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大观园舞文弄墨、吟风颂月的姐妹中,迎春逊色了许多。可以说,她是一个善良、平庸、懦弱,与世无争也无所作为的人。贾府中最干练,最具政治家风范的女性,无疑是探春。她亲自查明旧账,按往例秉公办理,不顾忌赵姨娘的闹事、指责。探春还是大观园内诗社的发起人,才情虽不及黛玉、宝钗及湘云,但雅兴极高。从这则谜诗中,可看出惜春的悟性和慧根。......
2023-11-27
三、权谋高手与名士风度
在才情方面,薛宝钗和史湘云各有所长。宝钗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根据现实利害做出果断的行动。宝钗对经世致用的知识敏感度极强,生活中的所需所用,她都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出很多道理。可以说薛宝钗是掌握着入世权谋的高手。与宝钗相比,史湘云在精神方面的才情更多,她所流露的,主要是精神世界的潇洒风度。
薛宝钗的博学是众所周知的,她懂得戏曲、禅宗(第二十二回),医学(第二十八回),诗歌、史书、绘画(第四十二回),孔孟程朱理学(第五十六回),道教《感应篇》(第七十三回)等。从文本来看,其博学是有根据的。其父母要把她培养成“才人赞善”式的人物。欲充此职,必须要有才能,且她出身于“书香继世”之家门,小时读了不少的书。但她所注重的,主要是现实的功利。薛宝钗也作诗,而且不论是元妃省亲作的诗,还是姐妹们结社时所作之诗,她每次都名列前茅,但是宝钗的诗不是用来抒情的。如果说黛玉诗中体现出高洁与哀伤,那么在宝钗的诗中,更多的是表达功利,如元妃省亲时诗中的颂圣色彩,“偶填柳絮词”中的高远志向。
宝钗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从不得罪人,这集中体现在她的“藏”与“露”的哲学上,“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7]。第二十二回,对于龄官的扮相像谁,宝钗心里也知道,但是只一笑却不肯说;第四十回,黛玉行酒令不小心说出了《西厢记》、《牡丹亭》中的戏词,宝钗听了出来,但是只回头看着她,却不当众点破。这两例就体现了宝钗的“藏”。至于宝钗的“露”,如她和湘云说做东的道理,体现了她“小惠全大体”的权谋。第三十七回,跟着叔嫂过活的史湘云,性情豪爽泼辣,兴之所至要起诗社。但是其中的事理一概不知,与她一向亲近的宝姐姐不忍扫她的兴,替她分忧解难说:“既开东,就要做东。虽然是个玩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大家方有趣。”宝钗提出名义上还是湘云做东,但由她来具体操办,搞一个螃蟹宴。这不仅把湘云感动得不行,还博得了贾母的夸赞:“我说这个孩子细致,凡事想得妥当。”(第三十八回)宝钗的高明方法,湘云永远是难以企及的。还如第五十六回,王熙凤病重,李纨、探春、宝钗三人临时管家,宝钗将自己的才能尽力施展出来。她对婆子们发表了一番演说,要她们自律,不吃酒赌博,然后让人“敬服”,做到“既能夺他们之权,生你们之利,岂不能行无为之治,分他们之忧”,于是“家人欢声鼎沸”。
宝钗是个城府很深、心思缜密之人。第二十一回,宝钗听了袭人对宝玉玩起来没有“分寸礼节”的抱怨,心中暗忖:“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于是“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探,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第二十二回,贾母为宝钗过生日,“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第二十七回,宝钗在滴翠亭外听小红、坠儿谈论私情时的一大段内心独白,包括对小红的评价(“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对“偷听”可能产生的后果的分析、权衡,王希廉在此评曰“善于避嫌”。这几处心理透视,生动再现了宝钗平素善于观察人,又善于机变的性格。所以,大观园中的女儿们,最了解史湘云家世及其难处的,也要算宝钗。从史湘云的疲劳神色中,了解到她在家经济拮据,夜夜要自己动手做针线(第三十二回);从史湘云不愿回家的情景,看到她在家的难处。所以,史湘云离开贾府时,众人欲挽留,宝钗反而催她,因为湘云住得久了,回家后肯定会受她婶子的气。这些,唯有“宝钗心内明白”(第三十六回)。
湘云也很有才情,但她的才情不像宝姐姐那样用在功利中,而是在精神层面。这体现在“是真名士自风流”的潇洒风度和她高超的诗才上。“大观园里有两位男子气质的女子,这就是贾探春和史湘云。但贾探春的男子气质表现为政治风度,而史湘云的男子气质则表现为名士风度。贾探春是封建社会的预言者,她最早看出并最早预言了四大家族无可挽回的必然败落的命运。史湘云是封建社会的逍遥者,她独立于叛逆者与卫道者之间,用笑眯眯的眼光看着人世,风度显得是那么潇洒飘逸”[8]。
第四十九回“脂粉香娃割腥啖膻”,湘云和宝玉得了鹿肉在芦雪亭吃。史湘云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面吃,一面说:“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黛玉见此情景,惊道:“罢了,罢了!今日芦雪亭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雪亭一大哭。”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所谓名士风流,本指魏晋时代的一些不拘礼教,任性不羁的知识精英(如竹林七贤),既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又不愿与之分庭抗礼的一种政治选择,后世遂衍变成为知识分子无视礼教束缚,力图保持独立人格、追求精神自由的一种人生态度。史湘云就是如此,所有礼法在她那里都成了多余,与人交往以心相向,既不倨傲,也不谦卑,一切只率性任情,从不前瞻后顾。(www.chuimin.cn)
第六十二回,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同过生日,大行酒令。当袭人拈出“拇战”(即划拳)后,湘云笑着说:“这个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我不行这个‘射覆’,没的垂头丧气闷人,我只划拳去了。”既有男子汉的豪气,又有坦率直爽、随心所欲的风度。后来湘云作弊被黛玉瞧见,又罚了一杯酒,“恨的湘云拿筷子敲黛玉的手”。接着,“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接下来,“憨湘云醉眠芍药裀”,但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嘴里还“唧唧嘟嘟”,“犹作醉语说酒令”。这一个经典特写,是带有浓浓的诗意的,只有湘云才会这样随性自由,风流潇洒而又豪态百出。姚燮在此回评曰:“湘云生平放诞风流,即于一睡可见。”“与葬花的黛玉、扑蝶的宝钗相比,面对着花落蝶飞而不牵动春恨秋忧的人,的确多了一层智慧与逍遥”[9]。还有咏红诗赞曰:“百花丛里出群难,占断豪情便大观”(邱炜萲《红楼梦分咏绝句》);“闲恨闲愁不上心,豪情一往转难禁”(周澍《红楼新咏》),都着眼一个豪字。
湘云醉眠,表现了她的竹林名士风采。二知道人早就指出,“史湘云纯是晋人风味”(《红楼梦说梦》)。史湘云醉境中还说着酒令“泉香而酒洌”、“直饮到梅梢月上”,联系她那“是真名士自风流”的豪言,自然能让人联想到魏晋风度,联想到以醉酒著称的阮籍。潇洒的魏晋风度,很大一部分成就于酒意醉态。可以说,“她有如秋虫候鸟般自来自去,自鸣自已,从不计较利害得失,也从来不虑后果,总是保持着天真烂漫的乐呵呵天性”[10]。这一点,宝钗是永远都不会做的。
与城府极深的宝钗相比,湘云就显得很直露了。在她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用不着回避。她反复在宝玉面前表示过对钗黛的褒贬,“这些没关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第二十二回);“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听见,又怪嗔我赞了宝姐姐”(第三十二回)。
不过,史湘云也有阔大中存细致的时候。第三十一回给大伙儿带戒指,黛玉笑她糊涂,何不一块带来省事?湘云却发了一通长篇大论:“……若带他们的东西,这得我先告诉来人,这是那一个丫头的,那是那一个丫头的,那使来的人明白还好,再糊涂些,丫头的名字他也不记得,混闹胡说的,反连你们的东西都搅糊涂了。若是打发个女人素日知道的还罢了,偏生前儿又打发小子来,可怎么说丫头们的名字呢?横竖我来给他们带来,岂不清白。”反驳得头头是道,让众人心悦口服,都认为“果然明白”。再如第四十九回,湘云对宝琴说:“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宝钗听了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湘云能看透贾府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说明她有时也具备敏锐的洞察力。
史湘云之才,主要是作诗填词联句之才。试问《红楼梦》里的吟诗作词的姑娘们,有几个能在诗词上胜过湘云?每逢起社,史湘云的诗词常常最多,而且才思敏捷,又快又好。第三十七回,她的《咏白海棠》其二:“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引得众人看一句,惊讶一句;看一句,赞叹一句,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更令人叹服的是,这两首诗都是不用推敲删改,“一面只管和人说着话”,一面“心内早已和成”的,且有“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这样的惊人之句。这正是湘云才华横溢,厚积薄发的明证。第七十六回,黛玉和湘云联诗,联了二十一韵之后,忽然被池中一只大白鹤吓了一跳,湘云由此得到启发,联曰:“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听了,又叫好又跺足,说:“了不得,这鹤真是助他的了!……况且‘寒塘渡鹤影’何等自然,何等现成,何等有景且又新鲜,我竟要搁笔了。”林黛玉的才思是十分敏捷的,在作诗方面一向清高自许,可竟然如此称赞湘云的诗句,可见云儿之才亦是非同一般。
湘云做诗的态度是热情积极的,也是十分认真的,在这份认真中,湘云呈现的主要是豁达与潇洒。可以说,“湘云的率真,既是天真,也是真挚。因而,她身上那种豪迈的情致,不会给人空疏之感,却有一种真气扑人,得魏晋风度之神髓”[11]。而宝钗的作诗与处世,则处处渗透着她精深、高妙的入世权谋。最后,虽然“宝钗征服了贾府,征服了几乎书中所有的人,却无法征服读者真诚的审美眼光”,因为读者“无法原谅宝钗的圆滑世故、八面玲珑”。[12]“总的说来,湘云是容易相处的人,不像黛玉的难交心。而她的人缘好乃自然形成,也不像宝钗的有意经营”[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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