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民窑制度研究：陶瓷贸易中的牙侩作用

2023-11-2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牙侩实际上是陶瓷销售过程的中介组织和经纪人，在陶瓷买卖双方的交易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可以说是景德镇明清时期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一个证明。

四、陶瓷贸易制度

陶瓷生产完成以后，就进入了销售环节，由于民窑瓷器的销售环节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城市的发展，所以显得尤为重要，在长期的销售过程中，形成了完善的民窑瓷器销售制度，包括瓷行、瓷庄，船行、船帮和茭草行等行业组织共同完成。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大量瓷行的存在。瓷行是窑户和红店与外地商人接洽的媒介商，也是为外地商人代买、落仓、包装和托运瓷器的商行。外地客商初来景德镇，对于办货购瓷缺少经验，需要依靠瓷行为其参谋、领路。而且瓷行有供客商住宿的地方，行内有老板、管事、学徒、炊事数人。老板主管全盘业务，接待外地客商，处理经济往来。瓷器上容易出现的毛病分不同的级别，有：青、正色、次色、正脚、次脚、下脚、炭山等七八个级别。凡客商到镇，看货、议价、批单、挑货、包装、下河都要通过瓷行有条不紊地进行贩瓷生意。景德镇的贩瓷业和制瓷业一样都有严密的组织和具体的分工，瓷行就是贩瓷业许多环节的一个枢纽。

与进行瓷器销售的瓷庄相比，瓷行是更侧重于专为外地到景德镇来购买瓷器的客商提供服务的机构。而瓷庄则是较有实力的外地瓷商，为了方便起见，往往不通过瓷行，而是采取在景德镇设庄，即自己长居景德镇，购有或租有行屋，派专人坐庄采购，组织包装发运的机构。瓷庄不必捐贴，但只能自己派员采购，不能接待其他瓷商。各地在景德镇设置瓷庄的瓷商，按地区来说，几乎遍及全国各大中城市，有独家设庄，也有几家合伙开行的，总数上百家。店主因籍贯不同，形成不同的帮派。瓷行和瓷庄都为景德镇瓷业的发展起过推动作用，有的瓷商善于调查并获得市场信息，随时反馈给瓷行和瓷庄，并通过瓷行及时与窑户、红店联系，促使艺人们不断推陈出新，生产出更符合市场和用户需求的花色品种。

中介人员牙侩的存在。商行买瓷，牙侩引之。客商来到景德镇，瓷行带他到红店、窑户家去看货，满意后订好交货日期，将填好的单子交给瓷行，而瓷行到了日期便派人看货，并为客商挑选以及与窑户议价批单。交易达成后，持议定的票据定期交货。在挑去的瓷器中，如有“杂色毛损”的，也记在票据上，交窑户、红店换补，这种票叫做换票。无论瓷票、换票，都用素纸写，有的还印有行号、户号的，只需加写瓷器种类和数字。这种在瓷器交易实践中形成的制度，是一种公平交易、遵守协议的民间交易方式。牙侩实际上是陶瓷销售过程的中介组织和经纪人，在陶瓷买卖双方的交易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可以说是景德镇明清时期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一个证明。

瓷器买卖达成以后，就有专门的包装和运输瓷器的工人。运输瓷器的工人被称为“把桩”，就是把瓷商购买的瓷器从窑户那里挑到瓷行。由于大量瓷行的存在，把桩队伍也非常庞大，逐步形成了自己的行业组织和行业规矩。把桩行业中有一个总头首，有许多小头首。小头首被称为老板，他与一个或者几个瓷行发生联系，瓷行一旦聘请某一个把桩后，就不能再聘请其他人，受聘的把桩可以永远在该行挑瓷，也可以把这个机会传给子孙，甚至受聘的把桩中途不挑瓷，也可以把这个职位卖给别人，瓷行无权干涉，除非倒闭或者更换招牌。某老板与瓷行发生关系后，其他的老板或者是把桩绝对不能再和这个瓷行发生联系、出现挖墙脚的现象。把桩师傅在挑瓷器的过程中，不能停下来休息，更不能回到亲友家里，如果发现偷瓷器的情况，就会受到开除行业、永远不能录用的处罚。^[36]

汇色就是专门检查瓷器质量和等级的人员，类似于今天的质检员。由于在瓷器交易的过程中，经常会出现买卖双方因为瓷器质量而发生争执的情况，于是慢慢出现了检查瓷器质量的行业。这个行业的工作职责就是检查把桩工挑回的瓷器，如果出现不符合标准的瓷器，就注明某一瓷器需要更换。至于瓷器的质量，在行业里面是家喻户晓的，之所以出现不符合标准的瓷器，就是因为窑户管事工的疏忽，所以也允许存在一些不合格的瓷器，通常是十分之一。汇色工就是剔除这十分之一范围内的瓷器，完成自己的工作以后，由挑瓷器的工人挑到船上，交给商人，然后结算相关费用，并把相关单据呈交给瓷行，完成自己的工作。(www.chuimin.cn)

汇色行业在长期的合作过程中，也形成了严格的行业制度。对于偷窃瓷器的行为，如果发现将永远逐出本行业，离开景德镇。如果不慎打碎了，必须向窑户赔偿，当然如果是少量的破损，可以向窑户说好话，进行更换。汇色行业和把桩一样，如果被某一瓷行雇用，就是终身被雇用，瓷行与瓷商均不能另外请人。

茭草行业也是瓷器交易相关的一个重要辅助行业，是指专门从事瓷器包装的行业。“镇中另有茭草行，专营是业，亦分业之一。其法悉依税局章程，有一定法度。其以大碗三十六只叠合成仝，束以稻草者，名曰‘单支’。小件圆器，或一倍，或数倍，束成一支者，则有双支、四支、六支等名目。”^[37]由于瓷器易碎的特征，茭草行业显得尤为重要，尤其是越洋过海的对外贸易。茭草行行里的老板被称为头首，与汇色和把桩一样，一旦雇用就永远不能更改。其组织形式为一条凳，通常包括四到五人。出去工作的时候，按照瓷商的需要派一条凳或者几条凳出去，结算工资的时候，也是按照凳的标准来结算。收徒制度是每四年为一个单位，满四年才能重新收徒。与茭草行相关的另外一个行业是打络子，就是瓷器在运输中为了不受到损坏，在茭草包装以后，用竹篾捆扎牢固。据传，在进行瓷器贸易的时候，瓷商令茭草行把瓷器包装里面种上豆子，并浇水发芽，连续从车上扔下去数次，如果瓷器不破碎就表明瓷器包装技术到家，否则就不合格。打络工人大部分是家庭手工业，行规不是很严格，但手艺除了黟县，其他人不传。

此外，船行和船帮是瓷器交易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在古代景德镇，由于陆上运输不便利，昌江成了景德镇交通运输的唯一通道，因此水上交通非常发达，逐步形成了船行和船帮。船行一般也都有自己固定服务的瓷商与瓷行，然后按照双方的约定，来完成瓷器交易。船帮在经营运输中，也有明确的规定，各船行的船必须按照固定的航线航行，同时也规定运输哪种货物。比如景德镇下游的船帮才能装瓷器出景德镇，上游的船行负责运输窑柴凳及其他货物，双方互不干涉。

在传统的经济制度里面，为了维持景德镇千年窑火的旺盛，在长期的分工、合作、妥协的过程中，景德镇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陶瓷生产、运输和管理制度。如果有人违反将会受到严格的处罚，进而维持这种制度的正常运行。由于长期文化交融形成的这种高等的制度分工，使得景德镇在中国陶瓷发展历史上能不断地前进，并且超越和取代其他的陶瓷生产的核心，慢慢演变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陶瓷生产中心。

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大量的民窑，尤其是经济发达的宋朝时期，在政府强大经济的支持下快速地崛起，但随着宋朝经济的衰落，这些民窑也大多昙花一现，永远成为历史，但景德镇瓷窑能长期存在并不断快速向前发展的一个核心因素就是在长期的生产过程中，民窑业很早就摆脱了家庭生产的小作坊的模式，实现了集团化的发展，并形成了完善的产供销制度。这个完整的民窑产业链保证了景德镇陶瓷业的长期发展，也是景德镇陶瓷业的生存之“根”。

虽然在漫长的陶瓷生产过程中，这一完善的行业制度规范是各方相互妥协的结果，同时从另外一方面表明，任何个人，不论其财力、地位多么的显赫，都很难决策整个陶瓷业的完整发展，最多在当时的社会里面产生大的影响，但普通窑业工人和民众也能依靠制度规则生产发展，甚至可以通过制度的保护和个人的努力来改变自身的地位。完善的陶瓷行业制度也为整个行业资本的合理流动提供了机会，并在长期的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景德镇陶瓷制度文化。

景德镇民窑制度研究：陶瓷贸易中的牙侩作用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