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西汉长安经学研究的《韩诗》与《诗》名称不同,以韩婴创立命名

西汉长安经学研究的《韩诗》与《诗》名称不同,以韩婴创立命名

【摘要】:(三)《韩诗》与齐、鲁两《诗》得名不同,《韩诗》是以其创立者韩婴而命名的。徐复观先生《两汉思想史》专列《韩诗外传的研究》认为《韩故》与《韩说》为韩婴之孙韩商所集录,可备一说。马国翰有《韩诗故》辑佚三卷。3.《韩诗外传》六卷,韩婴撰,存《汉志》著录。这应当是一部阐述发挥经义的书,但现存《韩诗外传》的体例却与《儒林传》的说法完全不同,其引《诗》证事的体例近于《新序》《说苑》诸书。

(三)《韩诗》

与齐、鲁两《诗》得名不同,《韩诗》是以其创立者韩婴而命名的。

汉书本传》说:“韩婴,燕人也。孝文时为博士,景帝时至常山太傅。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归一也。淮南贲生受之。燕赵间言诗者由韩生。韩生亦以《易》授人,推《易》意而为之传。燕赵间好诗,故其《易》微,惟韩氏自传之。武帝时,婴尝与董仲舒论于上前,其人精悍,处事分明,仲舒不能难也。后其孙商为博士。孝宣时,涿郡韩生其后也,以《易》征,待诏殿中,曰:‘所受《易》即先太傅所传也。尝受《韩诗》,不如韩氏《易》深,太傅故专传之。’司隶校尉盖宽饶本受《易》于孟喜,见涿韩生说《易》而好之,即更从受焉。

赵子,河内人也。事燕韩生,授同郡蔡谊。谊至丞相,自有传。谊授同郡食子公与王吉。吉为昌邑(王)中尉,自有传。食生为博士,授泰山栗丰。吉授淄川长孙顺,顺为博士,丰部刺史。由是《韩诗》有王、食、长孙之学。丰授山阳张就,顺授东海发福,皆至大官。徒众尤盛。”

《韩诗》的传承系统,今依《史记》《汉书》列之于下:

第一阶段:韩婴

第二阶段:贲生、赵子、韩商

第三阶段:蔡谊

第四阶段:王吉、食子公、刘弗陵(汉昭帝)

第五阶段:栗丰、长孙顺

第六节段:张就、发福

关于《韩诗》一系的著作,现依《史》《汉》《儒林传》,并参考刘毓庆先生《历代诗经著述考》,述列如下:

1.《韩故》三十六卷,韩婴撰,佚

见《汉志》,王先谦《汉书补注》曰:“此韩婴自为本经训故,以别于《内外传》者,故志首列之。或以为弟子作,非也。”徐复观先生《两汉思想史》专列《韩诗外传的研究》认为《韩故》与《韩说》为韩婴之孙韩商所集录,可备一说。马国翰有《韩诗故》辑佚三卷。

2.《韩诗内传》四卷,韩婴撰,佚

见《汉志》,《汉书·儒林传》:“婴推《诗》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王先谦《汉书补注》《儒林传》:“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其归一也。”又《隋书经籍志》云:“《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至南宋后,《韩诗》已亡,独存《外传》。”杨树达《汉书管窥》:“王(先谦)氏谓内外传皆韩氏依经推演之词,是也。至谓《韩诗》独存《外传》则非。愚谓《内传》四卷实在今本《外传》之中。班志《内传》四卷,《外传》六卷,其合数恰与今本《外传》十卷相合。今本《外传》第五卷首章为‘《关雎》何以为国风始?’云云,此实为原本《外传》首卷之首章。盖内外传同是依经推演之词,故后人为之合并,而独留此痕迹也。《隋志》有《外传》十卷而无《内传》,知其合并在隋以前矣。近儒辑《韩诗》者皆以训诂之文为《内传》,意谓内外传当有别,不知彼乃《韩故》之文,非《内传》文也。若如其说,同名为传者,且当有别,而《内传》与《故》可无分乎?《后汉书·郎凯传》引《易内传》曰:‘人君奢侈,多饰宫室,其时旱,其灾火。’此是杂说体裁,并非训诂,然则汉之《内传》非训诂体明矣。”

刘毓庆先生《历代诗经著述考》说:“《韩诗内传》至宋已亡,《太平御览》等书曾引及之。朱子尝欲写出《文选注》中《韩诗章句》,未果。王应麟为《韩诗考》,亦多遗漏。清儒有《韩诗内传微》《韩诗内传考》《韩诗遗说考》以及数种《韩诗内传》辑本,然仅可资参考,非其旧貌。清儒辑《韩诗》者有卢文弨、杨晨、丁晏、王谟、黄奭、蒋曰豫、宋绵初、阮元、朱士端、陈寿祺、冯登府、龙璋等。”(www.chuimin.cn)

3.《韩诗外传》六卷,韩婴撰,存

《汉志》著录。韩婴关于《诗》的著作,今天但存《外传》且已非全本。按照《汉书儒林传》的说法:“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归一也。”这应当是一部阐述发挥经义的书,但现存《韩诗外传》的体例却与《儒林传》的说法完全不同,其引《诗》证事的体例近于《新序》《说苑》诸书。《四库提要》说:“王世贞称《外传》引《诗》以证事,非引事以明诗,其说至确。”

刘毓庆先生认为:“韩婴之说,今存者仅此《外传》然已非全本。臧琳《经义杂记》曰:‘读其书,少次序,又多杂见于《大戴》《管》《荀》《吕览》《淮南》《说苑》诸书。考《汉志》本作六卷,则今书非韩氏原编,容有后人分并,且以他书厕入者。’《冷庐杂识》卷五亦曾举《文选》李善注,徐坚《初学记》等书所引佚文,而曰:‘盖十卷虽仍《隋志》之旧,而已非全书已。’就性质而言,此亦非解经之作。《容斋续笔》引孔子教子贡三挑阿谷处子之事曰:‘以是说《诗》可乎?其谬戾甚矣,他亦无足言。’郑晓《古言类编》曰:‘今《韩诗外传》,大抵断章取义,语涉诙谐,岂是名家?’原良《听潮居存业》曰:‘汉兴,六艺皆得于散绝残脱之余,是无复明先王之道者。竟为群说所熒,各师异见,各自名家。故其时多经师,燕人韩婴与鲁申培、齐辕固,皆以《诗》名。意韩生衍《诗》作《传》,必大发《风》《雅》之蕴以擅专门,乃仅集春秋战国前后故事成语,杂然殽列,以为《外传》,每条之末,仿《孝经》例,足以《诗》词。但引《诗》以证事,而不能引事以明《诗》,亦乌用标以《诗》名为哉?於!稽其所载,与刘向《新序》所载,无大悬殊,輓近王氏之《世说》,焦氏之《类林》,李氏之《初学谭》等书,于史传之外或掛或漏者汇集之,同同异异、先后薪传,皆为《韩传》之续。《韩传》非不典要也,以备采摭则可矣,而托《诗》以名‘传’奚当乎?’梁章钜《退庵随笔》亦曰:‘《韩诗外传》杂引古事古语,而证以《诗》句,实后世诗话之权舆,惟与经义不相比附,故曰‘外传’。别有《内传》四卷,则其亡久矣。书中所采,多与周秦诸子相出入。班孟坚称‘三家之诗,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殆即指此。然茧丝卵雏之喻,董江都取之为《繁露》;君群王往之训,班孟坚取之为《白虎通》。精理名言,未始非《六经》之羽翼。’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亦曰:‘予尝谓《外传》词旨虽隽永可味,然在汉人著作中,经术最疏浅。所引大事,尤多乘谬。较刘子政《说苑》《新序》,更不可信。其诠《诗》与《内传》往往不符。盖以意逆志,仅得孟子之一体者也。’《外传》传本较多,今所见最完备者为屈守元先生《韩诗外传笺疏》。因有关《外传》之书,皆无关经义,故以下皆不备录。”

4.《韩说》四十一卷,佚

见《汉志》。王先谦《汉书补注》曰:“《韩诗》有王食、长孙之学。”

徐复观《两汉思想史》卷三《韩诗外传的研究》则认为《韩故》与《韩说》殆皆韩婴之孙韩商为博士时所集录,与王说异。

5.《韩诗翼要》十卷,侯苞撰,佚

关于侯苞其人,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按,芭,苞字形相近,义亦相通,故自来传写不一。其称侯包者,则又苞之误也。《论衡·案书》有云:‘子云作《太玄》,侯铺子随而宣之。’则其字铺子。唐王涯《说玄》称:‘巨鹿侯芭子常。’则又字子常,由是知《扬雄传》‘芭’下敓‘子’字,其原文则云:‘而钜鹿侯芭子常,从扬雄居’,下文王邑,严尤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此称子常,即谓侯芭,非但称桓谭。芭不知卒于何时,或亦与桓君山至光武世。所著又有《法言注》,见本志子部儒家类,又有《太玄注》,见王涯《说玄》。今传《太玄》释文,出自侯芭云。”

“今按:侯苞,又作侯芭、侯包。今姑从姚氏说。据《扬雄传》言:扬雄家贫,嗜酒,当时有好事者载酒肴游学其门。侯芭常从雄居,受《太玄》《法言》。扬雄卒,侯芭为之起坟,丧之三年。《艺文类聚》引《扬雄家谍》说:侯芭为扬雄‘负土作坟,号曰玄冢’。《韩诗翼要》今有王谟、马国翰、王仁俊等辑本。”(刘毓庆《历代诗经著述考》)

以上为汉代长安经学时代的《韩诗》一系著作。

《韩诗》的整体面貌,我们今天已难以窥知,但从前代人辑佚著作中约略可以看出《韩诗》学的一些个性特点。

首先,与《鲁诗》一样,《韩诗》受荀子思想的影响很深,汪中《荀卿子通论》说:“《韩诗》之存者,《外传》而已,其引《荀卿子》以说《诗》者四十有四,由是言之《韩诗》,荀卿子之别子也。”由此可以看出《韩诗》与荀卿子的思想渊源关系。《鲁诗》的讽谏思想在《韩诗》中同样也得到了体现,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序列》讲:“夫《诗》三百篇中,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兴观群怨之旨,於斯备焉。其主文而谲谏也,言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善恶美刺,盖不可不察焉。孟子:‘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诗》之与《春秋》,固相与维持世道也。子夏序《诗》言:‘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性情以讽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今观《外传》之文,记夫子之绪论与《春秋》杂说,或引《诗》以证事,或引事以明《诗》,使为法者章显,为戒者著明,虽非专于解经之作,要其触类引申,断章取义,皆有合于圣门商赐言《诗》之意也。况夫微言大义,往往而有,上推天人性理,明皆有仁义礼智顺善之心,下究万物情状,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考《风》《雅》之正变,知王道之兴衰,固天命性道之蕴而古今得失之林邪。”

王先谦对《韩诗外传》的这种看法应当说是非常妥帖的,如卷一第五章论《礼》引《荀子》“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君人者降(《荀子》作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而亡”而证之以《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以说明“礼”对于维护政治统治和社会秩序的重要性。又卷三第二十四论季孙之治鲁:“季孙之治鲁也,众杀人而必当其罪,多罚人而必当其过。子贡曰:‘暴哉治乎!’季孙闻之,曰:‘吾杀人必当其罪,罚人必当其过,先生以为暴,何也?’子贡曰:‘夫奚不若子产之治郑?一年而负罚之过省,二年而刑杀之罪亡,三年而库无拘人,故民归之如水就下,爱之如孝子敬父母。子产病将死,国人皆吁嗟曰:‘谁可使代子产死者乎?’及其不免死也,士大夫哭之于庙,商贾哭之于市,农夫哭之于野。哭子产者,皆如丧父母。今窃闻夫子疾之时,则国人喜,活则国人皆骇。以死相贺,以生相怨,非暴而何哉?赐闻之,讬法而治谓之暴,不戒致期谓之虐,不教而诛谓之贼,以身胜人谓之责。责者失身,贼者失臣,虐者失政,暴者失民。且赐闻居上位行此四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于是季孙稽首谢曰:‘谨闻命矣。’《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这里以子产治国的事例来强调儒家仁治的道德力量极具说服力,使季孙氏不得不“谨闻命”。这是《韩诗》的谏诫和用世精神,在对现实政治及人生的关怀中体现了《韩诗》的价值取向。强调礼治、仁治,强调礼的实践意义在《韩诗》中表现十分突出,这恐怕也是《韩诗》流传比较久的原因。

《韩诗》盛行于燕地。燕齐滨海,历来被看做是阴阳五行学说及神秘主义的渊薮,所以《韩诗》的第二个特点表现为颇多的阴阳气息和天人感应的神秘主义。如卷一第二十章以事比《诗》曰:“《传》曰:‘天地有合,则生气有精矣,阴阳消息,则变化有时矣。时得则治,时失则乱。故人生而不具者五。目无见,不能食,不能行,不能言,不能施化。三月微盷而后能见,八月生齿而后能食,朞年膑就而后能行,三年颅合而后能言,十六精通而后能施化。阴阳相反,阴以阳变,故男八月生齿,八岁而龀齿,十六而精化小通。女七月生齿,七岁而龀齿,十四而精化小通。是故阳以阴变,阴以阳变。故不肖者精化始具,而生气感动,触情纵欲,反施乱化。是以年寿亟夭而性不长也。《诗》曰:‘乃如之人兮,怀婚姻也,太无信也,不知命也。’贤者不然,精气阗溢而后阳,时不可过也。不见道端,乃陈情欲,以歌道义。《诗》曰:‘静女其妹,俟我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踌躇。’‘瞻彼日月,遥遥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卷七第十九章有:“《传》曰:‘善为政者,循情性之宜,顺阴阳之序。’”卷二第三十章有:“阴阳错氛,夏寒冬温,春热秋荣,日月无光,星辰错行,民多疾病,国多不详,群生不寿,而五谷不登。”这是讲阴阳的。

《韩诗》中还处处洋溢着天人感应的神秘主义思想。《韩诗外传》卷七第十九章:“传曰:‘善为政者,循情性之宜,顺阴阳之序,通本末之理,合天人之际。如是则天气奉养而生物丰美矣。不知为政者,使情厌性,使阴乘阳,使末逆本,使人诡灭,气鞠而不信,郁而不宣,如是则灾害生,怪异起,群生皆伤,而年谷不熟。’”卷三第二章讲:“有殷之时,谷生汤之廷,三日而大拱。汤问伊尹:‘何物也?’对曰:‘谷树也。’汤问:‘何为而生于此?’伊尹曰:‘谷之出泽野物也,今生天子之庭,殆不吉也。’汤曰:‘奈何?’伊尹曰:‘臣闻妖者祸之先,祥者福之先。见妖而为善,则祸不至,见祥而为不善,则福不臻。’汤乃斋戒静处,夙兴夜眜,弔死问疾,赦过赈穷,七日而谷亡。妖孽不见,国家其昌。《诗》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这是讲天人感应。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被儒家奉为“圣典”的《诗》已与神秘的天人感应说联系起来了。

我们知道谶纬神学思想渊源很深,可以追溯到远古“民神杂糅”的时代,但这种“世俗的知识文化系统”,是在汉武帝时代经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的学说之后,才由地下走到了地上,由后台走到了前台。在这个过程中,《韩诗》学的代表人物的作用,他们所提出的思想,不可不谓是先驱,他们对《诗》所作的新的诠释,已开始背离西周以来的人伦道德方向,走向了神学化、神秘化的殿堂,从而为西汉后期的国家意识形态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