是：承包方依法享有承包地使用、收益的权利，有权自主安排生产经营和处置产品。对于牧民来说，在他承包了一片草场后，就依法取得了对这片草场资源的使用权、收益权和自主经营权。虫草是草原上一种野生的菌类，属于草场资源的一部分，如果牧民所承包的草原上长有虫草，那么牧民当然也就依法享有了虫草资源的使用权、收益权和自主经营权。”^[7]

可是在2005年1月6日出台的《玉树州实施〈青海省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细则》中，明确规定“虫草资源属国家所有”，并且按照这样的所有权属关系，当地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地方法规来限制和约束虫草采集活动，但是这些地方法规并没有能够理顺虫草产权的矛盾，2005年在扎多县还发生了因虫草采挖纠纷而引起的群体性冲突事件，涉及人数上万人。在我们翻阅的省级以上所有涉及虫草的相关法律法规中，均未对虫草权属做出明确规定。《青海省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中，仅提到“虫草资源受国家法律保护”等模糊性字眼。这样一来，对虫草所有权属问题的模糊认识给虫草资源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举例来说：在我们的调研走访中，不断有老百姓抱怨自己乡镇没有虫草资源而必须花钱去其他乡镇，于是这部分人认为虫草是国家的，凭什么收他们的钱？同时他们抱怨那些有虫草的地方对于草原补偿费的开价太高，对不同部落的人开价悬殊很大。对同部落的人要价一两千元，对外部落的人要价5000元甚至六七千元，然而他们进入采挖地域以后，可以在相同人家的草场上进行采挖。而如果谁家草场上虫草资源丰富，谁家就会有更大的抱怨：牧委会凭什么拿我家的草场给外来人挖？各家虫草又不一样多，收的草皮费，怎么能按户平分呢？

从政府的角度来看，我们在玛沁县、达日县的虫草管理部门听到的说法是：虫草资源是国家的。所以他们可以设定各种地方法规来设卡布哨，限制外来人员采挖虫草，对于偷挖者、不按照规定采挖者，政府管理部门有权进行处罚。另外，对于牧委会收取的虫草补偿费，县乡镇政府也有权参与分配。于是在虫草的初级交易中，虽然税收征缴工作本身具有困难，但地方政府因为参与了草原补偿费的分配，已经没有动力征税了。

2．市场价格有被炒作之嫌

虫草采挖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但为什么到了最近这几年才形成一个产业，并且变成一个热点问题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近几年虫草价格的暴涨。

关于虫草的价格我们没有得到准确的文献记载资料，在我们的调研中，我们询问了当地的不同年龄段的虫草采挖者，拼凑他们的回忆，我们得到虫草在过去几十年间的大致变动情况，如表5－1所示。

表5－1　虫草价格变化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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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①《天价虫草功过：助民增收 恶化高原生态》，http：／／www．china228．com／Health／Html／2007／5／18／20716．html，《人民日报》2007年5月18日。②迪庆州香格里拉县林业局高级工程师元正东提供。③笔者本人收集的信息。

表5－1左边的价格是原产地的初级交易价格，而在虫草的主销区——我国的东南沿海及东南亚地区，虫草的价格每公斤最少比原产地批发价贵4000元，^[8]在我们调研期间，我们得知产地交易价已超过每公斤80000元，而在北京、南京、广州等一些大城市，虫草售价已超过每公斤10万元，^[9]可以说，虫草在价格方面不断创造出新的历史最高价。在所有消费虫草的地区中，广东的虫草价格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据说广东每年冬虫夏草的消费量占到全国消费总量的一半以上，因此有人认为，广东虫草价格的涨落就是全国虫草价格走势的晴雨表。^[10]

虫草价格的不断飙升主要是由近年的供求关系决定的。随着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的提高，人们对健康投入也更加重视。作为传统名贵保健品的虫草日益为人们所看重，人们对虫草的需求量逐年增长，而虫草的产量却要“看天吃饭”，所以价格一直保持上涨态势。与此同时，一些以虫草做原料的保健品厂商为了推销自己的产品，大肆渲染其神奇功效及稀有珍贵，加上舆论对虫草的神化与炒作，虫草几乎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其功效被说得神乎其神：从增加免疫力到治疗“非典”，从抗癌到壮阳，从美容到治疗艾滋病……几乎无所不能，这给本已非理性消费的虫草市场又添了一把火。^[11]虫草的消费目的已经从药品发展为了补品，并进而发展成为高级礼品，它的价格决定机制已经完全脱离了药品价格的决定机制。

关于虫草价格，我们还了解它飙升的其他两个可能的原因：一个说法是，青藏铁路的开通带动了虫草旺销，正值虫草初级收购完毕期，大量游客来到青藏地区旅游，他们乐意在当地买这种特产。另有一个说法是，温州“炒房团”瞄准了虫草市场，变身为“炒虫团”。但这两个说法缺乏确凿的证据。

3．虫草资源逐年减少

在暴涨价格的利诱下，大量的人上山挖虫草，会不会对虫草资源造成破坏呢？在调研期间，我们了解到两种说法：一种认为基本不会，因为虫草即使不挖，它自身也会腐烂掉，而且它的生长不是人为控制和决定的。同样一个草场，今年这里长虫草，明年可能在那里也冒出虫草；但来自一些老村民和村干部的意见认为：过去10年，虫草产量明显下降。有一个当地土生土长的乡干部对笔者介绍说，原来3800米海拔以下的地方是有虫草的，^[12]现在都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呢？这既有全球气候变暖的原因，也有乱采乱挖的人为因素，农牧民为了卖更多的虫草，在菌种尚未正常成熟、脱落、扩散时就把虫草采走了。

关于冬虫夏草的年产量，经过努力收集，我们得到如下数据。

表5－2　我国虫草产量变化

资料来源：①《冷眼看“冬虫夏草热”》，行业绿盟网，http：／／www．admin5．org／2007／3－13／02－24－43577－4．html，2007年3月13日；②笔者在调研中收集。

在调研中，我们让不同年龄采挖者回忆了不同年代的采挖难度，记录如下。

表5－3　不同年代的虫草采挖难度

②达日县三江源保护办公室曲宁同志如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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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笔者在调研中收集的资料。①在玛沁县调研期间，藏民俄尼如是介绍。②在调研期间，我们做入户访问时一般的藏民这样认为。

在调研期间，我们了解到，也就是2007年的6～7月，由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组成的“青藏高原濒危真菌——冬虫夏草自然资源状况”考察队，对西藏、青海、四川、甘肃和云南等省区的虫草主要产区进行了考察。考察队将考察结果与25年前这些地区的冬虫夏草资源状况进行对照，发现大部分地区冬虫夏草的产量不到25年前的10%，原分布密集区40%的地块已经多年未发现生长冬虫夏草。^[13](www.chuimin.cn)

4．虫草采挖对当地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

虫草采挖确实给当地的农牧业发展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在虫草采挖期，有些群众提前近两个月就到达采集点，在草原上搭建帐篷、肆意践踏草地。为了引火做饭，采挖者砍伐高原上为数不多的灌木丛，同时产生大量的生活垃圾，污染了高原环境，破坏了脆弱的高原草甸生态。

虫草深埋在地下，按照当地制定的采挖规则，当把虫草连根挖起后，必须对挖出的土洞进行回填，但一般外来采挖者没有实施这样的回填工作。挖一根虫草最少要破坏30平方厘米左右的草皮，而采挖过程中被践踏、车碾的面积则更大。植被破坏加上成千上万人挖掘留下的空洞，大大加快了雨季中高原水土流失的速度。

根据当地技术人员计算：每年大约10万外来人员进入三江源保护区挖虫草，每人每天平均挖虫草6～10根，挖掘期为50天左右，每年破坏的草皮面积为8万～10．8万平方米。而被践踏、车碾的面积，更是这一数字的几倍，所以每年破坏的草原面积在数十万平方米以上。^[14]

5．保护虫草资源的制度环境尚未理顺

2004年，青海省政府在《青海省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中为保护虫草资源做了这样的规定：省农牧行政主管部门应当根据各地虫草资源普查情况，编制全省虫草资源保护规划。虫草采集地的州、县农牧行政主管部门，应当根据全省虫草资源保护规划，会同有关部门编制本地虫草资源保护规划，报本级人民政府批准，并报上级农牧行政主管部门备案。虫草资源保护规划应当明确虫草资源分布的区域、面积和适宜采集区域；生态环境脆弱的草原应确定为虫草禁采区，实施禁采措施，保护草原生态环境和虫草资源虫草采集年度计划应当科学、合理确定虫草采集区域、采集面积、采集人员数量、采集期限以及禁采区域。

可是，虫草的采集与交易数量没有严格的统计资料，虫草的分布也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此上述规定对于实际的管理工作并不具有实际的指导意义。

实际的情况又是怎样呢？在每年的虫草采挖季节，大量外地群众涌入虫草产区，一些主产区的外来人口超过当地人口的数量，为了避免发生冲突和虫草资源过度采挖，当地各级政府都制定了限制、禁止外来人员进入本地区采挖的制度。2005年，实行了采集证制度，让外来人员交纳一定的草原补偿费后进入产区（一般文件定为1000～2000元，但实际交纳的费用差距很大，甚至有外来采挖者被要求交纳8000元），2006年以后禁止一切外来人员进入产区；并且按照一定条件限制当地非产区农牧民进入产区。

即使有了这样那样的规定，这些采挖者一旦进入产区，政府管理办法也基本流于形式了，采挖者之间相互争夺采集点和虫草资源，越界采集、无证采集情况时有发生，给社会稳定造成隐患。

为了控制外来人员，到了每年的采挖季节时，县政府需要派出大量干部设卡布哨、上山搜寻外来人员进行清退和罚款。玛沁县在虫草采挖期动员了400多干部设卡和下乡落实、检查“禁”“限”工作，加上动员的乡镇干部，全县总投入人员1000多人，在此期间，县乡其他工作基本停顿。

四、发展虫草产业的政策建议

1．尽快明确虫草产权归属，设立虫草专管专营制度

经过上述的分析，我们认为，保护好虫草资源是维持当前青海农牧民主要收入水平的第一要务。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在法律层面上明确虫草资源属于当地农牧民所有，让草原上的牧民珍惜属于自己的虫草资源，从而改变目前这种滥采滥挖的现象。《青海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草原法〉细则》的第五条中规定：“草原的所有权、使用权和承包经营权受法律保护，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犯。”该《细则》第十二条还规定：“在草原上割灌木、挖药材、采砂石、采金等，必须征得草原使用者^[15]和乡（镇）人民政府同意，经县草原主管部门批准，缴纳草原补偿费，办理许可证后，方可在指定时间和区域内进行。”从青海草原承包工作的情况看，生长虫草的高原草甸区都已被牧民承包，依据牧民与国家签订的承包合同，牧民对草场资源依法享有占有、使用、收益的权益，当然包括草场内长出的虫草。当州、县政府制定虫草管理的地方法规时，必须依照正确的虫草权属关系，制定相关保护政策，而不是随意剥夺农牧民对自家草场上虫草的拥有权。

针对虫草保护的法律法规与草原承包经营权的冲突，我们应首先尊重草原承包经营者的合法权利，再根据《野生植物保护条例》，对虫草的采集、出售和收购行为依法进行管理。当地农牧民在虫草的采集、销售、流通时也应依法取得收购许可证，实行专营、许可制度。具体做法方面，可以做如下尝试：①从法律层面明确虫草资源为草山承包者所有，满足牧民对虫草资源的占有需求，鼓励牧民养护草场，维护虫草资源的可持续发展。②设立指定的交易场所，由地方政府维持交易秩序，保护采集者的合法权益。③实行虫草的专管专营制度，既然虫草价格如此之高，且对国家重要的生态保护区（如三江源保护区）的生态稳定有着重大的意义，由国家设立虫草的专管专营制度很有必要。实行虫草的专管专营制度，也可以避免虫草价格出现剧烈波动，维护牧区人民的对经济收益的理性预期。

2．规范虫草产品广告市场，发展替代产业

虫草是当前青海农牧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但它已经越来越稀少，为了保证这个产业的可持续发展，需要引导建设一个理性消费的虫草市场。虫草虽然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具有一定的补肺益肾、清热化淤、强心降压功效，也具有提高免疫力的作用，但是，目前媒体在很大程度上夸大了虫草的药用功能。《健康时报》曾有专门报导讨论虫草的药用价值，在这篇报道中，中国中医科学院原院长傅世垣对于虫草的评价是：“从疗效来看，它只不过是众多中药中很普通的一种。”他回忆，20世纪八九十年代，医院里边通常用虫草来辅助治疗肺结核，“因为那个时候便宜，而且西药也不像现在这么多”。但随着价格的升高，还有众多替代药品的出现，“现在基本上不用它了”。对于虫草的滋补作用，傅世垣指出，其实它和枸杞疗效相当。北京中医药大学常章富教授指出，冬虫夏草属补阳药。中医认为其性平，可以用于治疗肾虚引起的阳痿、腰膝酸软，肺肾两虚引起的久咳虚喘等，但虫草的药效很平缓，和一些经销商吹捧的虫草“壮阳”，有着本质区别。而且“冬虫夏草只能平补，不要指望吃它有多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常章富教授认为，无论是用于治疗还是用于保健，冬虫夏草需要长期吃才可能有效果，短期吃很难说有作用，而且还得在症状适应范围内，不是什么人吃虫草都能保健。^[16]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手段实现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的目标，如加强锻炼等，并不一定非要选用虫草。新闻和广告管理部门应该加强对虚假广告的管理力度，破除人们对虫草的迷信。

另外，为了满足人民群众对保健品的合理需求，同时减少因采集虫草对高原地区生态的压力，国家应该鼓励虫草的人工培植技术，目前已有“有性型冬虫夏草的人工培育”和“虫草菌无性型培养技术”两种替代方案。因前者实施较为困难，近10多年来，大部分开展冬虫夏草人工培育研究的单位和研究人员都纷纷转向无性型的研究与应用上。目前在北京、吉林、山西、上海等19个省市都有了以发酵培养和固体培养菌丝体和分生孢子体作为有性型冬虫夏草的代用品研究基地，部分厂家已进入大的产业化生产，如果虫草真的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其代用品的市场应该具有极大的潜力。

3．减少农牧民对虫草资源的过度依靠，开发其他增收途径

笔者认为，所有保护虫草的制度应该遵循的目标是：在保护当地生态资源环境的同时，保障当地农牧民收入的可持续增长。我们可以假设，如果当地寻找到了其他增加收入的机会，对虫草资源的采挖压力自然就会减少。在调研中，我们发现，目前果洛、玉树两州政府正在积极寻找办法引导当地人民一方面发展虫草经济；一方面开发其他产业，比如玉树州在发展旅游业方面已经做出了不少努力，取得了一定实效。

参考文献：

1．青海省人民政府：《青海省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2004年11月。

2．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西藏自治区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2006年4月。

3．果洛州人民政府：《果洛州2007年虫草资源保护管理工作实施意见》，2007年2月。

4．牟京良、朱慧颖：《虫草采挖的法律辨析》，《方圆法治》2005年第13期。

5．羽芊：《藏南虫草国》，《西藏文学》2003年10月。

6．刘兆红、李玉玲：《玉树州冬虫夏草资源与分布》，《草地资源》2006年第12期。

7．陈仕江等：《珍稀名贵中药材冬虫夏草资源可持续利用的思考与建议》，《重庆中草药研究》2006年12月。

（执笔人：姚宇）

【注释】

[1]路爱国研究员对本章的修改给予了巨大的帮助，并提出了建设性的修改意见，在此表示感谢！

[2]冬虫夏草，又叫虫草，藏语称“压扎梗布”，是虫和草结合在一起长的一种奇特的东西，冬天是虫子，夏天从虫子里长出草来。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草是一种虫草真菌。怎么长出来的呢？夏季，虫子将卵产于草丛的花叶上，随叶片落到地面。经过一个月左右孵化变成幼虫，便钻入潮湿松软的土层。土层里有一种虫草真菌的子囊孢子，它只侵袭那些肥壮、发育良好的幼虫。幼虫受到孢子侵袭后钻向地面浅层，孢子在幼虫体内生长，幼虫的内脏就慢慢消失了，体内变成充满菌丝的一个躯壳，埋藏在土层里。经过一个冬天，到第二年春天来临，菌丝开始生长，到夏天时长出地面，长成一根小草，这样，幼虫的躯壳与小草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冬虫夏草”（引自中国虫草网，http：／／www．aweto．xz．cn／）。

[3]在达日县调研期间，陪同我们的当地县三江源保护办公室曲宁同志向我们介绍说，当前牧民饲养一头牦牛从牛犊到成年的周期一般为5年，20世纪70年代末期以来他们那里考察工作成绩看中的是存栏量，而对于出栏率并不在意。

[4]李文：《冬虫夏草成为西藏农牧民重要收入来源》，新华网西藏频道，http：／／www．xz．xinhuanet．com／xizangyaowen／2007－05－18／content＿10059289．htm，2007年5 月18日。

[5]果洛州人民政府信息科张盛隆同志曾经参加过州虫草管理办公室的工作，该同志与笔者交流工作经验时谈道：“虽然这几年虫草挖得少了，但价格上去了，所以牧民收入没有减少。”

[6]中金在线／股票编辑部：《上半年中国中药类产品进出口喜忧并存》，http：／／yjbg．stock．cnfol．com／070817／139，1330，3260268，09．shtml，2007年8月17日。

[7]索朗宗珠、西饶白玛：《怀璧之祸下篇：关于虫草采挖的法律辨析》，http：／／mu247．spaces．live．com／blog／cns！a0f9b39b5d1d4636！107．entry，2005年6月17日。

[8]文贻炜等：《虫草高价招来十万大军 “三江源”有断流威胁》，央视国际，http：／／www．cctv．com／news／china／20040816／102171．shtml，2004年8月16日。

[9]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的一些药店出售的低等级陈货为每公斤7万多元。

[10]http：／／yyle2007．bokee．com／tb．b？diaryId＝15127292。

[11]清代医药学家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1765年）中记载：“夏草冬虫，功与人参同，能治诸虚百损。以其得阴阳之气全也。”据现代药理学研究，青海冬虫夏草含有虫草酸约7%，蛋白质约25%，脂肪约8．4%，其中82．2%为人体不能合成而又必需的不饱和脂肪酸，还含有碳水化合物28．9%，游离氨基酸12种，水解液氨基酸18种，其中成年人必须从食物中获得的8种氨基酸均具备。此外，尚含有综合维生素B12、麦角脂醇、六碳糖醇、生物碱等。见《全国中草药汇编》，人民卫生出版社，1996年版。

[12]从小就在玉树长大的玉树县下拉秀乡党委书记马福良在介绍虫草资源分布时说，他小时候可以挖到虫草的一些地方，现在已经不长虫草了，而且虫草的分布海拔越来越高。

[13]文贻炜：《科学家指出冬虫夏草正遭受人为的灭顶之灾》，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news center／2007－07／31／content＿6454433．htm，2007年7月31日。

[14]另据青海新闻网报道，青海省人大常委会农环委有关人士认为青海省每年损毁草山达到10万亩。《滥挖虫草 青海省每年损毁草山达到10万亩》，青海新闻网，http：／／qh．news．163．com／070523／08／3F5QM48I005800B0．html＃，2007年5月23日。

[15]指取得法定草场承包权的使用者。

[16]《冬虫夏草为什么这么贵》，《健康时报》2009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