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纬与佛教：神文时代中古政治研究成果

2023-11-2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但是，还有一个知识与信仰体系，也对佛教产生了重要影响，这就是主张天人感应、阴阳五行的谶纬学说。大怒，以车轮系颈，严防卫之。佛教一方面吸收和融合谶纬思想，另一面，也对谶纬思想的提出批判，甚至在政治实践中攻击和化解谶纬思想的影响。

一、谶纬与佛教之关系:一个思想背景

佛教传入中土之后，与中国固有的思想、信仰发生摩擦与交流，形成新的特色。在这些中国固有的思想与信仰体系中，学界关注比较多的是道教和儒家^[2]。但是，还有一个知识与信仰体系，也对佛教产生了重要影响，这就是主张天人感应、阴阳五行的谶纬学说。

塚本善隆较早揭示谶纬对佛教的影响，他将后汉魏晋的佛教称为“后汉的神仙方术的佛教”、“胡僧的神仙道术的佛教”^[3]。山崎宏在《支那中世佛教の展开》中将五胡时代的佛教称为“神异灵验佛教”^[4]。“方术”、“道术”或者“神异灵验”这些形容，并非仅仅属于道教或者神仙方士传统，谶纬思想在其中居关键的地位。安居香山和中村璋八最早揭示汉魏六朝图谶和佛教的关系，指出僧传中大量的有关僧侣与图谶的记载并非偶然，作为中土固有知识，当佛教传入后，势必要用本土的概念与思想传播自身的教义，而谶记阴阳图纬方伎之学，为当时思想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佛教不能忽视。众多佛教高僧精通图谶，正是两种知识体系摩擦与融合的结果^[5]。近年来学界逐渐注意到谶言、占卜、五行对于魏晋南北朝隋唐佛教的重要性，就佛教与占卜等知识的结合做了有益的初步探索^[6]。

从魏晋到隋唐，不论外来之僧侣还是本土的和尚，多精通诸子、天文、历数、占卜诸术。比如有名的康僧会，“博览六典，天文图纬多所贯涉”^[7]。刘宋时代的僧含，“幼而好学，笃志经史及天文算术”^[8]。鸠摩罗什译《龙树菩萨传》，赞扬龙树云:“天文、地理、图纬、秘谶，及诸道术，无不悉综。”^[9]这显然是用中国本土的术语来“格义”龙树的知识范围，但是也反映出谶纬思想对佛教的影响。

佛教传入中国，即与阴阳五行八卦术数类的思想相结合，这一点从北凉(397或401—439年)石塔即可看出。北凉石塔八面形基座雕刻像的上方都刻有八卦符号，与《周易·说卦传》对比，不仅基座雕刻人物形象与所配八卦的人伦之像相一致，是按始震迄艮的八卦方位排列，而且塔肩上七佛、弥勒的造像也是按《说卦传》的“帝出乎震”一节内容来排列的。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北凉石塔中的高氏塔顶——宝盖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八面基座的坎卦——这一时空方位，空间上位于北方，时间上是一天最黑暗的夜半之时，一年的正冬之季，正与塔肩上的第七身释迦佛位于同一方位——表明现在是末法时代^[10]。北凉石塔的建造者运用《易经》八卦将佛教思想表达得非常精确透彻——尽管有许多并不符合原教旨的思想。

中古时代高僧精通谶纬之学，并将其应用于政治活动的不乏其人，比如法愿(413—500年)，

孝武龙飞，宗谷出镇广州，携愿同往，奉为五戒之士。会谯王构逆，羽檄岭南，谷以咨愿。愿曰:“随君来误杀人。今太白犯南斗，法应杀大臣。宜速改记，必得大勋。”果如愿言。^[11]

法愿利用天文象占的知识推断政治走势，这是佛教僧侣参与政治的重要模式。不过史料记载最多的，是佛教僧侣利用祥瑞灾异学说解释政治现象，比如佛图澄在一次给石勒的谏言中云:

夫王者德化洽于宇内，则四灵表瑞；政弊道消，则彗孛见于上。恒象着见，休咎随行，斯乃古今之常征，天人之明诫。^[12](www.chuimin.cn)

佛图澄所谓“德化洽于宇内，则四灵表瑞；政弊道消，则彗孛见于上”，正是典型的祥瑞灾异学说。当东吴孙皓问康僧会佛教善恶报应学说时，康僧会用祥瑞灾异说来诠释，把天人感应学说和佛教的因果报应学说相融合:

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面，老人星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禾出。^[13]

许多佛教高僧都主张佛教应该积极融合、教化传统的中国术数之学，比如北魏的昙鸾(476—542年)。^[14]

中古寺院藏书丰富，也正是术数方伎之书聚集流通之所。比如北魏的释超达，就因为收藏图谶遭人举报:

释超达，未详其氏，元魏中行业僧也。多学问，有知解。帝禁图谶尤急，所在搜访，有人诬达有之，乃收付荣阳狱。时魏博陵公检勘穷劾，达以实告。大怒，以车轮系颈，严防卫之。自知无活路，专念观世音。^[15]

虽然《续高僧传》曲意维护，将超达被捕的原因解释为遭到诬告，但是实际上超达确有收藏图谶之书，不然为什么当他以实相告后，官方反而大怒，以车轮系其颈，而超达本人也“自知无活路”呢？

佛教与谶纬，是中古时代两种纷繁复杂的知识和信仰体系。佛教一方面吸收和融合谶纬思想，另一面，也对谶纬思想的提出批判，甚至在政治实践中攻击和化解谶纬思想的影响。佛教传入，不但提供了新的宗教信仰，而且为统治者提供了新的意识形态工具，这一点已经为学者广为认同。当统治者受困于旧有的政治解释系统时，佛教的出现为他们提供了可资替代的新解释。

谶纬与佛教：神文时代中古政治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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