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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中枢政局变迁与阴历改正的影响

【摘要】:这次改正朔,意味着阴历的岁时、节气及其附带的民俗文化的根本改变。此书以唐玄宗、肃宗时期的中枢政局为考察对象,认为在唐玄宗、肃宗时期国家中枢体制发生了巨大变化。[7]赵贞《唐五代星占与帝王政治》,首都师范大学2004年博士论文,第84页。

五、余  论

到底采取年号纪年或者王号纪年,或者究竟采用子月、丑月,还是寅月为岁首,以现在科学主义的看法,仅仅是一个纯粹的自然问题,不应有更多的歧义。但是对于中古时代的政治家、思想家,乃至被统治的普罗大众而言,这却是一个有关权力合法性的重大政治问题,事关政权之生死存亡,有着特别重要的政治意义。

纪年方法与上古的政治传统和遗产相联,与上天赋予的政治合法性(天命)相关,不论是强调自己取代前朝的合法性,还是强化自己对同时期其他政权的正统性[80],还是凸显君主本人肩负革故鼎新的开创(或中兴)使命,都不可避免地面临着,从各种理论来解释自己在时间长河中的角色和地位。从根本意义上说,历法之所以成为中古时代重要的意识形态宣传工具,是因为其与时间的密切关系。一个政权或者君主,必须说明自己在时间(历史、现实、未来)里的角色(必然性、神性、异相、自然)。在中国中古时期,这种说法是:历法应该合阴阳之数、谶纬之言、经典之说。然而以古今中外的历史和现实衡量,人类在维护暴力政权的合法性方面,似乎并未有显著的区别。

【注释】

[1]董恩林《试论历史正统观的起源与内涵》,《史学理论研究》2005年第2期,第13—22页。甚至到了民国,历法改易也往往与政治宣传和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民国初期改行阳历,是从民族主义立场出发,改变清朝的“正朔”。这次改正朔,意味着阴历的岁时、节气及其附带的民俗文化的根本改变。南京国民政府依靠政治强力推行的废除旧历运动,使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使用了民国阳历纪年,阳历在中国社会占据着主导地位,不仅达到了国民政府“改正朔”的政治目的,而且逐步将中国时钟拧在了世界时钟的发条上。参看左玉河《从“改正朔”到“废旧历”——阳历及其节日在民国时期的演变》,《民间文化论坛》2005年第2期,第62—68页。

[2]武帝采用年号纪年,实际上并不是始自元鼎四年,而应当是太初元年,参看辛德勇《重谈中国古代以年号纪年的启用时间》,《文史》2009年第1期,第1—36页。

[3]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上篇《统治阶级之氏族及其升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48—49页。

[4]任士英《唐代玄宗肃宗之际的中枢政局》,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此书以唐玄宗、肃宗时期的中枢政局为考察对象,认为在唐玄宗、肃宗时期国家中枢体制发生了巨大变化。

[5]赵贞《唐代的天文管理》,《南都学坛》2007年第6期,第29—34页;《乾元元年(758)肃宗的天文机构改革》,《人文杂志》2007年第6期,第155—161页。

[6]《旧唐书》卷一〇《肃宗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58—259页。

[7]赵贞《唐五代星占与帝王政治》,首都师范大学2004年博士论文,第84页。

[8]孙英刚《“朔旦冬至”与“甲子革令”:历法、谶纬与隋唐政治》,《唐研究》第18卷,2012年,待刊。757年,肃宗收复长安洛阳,次年加尊号,改元乾元,也有革新之意。《周易·乾文言》:“乾元用九,天下治也。”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肃宗名李亨,大概颇有以整顿乾坤、再造天下的意思。关于唐代年号与《周易》的关系,参看刘新万《〈周易〉与唐代帝王年号关系考》,《洛阳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26—30页。

[9]赵翼著,王校民校证《廿二史札记校证》卷一九“唐有两上元年号”条,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00页。

[10]史苏苑《论年号》,《历史教学》1983年第3期,第7、8—10页。

[11]肃宗《改元上元赦文》,《全唐文》卷四五,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496—497页。

[12]《旧唐书》卷二八《音乐一》,第1045页。《全唐文》卷四四将高宗的《大祀用上元舞敕》系于肃宗名下,肃宗使用上元年号造成的困扰可见一斑,第483页。

[13]《全唐诗》,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2330页。

[14]《全唐诗》,第889页。

[15]饶宗颐《中国史学上之正统论》,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75页。

[16]《新唐书》卷六《肃宗本纪》,第164页。《资治通鉴》记载云:“壬寅(廿一),制去尊号,但称皇帝;去年号,但称元年;以建子月为岁首,月皆以所建为数;因赦天下……建子月,壬午朔,上受朝贺,如正旦仪。”司马光撰《资治通鉴》卷二二二肃宗上元二年条,第7116页。

[17]陈灵海就以为,上元三年(762)四月己巳(二十),代宗即位,未暇改元。次年(763)一月甲辰(三十),史朝义传首京师,壬子(十一),改元广德。陈灵海《唐代改元小考》,《浙江学刊》2012年第3期,第67页。而且陈文讨论了“以十一月为正月”,忽略了此中意涵乃是改正朔。

[18]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〇四,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6462页。关于瞿昙家族在唐代天文历法活动中的角色,参看张惠民《唐代瞿昙家族的天文历算活动及其成就》,《陕西师大学报》(自然科学版)1994年6月,第77—82页。

[19]按此前武则天曾改神功元年(697)十月为闰月,为的是正月甲子朔日恰为冬至。可见武则天改历,历法的便当与否并不重要。

[20]有唐290余年,历凡八变,其中只有武则天永昌元年(689)和肃宗上元二年这一年实施的是建子历,其他都是建寅。

[21]平岗武夫《唐代的历序》说,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2页。

[22]改正朔容易导致时间理解的错误,值得史学家重视,参看徐承泰《秦汉正朔之变与史家释年之误》,《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第94—99页。

[23]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外一种)》,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225页。

[24]唐华全《也谈马嵬驿兵变的历史真相》,《河北学刊》1997年第4期,第90—95页。

[25]任士英《唐玄宗舍寿王而立肃宗原因考》,《历史研究》2004年第3期,第173—179页。任士英《唐代玄宗肃宗之际的中枢政局》,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

[26]陈磊《论马嵬事变》,《社会科学》2007年第2期,第168—178页。对于这一事件的研究甚多,不须赘引。

[27]《旧唐书》,第2162页。

[28]有些学者已经注意到肃宗与西北诸镇的关系,比如安彩凤《从马嵬驿事变看唐肃宗即位的背景》,《固原师专学报》1990年第1期,第49—50、89页。关于唐代亲王与其僚佐的关系,参看孙英刚《隋唐王府研究》,北京大学2003年硕士论文。

[29]贾二强《唐永王李璘起兵事发微》,《陕西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1期,第83—88页。

[30]唐肃宗朝的宰相政治具有人数多且更替频繁的显著特点,肃宗限制相权,除了与以往遭受李林甫、杨国忠等权相的政治迫害有关,而且也与玄宗和肃宗的二元政治格局有关,玄宗曾先后派遣韦见素、房琯、崔涣、崔圆等宰相到肃宗朝中辅政,力图向肃宗朝政治进行渗透;而肃宗为了减弱玄宗的影响力,则设法陆续罢免了玄宗所任命的五位宰相,相继委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宰相来代替他们。参看任士英《唐代玄宗肃宗之际的中枢政局》的相关论述,以及唐华全《唐肃宗时期宰相政治探微》,《河北学刊》2002年第1期,第137—141页。

[31]李中华、张忠智《肃宗朝政局纷争与李杜的悲剧命运》,《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3年第3期,第327—334页。朱雪里《李杜与玄肃权争》,陕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3年。

[32]程大昌撰,黄永年点校《雍录》卷四《兴庆宫说》、《兴庆池》,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第79—81页。《唐会要》卷二二《龙池坛》,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433页。《大唐郊祀录》卷七《祀礼·祀五龙》,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年影印本,第779页。

[33]任士英《唐代玄宗肃宗之际的中枢政局》,第28—29页。有关长安礼仪空间的研究,参看妹尾达彦《唐长安城的礼仪空间——以皇帝礼仪的舞台为中心》,《东洋文化》72,1992年,第1—35页。

[34]《旧唐书》卷三六《天文志》,第1336页。

[35]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6页。

[36]参看前引赵贞《唐代的天文管理》、《乾元元年(758)肃宗的天文机构改革》两文。

[37]关于当时安史政权对民众的影响,使用其年号是个很好的参照对象,参看冻国栋《墓志所见唐安史乱间的“伪号”行用及吏民心态——附说“伪号”的模仿问题》,《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2003年,第176—186页。

[38]邓小军《元结撰、颜真卿书〈大唐中兴颂〉考释》,《晋阳学刊》2012年第2期,第125—130页。

[39]陈璐《肃宗继位在民间的反响》,《中国典籍与文化》2003年第1期,第23页。(www.chuimin.cn)

[40]《旧唐书》卷一〇《肃宗本纪》,第242页。

[41]《全唐文》卷三三二,第1486页。

[42]夏日新《陈宝信仰与古代祥瑞思想》,《陕西理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06年第2期,第31—34页。

[43]刘乃和《中国历史上的纪年(中)》,《文献》1983年第4期,第249—250页。

[44]徐冲《中古时代的历史书写与皇帝权力起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44—65页。

[45]《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831页。

[46]《十六国春秋·前燕录三·慕容皝下》,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关于前燕正统观念的发展变化,参看赵红梅《前燕正统观的发展变化——兼及中原士人出仕前燕心态》,《北方论丛》2011年第6期,第74—77页。

[47]所谓“燕元故事”是指慕容垂384年重建燕国时使用的年号。但慕容德并未建年号,明显与慕容垂有别,颇令人费解,存疑。

[48]《晋书》卷一二七《慕容德载记》,第3164页。

[49]李崇智《中国历代年号考》,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48页。

[50]徐冲《中古时代的历史书写与皇帝权力起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44—65页。徐冲还依据当时的碑刻、墓志和造像记等石刻史料,展示了西魏北周无年号纪年的面貌。

[51]关于北周诏诰用《尚书》体,尤其是对于苏绰所撰“六条诏书”,谷川道雄、渡辺信一郎、魏斌等都有剖析,参看徐冲书,第45页注③。关于北周仿《周礼》置百官,相关研究甚多,参考徐冲书,第45页注④。

[52]《旧唐书》,第2211页。

[53]《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92页。

[54]《新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3680页。

[55]司马光等撰,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一八三义宁元年条,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5722页。

[56]比如黄惠贤《李密洛口政权兴衰述评》,《江汉论坛》1985年第6期,第64—68页。

[57]对《壶关录》的史料价值分析,参看陈光崇《读〈壶关录〉札记》,《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4年第5期,第5—7页。但是它的是李密建政150多年后的追述,很多情节颇可存疑,史料价值不能高估,尤其是不能动辄以其所记否定更早之前官私记载的可靠性

[58]《旧唐书》卷五三《李密传》,第2212—2217页。

[59]《旧唐书》卷五三《李密传》,第2212—2217页。

[60]参看徐冲《中古时代的历史书写与皇帝权力起源》,第55—65页。

[61]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一八六武德元年九月癸丑,第5811页。

[62]武帝采用年号纪年,实际上并不是始自元鼎四年,而应当是太初元年,参看辛德勇《重谈中国古代以年号纪年的启用时间》,《文史》2009年第1期,第1—36页。

[63]《全唐文》卷四五,第496—497页。

[64]《旧唐书》,第1324—1325页。

[65]关于昴为胡星,参看胡鸿的细致梳理,胡鸿《星空中的华夷秩序——两汉至南北朝时期有关夷狄的星占言说》,《第六届中古史青年学者联谊会论文集》,2012年,第194—208页。

[66]《新唐书》卷六《肃宗本纪》,第164页。

[67]黄寿成《唐肃宗时河东朔方兵变事探索》,《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6期,第76—80页。

[68]景亚鹂《西安碑林藏唐〈宇文氏墓志〉考释》,《考古文物》2007年第6期,第93—97页。

[69]志文参看《全唐文补遗》第二辑,西安:三秦出版社,1995年,第565页。

[70]周绍良、赵超主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71]周晓薇《〈唐故薛突利施匐阿施夫人墓志〉卒葬年份考》,《文博》1997年第4期,第57—58页。

[72]后两方墓志为夏婧提供信息,谨致谢意。

[73]闻南馨《驳“三正论”》,《重庆师院学报》1984年第4期,第63—67页。江晓原引钱宝琮之说,指出“从今天看来,对‘三正'之说最合理的解释,是将三种不同岁首看作‘是春秋战国时期不同地域的历日制度,不应看作是三个王朝改变正朔的故事'”。《天文志》,陈美东主编《中华文化通志·科学技术典》,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8—19页。

[74]刘乃和《中国历史上的纪年》,《文献》1983年第3期,第234—255页。

[75]梁沈约《宋书》卷一四《礼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333页。

[76]以上关于武则天改“二王三恪”的观点,参看孙正军《二王三恪所见周唐革命》(未刊稿)。

[77]闻南馨《驳“三正论”》,第63—67页。

[78]《新唐书》卷六《肃宗本纪》,第165页。其他史料记载相同。

[79]肃宗《改元宝应赦文》云:“上天降宝,献自楚州。神明告历数之符,合璧定妖灾之气。总集瑞命,祗承鸿休,因以体元,叶乎五纪。其元年应改为宝应元年,建巳月改为四月,其余月并为常数,仍旧以正月一日为岁首。”《全唐文》卷四五,第500页。

[80]雷戈认为三代正朔所强调的合法性其针对点主要是被取代的前朝,至中古始发生变化。正朔所代表的合法性重心,由针对前朝转向针对他国,参看雷戈《正朔、正统与正闰》,《史学月刊》2004年第6期,第23—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