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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观念的形成:兵以诈立

【摘要】:这集中表现为战争指导观念的根本性进步。新型战争指导观念的形成,当然主要取决于战争方式的演变。然而需要指出的是,与大量“军礼”笼罩下的军事行动相比,这类战争指导观念在当时并不占据主导的地位。这方面孙子、伍子胥、范蠡等人的有关战争指导观念的论述,可以说是主要的代表。

第三节 “兵以诈立”战争观念的形成

春秋后期,随着社会变革的日趋剧烈,战争也进入了崭新的阶段。当时的战争指导观念,已比较彻底地抛弃了旧“军礼”的束缚,使战争艺术呈现出夺目的光彩。这集中表现为战争指导观念的根本性进步。

新型战争指导观念的形成,当然主要取决于战争方式的演变。在春秋中叶以前,军事行动中投入的兵力一般不多(24),范围尚较为狭小,战争的胜利主要通过战车兵团的会战来取得,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即可决定战争的胜负。而进入春秋晚期之后,随着“作丘甲”、“作丘赋”等一系列改革措施的推出,“国人当兵,野人不当兵”的旧制逐渐被打破,军队人员成分发生巨大变化,实际上已开始推行普遍征兵制。与此同时,战争地域也明显扩大,战场中心渐渐由黄河流域南移至江淮汉水流域。加上弓弩的改进,武器杀伤力的迅速提高,使得作战方式也发生重大的演进,具体表现为:步战的地位日渐突出,车步协同作战增多,激烈的野战盛行,战争带有较为持久的性质,进攻方式上也比较带有运动性了。以吴军破楚入郢之战为例,其纵深突袭、迂回包抄等特点,体现了运动歼敌、连续作战的新战法,这是以往战争的规模和方式所无法比拟的。而与上述变化相适应,从春秋晚期起,战争的残酷性也达到了新的程度。《墨子•非攻下》云:“入其国家边境,芟刈其禾稼,斩其树木,堕其城郭,以湮其沟池,攘杀其牲牷,燔溃其祖庙,刭杀其万民,覆其老弱,迁其重器。”即是形象的描述。

但春秋后期战争最大的新特色,还在于当时战争指导观念的重大变化。这就是“诡诈”战法原则在战争领域内的普遍运用,过去那种“鸣鼓而战”,堂堂之阵的战法遭到全面的否定。用班固的话说,便是“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25)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诡诈奇谲为特色的战争指导现象,在春秋前中期的一些战例中即已露出端倪。例如郑卫制北之战中郑军正合奇胜打败燕师,就既是迂回作战也是兵分奇正而用的先例。又如晋借道吞灭虞之战,晋以“借道”为名,行攻伐之实,一石二鸟,兼并对手。另外像郑抗北戎之役中的设伏诱敌,齐鲁长勺之战中的后发制人,晋楚鄢陵之战中楚军晦日用兵、出其不意、先敌列阵等等,都无不充满了作战指导观念上的诡诈特色。然而需要指出的是,与大量“军礼”笼罩下的军事行动相比,这类战争指导观念在当时并不占据主导的地位。

到了春秋后期,欺敌误敌、示形动敌、避突击虚的诡诈战法进入了全面成熟的阶段。当时南方地区吴、楚、越诸国之间的几场大战就是这方面的典型:

(一)公元前570年,楚令尹子重遣邓廖率组甲三百、被练三千进攻吴国。吴军利用楚师轻敌疏忽的弱点进行截击,大破楚师,擒获邓廖,并乘胜进击,夺取驾(楚地)。

(二)公元前560年吴楚庸浦之战中,楚军诱使吴师深入预先设伏地区,突出伏兵,大破之。(www.chuimin.cn)

(三)公元前548年吴楚舒鸠之战,楚军运用诱敌推进,尔后进行内外夹击的战法,战胜吴军。

(四)公元前525年,吴楚长岸之战爆发。吴军初战失利,吴王乘船“余皇”落入楚军之手。吴公子光为夺回“余皇”,先派人潜伏在“余皇”附近,夜间派人袭击楚军并高呼“余皇”,潜伏者轮番呼应,造成楚军大乱,吴军乘势发动全面进攻,大败楚军,夺回“余皇”。

(五)公元前508年,楚囊瓦率军伐吴,进至豫章(今大别山以东、巢湖以西,淮南、江北一带)。吴军伪示怯战之意,故意将大量船只集中于豫章南部江面上,示以守势,而同时暗将主力潜伏于巢地(楚邑,今安徽桐城、安庆一带)附近。囊瓦中计,误以为吴军尽在江上,对陆地方向松懈戒备。吴军乘机从侧背空袭楚师,大破之,并乘胜攻占巢城,俘楚大夫公子繁。

(六)公元前482年,吴越姑苏之战进入最后阶段,是役中,越王句践同样是采用战略空袭的手段,乘隙蹈虚,一举攻克吴都姑苏(今江苏苏州市)。

其他诸如吴楚鸡父之战、吴越槜李之战、吴越笠泽之战等等中,设伏诱敌、突然袭击、避实击虚、奇正相生、攻其不备的诡诈奇谲的战争指导观念亦多得到运用。在这里已很难看到过去中原战争中所经常遵循的“成列而鼓”的做法,也不曾见到像鄢陵之战中郤至遇敌君必下、“免胄而趋风”这类现象,更不曾听到类似于宋襄公那样的“宏论”。而所谓“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亦由此而得到历史的验证。

这种战争指导观念的变革,不仅仅反映在当时的战争实践上,而且也体现在这一时期的军事理念建树方面。这方面孙子、伍子胥范蠡等人的有关战争指导观念的论述,可以说是主要的代表。《孙子兵法》注重于探讨作战指导观念,并指出,“兵者,诡道也”,这是对以往战争注重申明“军礼”做法的变革。在战争目的方面,《孙子兵法》明确提出“伐大国”,战胜强敌,这是对以往“诛讨不义”、“会天子正刑”的否定。在战争善后上,《孙子兵法》主张“拔其城,隳其国”,这是与以往“又能舍服”、“正复厥职”的对立。在作战方式上,与以往“军旅以舒为主”、“虽交兵致刃,徒不趋,车不驰”情况所截然不同的是,《孙子兵法》一再强调“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在后勤保障及执行战场纪律方面,《周礼》、《司马法》等主张“入罪人之国”,“无取六畜禾黍器械”,而到了《孙子兵法》那里,则是宣扬“因粮于敌”,主张“掠于饶野”,“掠乡分众”。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均反映了春秋后期的战争指导思想,较春秋前期的有许多显著的变革、发展和差异。南宋郑友贤有言:“《司马法》以仁为本,孙武以诈立;《司马法》以义治之,孙武以利动;《司马法》以正,正不获意则权,孙武以分合为变。”(26)就是对这种差异性的高度概括。

其他像伍子胥、范蠡等人的战争指导观念也和孙子的基本相一致,伍子胥提出高明卓越的“疲楚误楚”策略方针,主张“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27),就是“变诈之兵”勃兴条件下的必然产物。范蠡主张“随时以行,是谓守时”,提倡“得时无怠,时不再来”(28),其后发制人、把握战机、及时出击的思想,同样属于符合历史潮流的进步的战争指导观念。它们来源于春秋晚期变化了的战争实践活动,进而更好地指导着新形势新条件下的战争,从而使春秋晚期的军事活动呈现出充满生机的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