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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斋室画的时代背景:《一竹斋图》卷研究

【摘要】:5.4.1元人斋室画的时代背景何惠鉴先生认为:只是一个方便的词,为了书斋不但是通常作画的场所,更重要的是作为文人画家的生活中心及其内心世界的反映,书斋在元代往往成为绘画的主要对象和主要题材;例如倪瓒为袁泰写“寓斋”、王蒙为卢山甫写“听雨楼”,或徐贲自画“蜀山书舍”都成为一代名迹。……这是元代文人画重要的一面。

5.4.1 元人斋室画的时代背景

何惠鉴先生认为:

(元画的书斋山水)只是一个方便的词,为了书斋不但是通常作画的场所,更重要的是作为文人画家的生活中心及其内心世界的反映,书斋在元代往往成为绘画的主要对象和主要题材;例如倪瓒为袁泰写“寓斋”、王蒙为卢山甫写“听雨楼”,或徐贲自画“蜀山书舍”都成为一代名迹。……这是人和地,环境和心境,艺术和现实的结合。画家把自我,或其交游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情趣通过艺术的加工和凝练,使“情景交融”,故出发点是纯粹主观的,但命题布局欲往往写实。这是元代文人画重要的一面。宋、金两代诗、书、画的三位一体是士大夫画的理想,而元代文人画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加进了“人”和“地”的成分。[19]

元代是一个蕴生斋室画的时代,这和它特殊的时代背景是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少数民族建国的朝代,获得政权的蒙古人从他们消灭的宋王朝那里吸取了亡国的教训,对于宋代崇尚的文化抱以极大的轻视,轻文尚武之风成为当政者的主导思想。因此他们肆意运用法规、铁律来打压汉族的文人儒生阶层,从宋朝那种文化浓厚的环境走出来的汉族文人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排斥,社会地位被降低,人生的理想抱负被倾覆,思想和精神上都极为困顿,时有生不逢时之感。

元朝实行民族划分政策,其内涵带有一种强烈的种族歧视的等级意识,他将当时的市民以不同民族依次划分为四等,即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原来金统治下的北方汉族人)和南人(居淮河以南,原为南宋统治下的南方汉人),其中南人比汉人地位尤低,可见当权者对于南方汉人的极为不信任的态度,于是便被列于所有民族等级的最后,地位非常卑贱。

同时对于南方汉人打压的基础上,元代又采取十等制来进一步打压南方文士,他将市民按社会属性来划分其阶层,即为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娼、九儒、十丐。[20]文人儒士在这样的划分方式下,被排挤到了社会的角落,即仅高于丐而又逊于娼的第九等,由此可想见其在当时社会的地位之低。

在这样的社会律例压迫之下,文人生活和精神都达到了极为困苦的边缘,不仅不受社会重视,而且入仕无门,无法更改社会地位,自唐时兴起的科举制在此时也基本被废止,有则也是次数寥寥,形同虚设,“至于科目取士,止是万分之一耳,殆不过粉饰太平之具”[21]。世代以入仕报国为己任的汉族儒士,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不得不在被排斥的社会环境中找寻其他可供自己生存的精神依托。于是他们便在当时政策还较为宽松的艺术领域中,施展自己的抱负和发泄愤懑。此时期的艺术作品内容被文人郁郁不得志的精神思想极大丰富、扩充和变化,形成了一种中国历史上具有元代时代特征的艺术高峰。(www.chuimin.cn)

由于时代环境和情势的种种变化和影响,元代画家对于审视生活的视角和艺术表现的手法,相较于前代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如宋代绘画中的那种注重写实、刚柔相济反映现实生活的谨严刻画,在元人作品中已不复能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写实刻画中蜕变而出的脱略写意之气,这是在无可奈何的现实环境中追逐个性解脱的表现;宋人更为重视墨色的效果,崇尚诗意化的“水晕墨章”绢本润泽的画风,而元人更为重视笔法,强调将书法用笔融合到绘画中去;同时由于个人自娱和审美要求的提高,使得干笔、渴笔得到发展,将笔意表现得更为潇洒疏松,虽然削弱了绘画的社会实用功能,却加强了自我个性彰显和表现的功能,画家以作画为乐,画中充满了无所束缚的自由意识。

最为明显的一种转变又体现在山水画作的主题形式一变宋时普遍表现的“行旅”主题而为“隐居”主题,这一点反映了时代特色和创作动机在元代的转移。含有“隐居”意识是此时期元代画家的主导思想。

正如何惠鉴先生所说的那样,“书斋在元代往往成为绘画的主要对象和主要题材”。不受政府重视的文人、画家,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林野,将生活的重心转向了遁世和隐居,而和隐逸生活密切相涉的隐居场所和地点,便成为画家作品中主要表现的内容,“人”和“地”在画作中发生了密切的关系;同时,由于这种隐逸之风在民间的蓬勃兴起,更进一步拉近和加深了文人雅士间的距离与关系,他们似乎从时代的劫难中建立起了一种团结、互怜和共勉的友情,于是由文人或民间赞助者兴起的雅集活动在此时便变得非常的普遍和热闹,而这种活动本身亦成为元人取景入画的绝佳素材,因此在元代的斋室画题材中,雅集型斋室画在其中也占了相当的比重。

总之,时代促进了元代山水画从宋代山水画中的蜕变和转型,其最突出的特征即表现为笔墨与斋室画的蓬勃发展,这种以彰显自心和隐逸精神为内涵的斋室画暗合了清初遗民文人的心怀,恽寿平正是借鉴了和他精神意志极为吻合的元代斋室画中的意趣和笔墨,以表达自己和元人一样抑郁苦闷的心境。

如果说恽寿平对于明代画家的借鉴是一种自然且有意无意地历史过度和延续的话,那么对于《一竹斋图》中所隐现出的元人韵味便是画家主观意识追求的结果,亦反映出一种清初画坛的时代风气。虽然明人亦痴迷地仿效元人画迹,但恽寿平摒弃了部分明人由借鉴元画而形成的套路和程式,而自己又重新回溯元代,感悟他所认同的大师们作品的精髓,并重新构造起一套自己对于元代文人绘画的理解模式和表现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