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红楼梦》人物对比:出家与掌班,转折点在尘世束缚中的摆脱

《红楼梦》人物对比:出家与掌班,转折点在尘世束缚中的摆脱

【摘要】:而尤三姐的自尽促使他进一步警醒,更加坚决地与尘世决裂,更加彻底地摆脱世俗的羁绊,从而成为他人生道路和追求的转折点。侠士与奇女子的爱情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封建礼教的魔掌。最终柳湘莲万念俱灰,在跛足道人的点化下出家了。到第九十三回蒋玉菡再次出场的时候,其身份已发生根本的变化。

五、出家与掌班

由于两人出身、性格不同,对人生道路的选择也不一样,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是迥异。

游侠是与社会保持距离的清醒的不合作者,是超然物外的逸士高人。游侠式的生活,是柳湘莲的一贯选择。而尤三姐的自尽促使他进一步警醒,更加坚决地与尘世决裂,更加彻底地摆脱世俗的羁绊,从而成为他人生道路和追求的转折点。

柳湘莲虽然选择了萍踪浪迹的生活方式,也有过“眠花卧柳”的经历,但在内心深处对爱情仍存有渴望和追求。他自言“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第六十六回),就表明他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后在平安州薛、柳二人和解之后,贾琏遇见了柳湘莲,代小姨子尤三姐向柳湘莲提亲,柳湘莲盛情难却,就轻易答应了,并以“传代之宝”鸳鸯剑作为定情信物。但事情后来出现了逆转:柳湘莲向宝玉讨主意,得知尤三姐是贾珍的小姨时,断然表示“不愿意做这剩王八”,执意索回订礼,致使刚烈痴情的尤三姐横剑自尽。可怜的柳湘莲逃离了家庭,一心想要摆脱封建枷锁的束缚,却因为封建思想的束缚一手制造了尤三姐的悲剧,也毁掉了自己的自由和未来。侠士与奇女子的爱情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封建礼教的魔掌。这是一场爱情悲剧,也是一个社会悲剧,标志着柳湘莲抗争活动的失败。最终柳湘莲万念俱灰,在跛足道人的点化下出家了。[11]

柳湘莲的出世,表现出他对这个社会的彻底绝望,是“冷面冷心”最激烈的终极外现,但这种无情之冷中又蕴含着至情之热,正如脂砚斋所说:“湘莲万根皆削是无情,乃是至情。”(戚序本第六十六回回首总批)柳湘莲的出家是无奈而又自觉地走向沉寂,不仅是对尤三姐之死自责和救赎的需要,也是自己叛逆一生、追求一生、抗争一生,最后却一无所有的人生悲剧的写照。正如跛足道人在第一回所言“好便是了,了便是好”;亦如江顺怡所说,“柳湘莲以雄剑断万根烦恼,非出家也,亦自刎耳”(《读红楼梦杂记》)。(www.chuimin.cn)

蒋玉菡期待摆脱忠顺王府对他的控制,渴望获得作为一个人的自由。第三十三回中,忠顺王府的长史官登门向贾府索要逃走的蒋玉菡,最后宝玉被迫招出了他在东郊的紫檀堡置地买房。这个情节告诉我们,蒋玉菡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但这种行动的进程无疑是很艰难的,其后果就是不仅自己很有可能被找了回去,就是宝玉也因此挨了打。但是在后来的故事发展中,他的抗争慢慢显出了成效。到第九十三回蒋玉菡再次出场的时候,其身份已发生根本的变化。这时,蒋玉菡不再是唱戏的小戏子,已经基本摆脱这种身份,成为了领班;而且他俨然步入“小康”生活了,因为他在管理戏班的同时,还经营着两三间店铺。到最后一回,蒋玉菡娶了袭人,开始过上一种平静美满的生活,可说已基本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依照白先勇先生的说法:如果宝玉与黛玉所结的是一段“仙缘”,与妙玉是“佛缘”,那么宝玉与蒋玉菡之间就是一段“俗缘”。在《红楼梦》众多男性角色中,宝玉与蒋玉菡的俗缘最深。宝玉最后削发为僧,佛身升天。荷花、莲花象征佛身的化身,因此宝玉的“佛身”虽然升天,他的世俗分身却附在了“玉菡”上,替他完成俗愿。早在第二十八回宝玉与蒋玉菡就互换汗巾下了聘,此后的蒋玉菡娶袭人,是作为宝玉的俗世化身替他了结了这段“俗缘”。第九十三回,宝玉与蒋玉菡在临安伯府再度重逢,蒋玉菡唱他的就是拿手戏“占花魁”。卖油郎秦重至情至性,以新衣承花魁女醉后的秽吐,实则是人性上的救赎之举。秦钟与卖油郎秦重都属同号人物,都是“情种”——也就是蒋玉菡、宝玉认同及扮演的角色。作者挑选这一出戏来点题绝非偶然,这不只是一则妓女赎身的故事,秦小官以至情感动花魁女,将她救出烟花;同样的,蒋领班以宝玉俗世化身的身份救赎了花袭人,二人俗缘,圆满结合,至少补偿了宝玉出家留在人间的一部分憾恨。[12]《红楼梦》“用袭人与蒋玉菡的婚姻作结,将红尘里的是是非非,繁华旧梦落实在一对平凡的夫妻上,也许有作者的另一番用意。在红楼男子中只有平凡世界里的蒋玉菡才是留在人间的真正情种”[13]

青山山农认为:“蒋玉菡与柳湘莲,同一美男子耳。乃湘莲可以成仙,而玉菡终于作戏。莲奇而菡俗,莲洁而菡污也。仙凡之隔,只判几微;清浊之区,遂分霄壤。袭人之娶,所以著下流之归,绝之,非幸之也。”(《红楼梦广义》)不过姚燮比较宽容,评曰:“虽曰夫优妇婢,居然一对玉人,亦称良匹。”(第九十三回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