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李贵展示老成稳重,与茗烟形成鲜明对照

李贵展示老成稳重,与茗烟形成鲜明对照

【摘要】:而在此事件中,作为宝玉的领班仆人,李贵则展示出他的老成稳重、周全妥帖,以及自觉负责的态度。由此可见,李贵善于处置复杂、紧急情况,“巧为展转以结其局,而不失其体”,较之茗烟要老成的多。他们在身份、年龄、性情等方面的差异,形成了调皮顽劣、逞能好胜、出言不逊与老成稳重、以理服人、言语得体的鲜明对照。

二、贼滑与老成

茗烟是一个既油滑淘气又清纯可爱,既逞能好强又乖巧伶俐,既狂妄不逊又善解人意的小厮。脂批曰,“贼茗烟”或“茗烟贼”(第十九回)。一个“贼”字,凝练、传神地勾勒出茗烟的机灵鬼形象。第十九回,茗烟与东府里的小丫头万儿幽会被宝玉发现后,问他女孩的名字,茗烟随口现编,说她母亲生她时梦见万字花样,于是叫万儿。宝玉居然信了,在此有脂批曰:“茗烟此时只要掩饰方才之过,故设此以悦宝玉之心。”宝玉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问长问短,由此也可看出主仆之间的亲密关系。万儿离开后宝玉反复琢磨,认为这名字“真也新奇,想必他将来会有些造化”,并且还陷入沉思之中。那这造化又是什么?是与茗烟重叙风流韵事,做了长久夫妻,还是在宝黛爱情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呢?后四十回里没有提及。

接着,他见宝玉不喜欢看戏,觉得无聊,便主动提出,“这会子没人知道,我悄悄地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于是偷偷来到袭人家。当袭人责怪他“调唆”宝玉私自外出时,他马上以守为攻,故作委屈地说:“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不然我们还去吧。”回来时他想的也比别人细致,在宁荣街“命住轿”,对花自芳说:“须等我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好过去的,不然人家就疑惑了。”

最能表现茗烟与李贵性格特征的,莫过于第九回“顽童闹学堂”一事。事端本出自孩童间的猜疑,敌对一方的后台薛蟠又恰好不在场,于是一经贾蔷挑拨,茗烟便依仗主人的地位,看准了对方虽为主人但家境寒微,也不管自己是主是奴,向着金荣发难。试看整部书中,有谁敢公然蔑视主子:“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又有谁敢在大群主子面前断喝:“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唬的满屋中子弟都惊呆了。贾瑞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在此,“茗烟不畏强暴、蔑视权势的性格得到了充分的表现,他的行为虽然未免显得鲁莽和野蛮,甚至荒唐可笑,然而谁又能否认他出手及时的勇气、出语惊人的智慧和天真可爱的孩气”[2]

而在此事件中,作为宝玉的领班仆人,李贵则展示出他的老成稳重、周全妥帖,以及自觉负责的态度。他及时进来,“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撵了出去”,“压息”风波。当宝玉要去“回太爷”告状时,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倒显的咱们没理。依我的主意,那里的事那里了结好,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头脑了,众人看着你行事。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还不管?”贾瑞是个无能之辈,还推诿责任:“我吆喝着都不听。”于是李贵就代太爷贾代儒教训他这不肖的孙子,平时“到底有些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当宝玉问“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时,李贵“想了一想”,为了免得“更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劝其“也不用问了”。

此时的茗烟则又起风波,从窗外横杀进来,并以极其鄙夷、讥讽的口吻揭了金荣的老底,并说:“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主子奶奶!”不仅口吻、语气活灵活现,而且令人想见他趴在窗外伸头探脑、争胜逞能的姿势与神态。这表明他年纪虽小,却对贾氏族中各色人物关系摸得一清二楚,足见他的精明灵透。同时也表现出他得理不让人,乃至于得寸进尺、仗势欺人。蒙府本批评茗烟是“豪奴辈”,王昆仑先生也说他是“狗仗人势的小豪奴”[3],虽然未免言重,但也符合茗烟的基本性格,小说中也指出过“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www.chuimin.cn)

而李贵则以其妙不可言的“偏这小狗攮的知道,有这些蛆嚼”,表现出对茗烟的假怒真嗔。当茗烟后来不仅不退缩,反而为宝玉出谋划策要将金荣的姑妈“雇上一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时,李贵忙断喝“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小心后果严重。李贵呵斥茗烟,镇压住了茗烟等人的放肆,同时也收到了安抚宝玉的效果。接着,与贾瑞一道强压金荣向秦钟作揖磕头,了结此事。李贵知道此事嚷嚷出去,宝玉也不免脸上无光,所以他坚决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由此可见,李贵善于处置复杂、紧急情况,“巧为展转以结其局,而不失其体”(蒙府本批语),较之茗烟要老成的多。二知道人赞曰:“茗烟逞凶家塾,贾瑞不能禁止,李贵以一言止之,贵诚不愧青衣之长哉!”(《红楼梦说梦》)

在这场风波之中,展示出茗烟与李贵截然不同的个性风貌。他们在身份、年龄、性情等方面的差异,形成了调皮顽劣、逞能好胜、出言不逊与老成稳重、以理服人、言语得体的鲜明对照。在当时情境下,茗烟是一味为宝玉、秦钟争气,并不顾忌其他后果;而李贵是精明干练、息事宁人,他不会忘记贾政的训斥,也不会忘记自己作为一个跟随宝玉的年长仆人的责任。

但同时,在茗烟那股蛮横的孩子气中透出的刁钻、凶悍,也不免令人感到有几分寒意。“闹书房”之外,他还敢将一个连岁数都不曾问清楚的丫鬟按倒在书房,接着又敢于在袭人责怪他私自带宝玉外出时把责任往宝玉身上推(第十九回),胆敢谎称老爷之命把宝玉从潇湘馆骗出(第二十六回)。还有,宝玉将要挨打,急需贴身人去通风报信时,他却不在,不晓得到哪里去了?直闹得贾府沸沸扬扬时,他才出现,还把薛蟠当替罪羊给绕了进去。这一切,都是因为茗烟摸惯了宝玉的脾性,所以无所忌惮。因此,有人指出,“像焙茗这样的小厮,善于逢迎主人,又会仗势欺人,在外惹祸,绝非义仆、忠仆……但当局者迷,主人往往不会觉晓,反感用得得心应手”[4]。青山山农更是认为:“焙茗与袭人,固表里为奸者也。袭人事内而独得欢心,焙茗事外而能如人意,少女少男憧憧往来,宜其感不以道矣。大抵宝玉所欲为之事,或不为袭人告,段未有不为焙茗告。故袭人犹伪托于正,焙茗则直出以谐,美女庙中,偏遇见瘟神像,其亦好色之当头棒乎!惜痴人不悟也。”(《红楼梦广义》)

而李贵是关键时刻能够救主的忠仆,且绝不会欺主。第九回受贾政斥责后,宝玉笑着叫他“好哥哥”,说要请他吃饭,但他清醒地记住自己的地位,忙称宝玉为“小祖宗”。第十六至十七回,秦钟病危就要断气,已经移床易箦,宝玉见后不禁失声。李贵忙劝道:“不可不可,秦相公是弱症,未免炕上挺扛的骨头不受用,所以暂且挪下来松散些。哥儿如此,岂不反添了他的病?”庚辰本侧批曰:“李贵亦能道此等语。”想是悲痛之情略同,李贵在此亦能理解宝玉几分。秦钟死后,宝玉痛哭不已,李贵等劝解了半日方住。由此可见李贵的老道与忠诚。

此外,焙茗的伶俐乖巧是不着尘埃的,不像李贵,乃至薛宝钗、袭人之类的为人,有很多处心积虑的成分在里面;茗烟生性快活自在,似乎从不见他愁苦过,也不像李贵那样谨慎小心、循规蹈矩,一心只想稳稳当当地做一个好奴才。到最后主子考科举出场丢了,全家人慌乱得一团糟的时候,茗烟居然信心满满地乱嚷:“我们二爷中了举人,是丢不了的了!”别人问他何以见得,他说:“一举成名天下闻,如今二爷走到那里,那里就知道的。谁敢不送来!”可以想见他那一副喜形于色的乐天样。因此有研究者赞叹:“他既不愁今天,也懒得去愁明天,他也许悟了,也许根本谈不上悟,反正他这个优越条件,放在别的奴才头上,早蹬着梯子往上爬了。他大概不愿意熬到李贵那样,到处弯腰打千儿,倒索性不如当一个快活神仙了。能有这份豁达,难得难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