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寿平《一竹斋图》卷研究:揭秘创作过程

2023-11-2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就在此时，常州的名士唐宇肩邀请他为其斋绘制一图，恽寿平却不顾身心疲惫欣然接受，而且在此图的绘制和完善过程中亦表现出尽心竭力、力求完美的创作意愿，他曾反复严谨地推敲画面的构图和内容，为了达到最佳的画意效果竟然几裂不得意的画稿，由此足可见，画家对于《一竹斋图》的绘制是极为重视和煞费苦心的。

2.2　《一竹斋图》的创作过程

恽寿平为一竹斋主人创作《一竹斋图》的时间是在他52岁的晚年时期，这段时间，他虽然在经济上较年青时期稍有稳定和宽裕，但是却常因为生计所迫而不得不年年奔走于苏、杭、扬、昆等地卖画，“糊口数百里外，终岁勤动未尝稍休”^[1]，外乡漂泊谋生实为不易，因此恽寿平常常因作画过度而积劳成疾，再加之在娄东客居三年背井离乡，是年风尘仆仆携子回故里，却又因家庭内务调停不善而纠葛不断，恽寿平的精神状态在此时亦非常疲惫，可以说还未从内外交困的忙乱中恢复过来。就在此时，常州的名士唐宇肩邀请他为其斋绘制一图，恽寿平却不顾身心疲惫欣然接受，而且在此图的绘制和完善过程中亦表现出尽心竭力、力求完美的创作意愿，他曾反复严谨地推敲画面的构图和内容，为了达到最佳的画意效果竟然几裂不得意的画稿，由此足可见，画家对于《一竹斋图》的绘制是极为重视和煞费苦心的。

画家对于此图诚挚的重视态度首先体现在他对于主人意愿的理解和画作的构思上，从《一竹斋图》卷画迹后紧附的一段画家自题当中可以发现，恽寿平所要在画中表现的这一竿墨竹，在一竹斋主人唐宇肩的斋中并不存在:

宋时许洞所居必植一竹，以表特立之操，吾友唐子若营，慕一竹之风标，宗其高寄而以名斋。属吴门顾处士云美刻印，已云美过毘陵，复以汉隶题额，暇则又乞余制图，或曰:唐子所居未尝种竹也，而何以图为?唐子曰:予寄情于是，有顾处士之篆与题额，又得君之图，而予胸中之一竹不待种而已亭亭独立，千尺琅玕，翛然在目矣。余善其言，因为图并题诗呈笑:碧雨声中度此生，高风孤竹寄闲情，他时若奏咸池乐，截取瑶筩作凤鸣。

文中所提及的“许洞”，《宋诗纪事》中有述，其中透露出了唐宇肩以“一竹”名斋的历史由来:

许洞，字洞天，吴郡人，太子洗马仲容之子。咸平三年进士(北宋1000年)，以忤知州马知节奏除名，祥符初祀汾阴献三盛礼赋官，乌江主薄有集。

文后小字批注曰:

吴郡志，许洞所居常植一竹，以表特操，吴人至今詠之曰:许洞门前一竿竹。^[2]

由此可见，江南文人慕许洞特立之操，常传咏此段历史故事，而唐宇肩的“一竹斋”之名，便也有一种对古人精神的崇仰和仿效。

从前面画后自题中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唐宇肩的斋中并未植竹，而他却要求恽寿平在这种毫无参照物的前提下绘制一竹斋，真可谓是一件听起来既奇怪，而作起来又非常不易的事情，但是恽寿平在听完唐宇肩的意愿后却极“善其言”并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人不免揣测，恽寿平对于唐宇肩这看似牵强、蹩脚的要求在其内心处也许是非常理解和赞赏的。(www.chuimin.cn)

由于是发自凭空构想，对于创意和想象力都是一个挑战，因此画家在其构思和创作阶段都花费了极大的心力，以至于连画了两幅都因布局的不如意而将画稿撕弃。为求得到最佳的方案，画家在反复尝试中寻得了灵感，发挥了自己大胆的创思和想象力，凭空构想出了一方画中天地，这一点从恽寿平的一封致唐宇肩的信中便可大略获知这段创作过程的艰难:

一竹斋连构二帧，俱不得意，裂坏，因多作树石便不合一竹之义，一树一石又与一竹相犯，需发空灵奇想，一时未能凑泊故迟之，非敢有吝笔墨也。

于是，在恽寿平苦心经营的笔下便出现了这本为乌有的一竹斋之“一竹”，树木、山石和精舍也是凭借想象幻化而出，后又进行了精心的构图和取舍，使得画中的总体布局显现出了画家高妙而精准的控制力，他以戏剧化的效果让细挺的墨竹出现在了画面正中的位置上，使得画的主题性在这样的方式中彰显无余;但同时，由于一竹的孤立形象容易造成景物的单一和突兀，所以画家又在竹子的周围布置了不同的以直线的树木和横线的屋舍为主的形体来平衡和冲散这种单调感所带给视觉上的冲击。画家并没有僵硬地进行这种搭配，而是将这些直线和横线以相互错叠穿插的方式很巧妙地协调在一起，如屋舍的硕大的形体被屋前的树木进行了柔和的切割和隐藏，而其余的树木都是以一种极为关联的状态相互扭动交错在一起，这样的结果使得各种韵律在画中互为衬托和助力，形成了一种融洽的背景氛围;而画家与此同时又运用了一种最为关键的方式再次表现了他对于主题的重视，他用浓墨和近乎小写意的手法刻画出了一竿笔挺的竹子，而以极淡松散的手法表现周围的景物环境，这种手法极具点题和聚焦的效果，使得矗立于和谐背景的主角在统一的气氛中又具有更为突出且醒目的主题形象。这幅画作可以说是画家平素绘画经验的深厚积累与艺术想象的灵感交融的完美结晶。

恽寿平不仅在画的内容构思和创作上表现出极为认真和精心的态度，同时，对于画后的书法创作亦持着一丝不苟、真诚之至的用心。在画卷后，紧贴着画家的自题还裱附了另一封恽寿平寄给唐宇肩的信，信中这样写道:

一竹斋图已成，正欲款题，忽有娄东故人至，不得不周旋，图后数行正须澄心静气为之，明晨遣使来取何如?若老道兄大人，小弟格顿首。

“图后数行”指的便是上文提到过的恽寿平的画后自题，细看此文，字以褚体行书写成，秀劲飘逸异常，并非是一时的即兴随笔，而是如画家信中所言，于图成三日后才在“澄心静气”的状态下完成的作品(《一竹斋图》画作成图于正月十二日，此画后自题则完成于正月十五日)，无怪乎戴熙在观赏此画后，尤爱此画后之文而留跋在卷尾，极赞其中笔法之高妙秀逸，为所见恽书第一。

书画题词皆臻绝品，而仆尤倾倒南田画后题字，为所见恽书第一，枉褚河南枯树赋真迹而亦不能逾是矣。^[3]

这幅作品不大，笔墨亦不多，但可以看出笔笔皆出自画家真心尽力之意，从欣然接受这份邀请开始，直至后来精心的创意和构思，又至画中的苦心经营和反复尝试，甚至于画后题文的倾情撰写，都让人不难想见，恽寿平在此图的整个创作过程中都是付出了超乎寻常的艺术运思和诚挚努力，他希望能为图的主人留下他最完美的一幅笔墨作品。恽寿平如此重视此图，而又在自题文中以赋诗的形式高度赞赏和回应了唐子的这番令常人不解的意愿，而且不仅画家表现如此，在这幅画卷后，那13家的题跋亦篇篇情谊连绵，包含激赏、感佩之情，这些画作和文辞中蕴藏的深层意图和动机令人颇为好奇。

恽寿平《一竹斋图》卷研究:揭秘创作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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