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军事技术的发展与兵器装备的改善军事技术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了巨大的进步,这种进步,突出反映在武器装备领域中,它既包含着对旧有武器装备的改进,也包含着新型武器装备的孕育、研制和推广。目前在各地已发现许多矿冶和铸造遗址。从已出土的青铜兵器以及铭文看,中原列国大多具备制造青铜兵器的能力。三是各种有青铜兵器的形制更趋完善,具有较高的作战效能。矛的长度一般为近三米,装备于车兵和步兵。......
2023-11-28
第一节 “以礼为固”的战争价值取向
西周时期所确立的古典礼乐文明,表现在军事领域,就是以一整套“军礼”来指导、制约具体的军事活动。在春秋前中期,这种“军礼”的外在形式与内在宗旨开始遇到冲击,这从子鱼、舅犯等人对“军礼”的批语言辞中可以窥见一斑,如子鱼指出:“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1)然而从总体考察,“军礼”的基本精神却依旧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奉行。
这里,我们可先看几组有趣的历史镜头:在晋楚邲之战进行过程中,“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2)。当两军阵上致刃交锋之际,居然教敌人如何摆脱困境遁逃,结果还招致对手的一番奚落,在今天看来,未免太不合乎情理。然而在当时,却是完全符合“军礼”的做法。
又如在晋楚鄢陵之战中,“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3)。晋军将领韩厥、郤至等人在交战中,均曾有机会擒获协同楚军作战的郑伯,然而他们却拒绝了部下的建议,停止追击,让敌手逃逸。郤至本人还曾“三遇楚子(楚共王)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向敌国国君竭尽恭敬之礼,而楚共王也不含糊,“使工尹襄问之以弓”(4),回报以礼物与慰问。令人不可思议。其实这不过是郤至等人忠实遵循“军礼”的要求行事而已。《国语•周语中》明确道出了这一点:“见其君必下而趋,礼也;能获郑伯而赦之,仁也。”
正是在这种浓厚的尊崇旧“军礼”社会氛围影响之下,以春秋中期为界,前后的战争指导观念呈现出明显的不同。春秋中叶以前的战争,除了铁血厮杀的残酷一面外,还存在着比较多的以迫使敌方屈服为宗旨的温和一面。这是与战国以后那种“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5)的现象有所区别的。
具体地说,在当时军事威慑要多于会战(6),即以军事威慑和政治外交谋略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而屈服,乃是当时普遍存在的战争指导原则。真正以主力进行会战以决定胜负的战争为数相对有限。所谓的“霸主”,一方面固然兼并小国,坐大自己;另一方面在同其他大中型国家发生冲突时,则多以双方妥协或敌方屈服为结局,而彻底消灭对方武装力量,摧毁对方政权的现象则较为罕见。于是会盟、“行成”与“平”乃成为重要的军事斗争方式。
齐桓公所从事的战争,就突出反映了这一战争指导原则。他在位43年,参与战争20余次。其中除了长勺之战、乾时之战等个别战例外,都是凭借军事行动的威慑作用,来达到预期的战略目的,即所谓“九合诸侯,不以兵车”。这是齐桓公战争指导上的一大特色,也是儒家人物异口同声称道其功业的缘由。(7)
在春秋战争史上,齐桓公的所作所为并非孤立的现象。《左传》中就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如《左传•隐公元年》载:“惠公之季年,败宋师于黄,公立而求成焉。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又如《左传•隐公八年》载:“齐人卒平宋、卫于郑,秋,会于温,盟于瓦屋,以释东门之役,礼也。”再如《左传•桓公八年》载:“秋,随及楚平。楚子将不许。斗伯比曰:天去其疾,随未可克也。乃盟而还。”其他像公元前770年,屈瑕率楚军大败绞师,结城下之盟而还。公元前571年,晋、卫、宋三国之师攻郑。冬,城虎牢,逼迫郑国求和。凡此等等,不胜枚举,都充分反映了当时战争以屈服敌方为宗旨的普遍性。(www.chuimin.cn)
这种以“军礼”原则规范、指导战争活动的时代特征,究其原因,当是与当时的大中型政权都属于贵族阶级专政,且相互又有宗族、姻亲关系分不开的。《左传•闵公元年》引管仲语:“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即是对这种情况的揭示,而它反映在战争指导观念上,就不能不笼罩着一层温情脉脉的色彩。《公羊传》贵偏战而贱诈战,就是明显的标志:“偏,一面也。结日定地,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8)可见“兄弟之国”、“甥舅之国”名分的存在,决定了当时的战争指导原则讲究的是正而不诈,否则便是违背“军礼”,要受到人们的谴责,“合诸侯而灭兄弟,非礼也”(9)。班固《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序》说:“下及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正是对春秋前中期战争指导原则基本特征的概括和揭示。
从更深的层次考察,当时指导战争的“军礼”精神还具体表现为:
第一,关于战争的目的,“军礼”所主张的是征讨不义。《左传•庄公二十三年》云“征伐以讨其不然”,《国语•周语上》云“伐不祀,征不享”,《左传•成公十五年》云“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司马法•仁本》云“兴甲兵以讨不义”,讲的都是这一层意思。即只有当对方犯有“凭弱犯寡”、“贼贤害民”、“放杀其君”等九种严重罪过时,才可以兴师征讨。(10)
第二,军事行动“不加丧,不因凶”的限制。如果不得已而从事战争,就必须在行动中贯彻“礼”、“仁”的原则,“以礼为固,以仁为胜”(11),《左传•文公十二年》亦云:“不待期而薄人于险,无勇也。”这都是本“仁”宗“礼”的意思。郤至之所以在鄢陵之战后自我欣赏“吾有三伐”,也在于他曾做到了“勇而有礼,反之以仁”这一点。正因为征伐归宗于“礼”、“仁”,所以“不加丧,不因凶”(12),乃成为对敌军事行动的重要原则之一。覆按史实,可谓信而有征。《左传•襄公四年》载:“三月,陈成公卒,楚人将伐陈,闻丧乃止。”又《左传•襄公十九年》载:“晋士匄侵齐,及穀,闻丧而还,礼也。”
第三,战场交锋的正大不诈原则。当进行正式的战场交锋时,当时的军礼也有不少具体的原则,要求作战双方共同遵循。这在《左传》、《司马法》、《穀梁传》、《公羊传》中均有反映。《司马法•仁本》云:“成列而鼓,是以明其信也。”宋襄公则云:“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13)《司马法》云:“不穷不能而哀怜伤病,是以明其仁也。”又云:“见其老幼,奉归勿伤;虽遇壮者,不校勿敌;敌若伤之,医药归之。”《穀梁传•隐公五年》亦云:“战不逐奔,诛不填服。”而这在宋襄公的口中,便是“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14)。这不能简单地断定为《穀梁传》、《公羊传》或宋襄公“迂远而阔于事情”,而恰恰应视为其对古军礼的申明和执著。故《淮南子•氾沦训》有言:“古之伐国,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于古为义,于今为笑。古之所以为荣者,今之所以为辱也。”
第四,战争善后措施上的宽容态度。“服而舍人”是“军礼”中的又一项重要原则。春秋中期以前指导战争者,其从事战争,所追求的是战而服诸侯的旨趣与境界。这一目标既已达到,便偃兵息武,停止军事行动,给予敌方以继续生存的机会。《司马法•仁本》云:“又能舍服,是以明其勇也。”《左传•僖公十五年》云:“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左传•文公七年》:“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左传•宣公十二年》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说的都是这层意思。
在“既诛有罪”,完成了战争使命之后,进一步行动纲领就是《司马法•仁本》所说的“王及诸侯修正其国,举贤立明,正复厥职”。参之以《左传》,信而有征。鲁昭公十三年(前529),楚“平王即位,既封陈、蔡,而皆复之,礼也。隐大子之子庐归于蔡,礼也,悼大子吴归于陈,礼也”,孔子所谓“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15)的真切含义,终于借此而昭白于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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