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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礼：社会语言学研究

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小姐是主子，丫鬟是仆人，两者之间存在直接权势关系。从相处时间的长度上来讲，和小姐关系最亲密的是贴身丫鬟。《红楼梦》中的小姐和贴身丫鬟，有的甚至亲密到亦主仆亦朋友，如王熙凤和平儿，黛玉和紫鹃。小姐和贴身丫鬟的亲密之处还在于，她们的命运，常常紧密相连。所以，小姐，在丫鬟面前，并非是完全的个人自由意志实行者。

4.15　小姐与丫鬟之间

在古代的大户人家中，小姐是养在深闺的。她们几乎足不出户，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之外，日夜相伴的主要还是丫鬟。小姐是主子，丫鬟是仆人，两者之间存在直接权势关系。丫鬟要服侍小姐，小姐多用比较直接的言语行为指令丫鬟做事情。她们双方的交谈内容多涉及饮食起居等日常生活。

从相处时间的长度上来讲，和小姐关系最亲密的是贴身丫鬟。她们朝夕相处，几乎日夜在一起。《红楼梦》中的小姐和贴身丫鬟，有的甚至亲密到亦主仆亦朋友，如王熙凤和平儿，黛玉和紫鹃。小姐和贴身丫鬟的亲密之处还在于，她们的命运，常常紧密相连。小姐出阁，一般会带一个最亲近的丫鬟，要是主人允许，甚至会成为妾，做小姐的帮手，一起服侍夫婿，如王熙凤的平儿和夏金桂的宝蟾。第三十五回中，宝玉就曾对莺儿说：“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

在《红楼梦》中，每个小姐都有贴身丫鬟。我们首先选取曹雪芹描写得比较多的黛玉和紫鹃来分析。在第三十五回，黛玉见贾母、凤姐去探视宝玉，正暗自感慨自己的身世飘零，忽然见宝钗和薛姨妈也去了，感慨万千，禁不住泪流满面。这时，紫鹃来了：

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说道：“姑娘吃药去罢，开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么相干！”紫鹃笑道：“咳嗽的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如今虽然是五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该还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有点腿酸，呆了半日，方慢慢的扶着紫鹃，回潇湘馆来。

这样体贴的对话在黛玉和紫鹃之间有许多。紫鹃提醒黛玉吃药，既是本分，又是真心的关心。黛玉却不耐烦了，认为紫鹃是干涉了她的自由，便直截了当地不使用任何礼貌策略，发了一通小脾气，但是，最终拗不过紫鹃的好意和职责。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黛玉应该很明白紫鹃是为她着想，是关心她，并非要故意损毁她的消极面子；从紫鹃的责任来看，照顾黛玉，提醒黛玉吃药，是紫鹃的职责。在这双重因素作用下，黛玉的消极面子似乎不存在了，黛玉乖乖听从了紫鹃的建议，回到潇湘馆吃药休息。

小姐，作为封建社会的一个特殊阶层，本身受着伦理道德和生活规范的制约。她们和丫鬟之间存在着权势关系，小姐是权势关系中的高端，有权力命令丫鬟做事情；但同时，她们也受到道德规范和生活规范的制约。这种制约，一部分由丫鬟实施，由丫鬟来提醒小姐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小姐，在丫鬟面前，并非是完全的个人自由意志实行者。只是，紫鹃对黛玉的提醒中，用到了许多消极礼貌策略，说明原因，为什么要黛玉这么做那么做，而黛玉的话更直接些罢了，没有用什么礼貌策略。(www.chuimin.cn)

这便和母子之间的提醒有区别。王夫人提醒宝玉吃药，宝玉是连声称是，没有半点违拗之意。也和平等关系之间的提醒有区别。宝钗提醒黛玉要保重身体，黛玉连连称谢，深感宝钗爱护之心。

我们再来看平儿和凤姐的对话。我们把平儿和凤姐儿的主要关系界定为小姐和丫鬟关系，一是因为，平儿在凤姐的威风之下，非常克制自己，一年难得亲近贾琏两回，并没有把自己摆在妾的位置上；二是因为，凤姐虽然阴险毒辣，但和平儿之间的主仆关系却非常好，有事情并不瞒着平儿，还几乎事事与平儿一起商量拿主意。我们来看第六十一回中发生的事情，平儿向王熙凤禀告茯苓霜和玫瑰露失窃的事情：

凤姐儿道：“虽如此说，但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炭篓子戴上，什么事他不应承。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还要细细的追求才是。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加擅打拷问，只叫他们垫着瓷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又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朝廷家原有罣误的，倒也不算委屈了他。”

平儿道：“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六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乘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还罢了。”一席话，说的凤姐儿倒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精爽些了，没的淘气。”平儿笑道：“这不是正经！”说毕，转身出来，一一发放。

平儿劝说凤姐儿不要操这个心，“得放手时且放手”。她不同意凤姐儿的观点，非常直接。后半部分才使用了消极礼貌策略，说明自己反对凤姐做法的理由。然后转为关心凤姐的身体，建议她多养身体少生气少操心。这些看似损毁了凤姐的消极面子，但是凤姐和黛玉一样，很明白她的贴身丫鬟是为她着想。所以，凤姐一句话，这件事情就全凭平儿做主了。有意思的是，凤姐儿临末了还不忘加上一个玩笑词“小蹄子”来损毁平儿的积极面子，借此表示自己的高贵地位和相对于平儿的直接权势，显示自己是强势的一方。

从上面两个例子可以看出，不管怎么样，小姐都是强势的一方，对贴身丫鬟有着直接权势。在对丫鬟实施言语行为时，较少考虑礼貌策略，一般比较直接。而丫鬟则比较委婉，在提醒或劝说小姐时，会使用比较明确的礼貌策略，但是她们一般不会模棱两可，而是非常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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