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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vs.迎春:红楼梦人物对比研究

【摘要】:显然,在大观园舞文弄墨、吟风颂月的姐妹中,迎春逊色了许多。可以说,她是一个善良、平庸、懦弱,与世无争也无所作为的人。贾府中最干练,最具政治家风范的女性,无疑是探春。她亲自查明旧账,按往例秉公办理,不顾忌赵姨娘的闹事、指责。探春还是大观园内诗社的发起人,才情虽不及黛玉、宝钗及湘云,但雅兴极高。从这则谜诗中,可看出惜春的悟性和慧根。

三、平庸・干练・颖慧

封建社会对女子才华的态度,是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红楼女儿则不同,她们大多精通琴棋书画,擅长诗词,少数更表现出政治家的才干。不过三姐妹的才情,有低有高,各不一样。

红楼梦》中千灵百惠、多才多智的女儿不知凡几,可迎春总是“温柔沉默”、甘居人后,从未有过出色的表现。她虽与探春、惜春等一处读书、认字、做针线,但她既无探春的理家之能,亦无惜春的绘画之才。古时淑女必会的琴棋书画中,迎春只下过棋;又“懒于诗词”,唯一提到她看的书是道教劝善书《太上感应篇》。显然,在大观园舞文弄墨、吟风颂月的姐妹中,迎春逊色了许多。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中,元春命每人题一匾一诗,迎春写的是“旷性怡情”,诗曰:“园成精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谁信世间有此境,归来宁不畅神思。”这是迎春唯一的诗,终觉意境平淡,诗味甚少。第二十二回,元春差人送来一个灯谜让大家猜,结果只有她和贾环猜的不对。因为缺乏才情,她直言不讳地说自己不会作诗,“白起个号做什么”。在“秋爽结社”、“蘅芜拟题”中,众姐妹的诗情文采都表现得酣畅淋漓,唯有迎春仅“出题限韵”而已。可以说,她是一个善良、平庸、懦弱,与世无争也无所作为的人。而“她常看些道家书籍,自以为能学些隐逸之心,实际上却未豁达,反而可悲的作茧自缚,她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心,又不如其他女子的聪慧,单纯让贾赦给出卖在婚姻中”[11]

迎春一味的委曲求全,毫无所争,毫无所求,自然也就毫无所获。这样的小姐,只能是如蒲柳弱质,随遇而安。涂瀛在《红楼梦论赞・绣橘赞》中感叹迎春:“己无才而能用人之才,不失其为才也;己无智而能用人智,不失其为智也。惟不能自用,又不能用人,斯真无用耳。”

曹雪芹盛赞探春的“才自精明志自高”,主要是指她治家理事之才,对家族命运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之志。“她的特征是书卷气多于脂粉气,治事的才干掩过了她的闺阁风度,她一言一行,落落大方,比起宝玉二哥来,有时更胜于男子气概”[12]。贾府中最干练,最具政治家风范的女性,无疑是探春。她的果敢有为,杀伐决断,不让凤姐;但她有凤姐的精明、泼辣,却无凤姐的自私贪婪、刻薄歹毒。由于知书识墨,又有力挽风雨飘摇中的大家族的一番雄心,所以她处事更显公正,不擅威福。

探春看不惯生母赵姨娘的明争暗斗,在众目睽睽之下,公正无私地处理了舅舅赵国基的抚恤金。她亲自查明旧账,按往例秉公办理,不顾忌赵姨娘的闹事、指责。姚燮在此赞曰:“探春于议事厅上,侃侃而谈,既无支离,亦无畏缩,裙钗中具此隽异,不枉称玫瑰花儿。”(www.chuimin.cn)

她提出了影响面较大的节约措施、管理大观园的新方案:把重支了的宝玉、贾环、贾兰的上学月银,姑娘们每月重支的头油脂粉钱,一律免去;将大观园内的竹子、稻田、花草等分包给几个懂行的老妈妈,以节省管理费用。她的一系列改革,兴利除弊,开源节流,挽救危机,令凤姐自叹弗如,在“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单畏他五分”;就连从不以俗事为念的黛玉、宝玉,都发出由衷的赞叹,说她“倒是个乖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

探春还是大观园内诗社的发起人,才情虽不及黛玉、宝钗及湘云,但雅兴极高。她在给宝玉的便笺中,认为古人“竖词坛”、“立吟社”是“千古佳话”,这类雅事岂能“独许须眉”而“不让脂粉”。

因此,有研究者叹惜:“像这样一个聪明的有过人的才干的女孩子,如果生长在合理的社会里,她的才能得到充分的发展,是可以作出许多有益于社会的事情的。”[13]正如在理家时她对赵姨娘所说的“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去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这是贾府中其他女孩子所不可想象的事。蒋和森先生认为:“如果那时在荣国府的外面有一条可行的人生道路,也许锐敏而又果决的探春会比贾宝玉更先地跨出封建的门槛吧?”[14]“探春这种愿望在实际生活中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这种思想意识却包含了非常丰富的历史内容,它蕴蓄着一种妇女要求摆脱封建束缚、走向社会自立功业的进步意识。它和贾宝玉、林黛玉要求个性解放、要求维护人的尊严的思想可以交相辉映”[15]

惜春和迎春一样缺乏文思,但她有绘画的天分。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贾母兴致极高地带她游玩大观园。刘姥姥赞叹:“谁知我今儿进这园里一瞧,竟比那画儿还强十倍。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贾母说惜春会时,刘姥姥忙跑过来,拉着惜春说:“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的罢。”

正所谓“暖香别坞小壶天,小妹丹青剧可怜。色即是空空是色,从来画理可参禅”(姜祺《红楼梦诗》)。惜春虽年少,但不幸的命运使她早熟,内心聪慧而灵敏,领悟参禅之意是她的天赋。第二十二回制作灯谜时,惜春所作的“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谜底是佛前海灯。从这则谜诗中,可看出惜春的悟性和慧根。脂砚斋在此叹曰:“此惜春为尼之谶也,公府千金至缁衣乞食,宁不悲夫!”第八十二回,翠缕、翠墨回来报告黛玉病势沉重,探春、湘云感叹唏嘘,独惜春以为“林姐姐那样一个聪明人,我看她总有些瞧不破,一点半点儿都要认起真来。天下事那里有多少真的呢”。如果不是颖慧早熟,是绝不可能将世情看得如此透彻的。惜春在得知妙玉打坐走火入魔之后,有一念不生、万缘俱寂的想法,口占道:“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往。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这表明惜春破除了无明,证悟了空谛,虽尚未出家,但已得真悟。因此,青山山农赞曰:“惜春奇僻似妙玉,而操守过之,故其修行在妙玉之后,而悟道则在妙玉之前。”(《红楼梦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