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薛蟠的性格特点及对比

2023-11-2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薛蟠本是个滥情的人，吃喝嫖赌，又好龙阳。可见，薛蟠不只是“滥情人”、“呆霸王”，还有仗义重情、率意爽直的时候。

三、滥情人与诚实人

薛蟠本性顽劣，又乏后天教养，遂至老大无成，终日唯有斗鸡走马、眠花宿柳、打架滋事罢了。所以，他之对待女子，也只是喜其美貌而已，丝毫不会像宝玉那样的惜玉怜香。薛蟠喜欢香菱“生的不俗”，是出于占有欲，不惜操纵豪奴打死第一买主冯渊，而带到家中后，却不见珍惜。第二十五回，薛蟠“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薛蟠对黛玉的一幅丑态，可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香菱体态类似黛玉，内心亦是一片诗情画意，又对他一片痴情，而薛蟠却不能与她相识相赏。第七十九回，娶了悍妻夏金桂后被辖制。第八十回，又见“金桂的丫环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可爱，便时常要茶要水地故意撩逗她”，最后勾搭上手，收为侍妾。在夏金桂的挑拨下毒打香菱，使她成了贪夫棒下受尽屈辱的“冤女”，气得薛姨妈大骂他“得新弃旧”，“不争气的孽障！狗都比你体面些”。

薛蟠本是个滥情的人，吃喝嫖赌，又好龙阳。第九回，学堂里的是是非非，都源自他“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谁想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其中有两个生得妩媚风流，外号叫“香怜”、“玉爱”。“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又丢开一边”。后来，他又“为了秦钟，闹个天翻地覆”（第三十三回宝钗语）。

第四十七回，在赖尚荣家的酒席上，薛蟠见到风流俊伟的柳湘莲后，误将他认作风月子弟，于是便想同他调情。薛蟠色迷心窍，愚蠢之极，待柳湘莲生计要整他时，他还说：“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呢？”以为柳湘莲答应他了，便乐不可支，“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吃了又吃”。随柳湘莲之后去“赴约”，骑在马上“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一副滑稽的傻相，使柳湘莲又笑又恨。之后被拖到苇坑的污泥里，“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又被逼着喝了脏水，躺在苇坑里呻吟。作者还借贾蓉之口，予以进一步的嘲笑：“薛大叔天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了你风流，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羞得薛蟠只恨没地缝儿，钻不进去。“此大快人心之笔：不惩薛蟠，不足以快读者之心；不惩薛蟠，亦不足以称《红楼》之文”^[6]。他的可笑在于：浮浅轻薄、呆头呆脑的外表与执著颟顸、单纯直接的风月诉求，完全是一副“滥情人”的嘴脸，滑稽而不自知。这个花花公子的淫欲邪念，一时膨胀到置一切于度外的疯狂程度，什么家庭、财产，都可以统统扔掉。

薛蟠虽然坏事干了一箩筐，但还是个对亲人有情、对朋友有义的憨直汉子。对母亲、妹妹，尚存挂念关爱之心。第三十四回、第三十五回中，薛宝钗疑心是薛蟠暗中挑唆致使宝玉挨打，薛蟠情急之下，说了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惹得薛宝钗大哭。薛蟠知道自己“冒撞”了妹妹，次日向她百般赔礼，并发誓痛改前非——“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让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顺妈多疼妹妹，反叫娘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并一边说，一边“禁不起也流下泪来”。第六十七回，第一次随铺内总揽张德辉外出作生意回来，给母亲带了箱“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同时还给妹妹专门买了一箱玩意儿，琳琅满目、各色俱全，喜得母女俩到处派送，唯恐他人不知。第八十回，薛蟠终日厮混于夏金桂、宝蟾和香菱之间，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但当薛姨妈气恼交加，呵骂他时，薛蟠“见母亲动了气，早也低下了头”，面对母亲，母子之情又回到了薛蟠身上。尤其是当薛蟠看到媳妇公然辱骂母亲，婆媳展开正面冲突之时，更是着急，“气得跺脚”说：“罢哟，罢哟！看人听见笑话。”无恶不作、寡廉鲜耻的薛蟠能说出这话，除了发自内心的母子之情外，还有作为人的偶然萌发的羞耻感。

薛蟠所为虽然可恨可耻，但其天性率真憨直，没有心计，任性而为。苇子坑被打后出门前的自忏自悔，应当有其真实的自我反思。这在《红楼梦》里的纨绔子弟中，可以说是少有的。到第六十六回，柳湘莲和薛蟠又走到了一起了。原来薛蟠做生意到平安州界，遇到一伙强盗劫了货物，恰好柳湘莲赶来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薛蟠的性命。为了答谢柳湘莲的大恩，薛蟠便与之“结拜了生死兄弟”，从此二人竟“是亲弟亲兄一般”，还张罗着给柳“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后来听说三姐自尽、湘莲出家，又从心里为之难过。“一听见信儿，就连忙带小厮各处寻找”，后来“拍着手”向母亲叙述时，“眼中尚有泪痕”。（第六十七回）这个情节把薛蟠讲义气、重感情的特点揭示出来了，而这一点正是薛蟠性格中的一个闪光点。这比起他那个最有教养、最会做人，以温柔敦厚著称的令妹来，要可爱得多、真挚得多。(www.chuimin.cn)

可见，薛蟠不只是“滥情人”、“呆霸王”，还有仗义重情、率意爽直的时候。因此宝玉很少和贾珍、贾琏、贾蓉等在一起，却和薛蟠有较多的交往。他送贾珍为秦可卿做棺木的板材，可以说是一掷千金，十分豪爽；第二十六回，他邀宝玉同享自己的生日礼物时说：“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唯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薛蟠在这里所表现出的人性真诚，是无可怀疑的。可见在他的率性而为中，透露出一种率真爽直、厚道良善的人性自然。更重要的是，薛蟠的豪放大度与贾府中那些阴微卑贱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其性格越发显豁醒目：霸气中现出淳朴，直执中显出真诚。难怪脂砚斋说：“呆兄亦是有情之人。”（靖藏本第六十七回）涂瀛赞曰：“然天真烂漫，纯任自然，伦类中复时时有可歌可泣之处，血性中人也。”（《红楼梦论赞》）只是，“薛蟠的率性而为、重情重义亦颇似宝玉，却无宝玉的高雅纯洁、体贴周全”^[7]。

第九十、九十一回里，薛蝌诚实、稳重的品格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作者将这位已经定亲，但尚未娶妻的单身男子，放在“色诱”的包围之中考验其道德情操。薛蟠再次杀人在县衙关的久了，其妻妾夏金桂、宝蟾难耐寂寞，恰好小叔子薛蝌正住在薛家，于是主仆二人串谋勾引他。“送果品”一节，虽然宝蟾巧嘴甜舌说得“入情入理”，但薛蝌还是识破了其“叵测”之心。薛蝌始而以为金桂为薛蟠之事，或者真是不过意，备此酒果给自己道乏，也是有的。及见了宝蟾鬼鬼祟祟的光景，也觉了几分。又回心一想：“他到底是嫂子的名分，那里就有别的讲究了呢。或者宝蟾不老成，自己不好意思怎么样，却指着金桂的名儿，也未可知。”这段心理描写，表现了薛蝌为人既心地纯厚，又不乏机警。忽又一转念：“那金桂素性为人毫无闺阁理法，况且有时高兴，打扮得妖调非常，自以为美，又焉知不是怀着坏心呢？不然，就是他和琴妹妹也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儿，所以设下这个毒法儿，要把我拉在浑水里，弄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儿，也未可知。”这是一个男人的直觉，为后文薛蝌在百般“围攻”中，能够岿然不动作了铺垫。接着，她们在“哪个耗子不偷油”的“理论”指导下布设色网，欲置薛蝌于奸嫂佔婢的陷阱之中。

第一百回，薛蟠的案子经刑部驳审，判了死刑，“监着守候秋天大审”。消息传来，一方面是薛姨妈、薛蝌想方设法营救薛蟠，另一方面是夏金桂勾引薛蝌由暗转明，更加大胆放肆。若是薛蝌在家，她便抹粉施脂，描眉画鬓，不时打从薛蝌住房前过，或故意咳嗽一声，或明知薛蝌在屋，故问房里何人。有时遇见薛蝌，便妖妖乔乔，娇娇痴痴地问寒问热，忽嘻忽嗔。丫头们看见，都赶忙躲开。薛蝌却只躲着；有时遇见，也不敢不周旋一二，只怕她撒泼放刁的意思。金桂一则为色迷心，越想越幻，那里还看得出薛蝌的真假来。在宝蟾的“帮助”下，终于乘着薛蝌酒酣耳热之际，夏金桂竟要对薛蝌来个“霸王硬上弓”，走过来一把拉住。薛蝌急了道：“嫂子放尊重些。”金桂索性老着脸道：“你只管进来，我和你说一句要紧的话。”在纠缠不可开交之际，因香菱的突然出现，才使薛蝌逃过了这一劫。

人无道德，畜生不如。薛蝌形象的审美价值，就在于他保持了人的道德感，这是他与薛蟠及贾珍、贾瑞、贾蓉之徒的根本区别。《荀子・不苟》中云：“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在《红楼梦》中，薛蝌无疑是一个小人物，但他胸怀坦荡，办事竭诚尽心，对人心无杂念，对爱情忠诚不渝。姜祺在《红楼梦诗》中说，“有嫂海淫曾未盗，负他冠玉似陈平”！“如果他的胞妹薛宝琴是皑皑白雪中一支绽放的红梅，那么薛蝌应该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株枝繁叶茂的青松”^[8]。

《红楼梦》薛蟠的性格特点及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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