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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人物冷淑女与火热假小子对比研究

【摘要】:其中出现的“冷”、“雪洞”,都衬托出宝钗性情的冷酷。如果说宝钗的性格是冷漠的、冷静的,那么湘云则恰好与之相反。冰冷的白色属于宝钗,而火热鲜艳的红色则属于湘云。第二十二回,宝钗生日时,贾母赏两个唱小旦的钱,王熙凤拉着其中一个说:“这个孩子的扮相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瞧不出来。”

二、冷淑女与假小子

第五回,宝钗的判词有一句“金簪雪里埋”,这暗含宝钗的名字,同时也暗示了她不幸的命运。“薛”与“雪”谐音,“金簪”正是“宝钗”。雪虽洁白,但极其冰冷;金簪虽珍贵,但和其他金属一样毫无温度。同名字一样,薛宝钗的确是一个冷美人。当她听到金钏投井自杀的消息,并没有所感伤,只单说了一句话:“这也奇了!”当听说尤三姐自刎、柳湘莲出家后,薛姨妈“心甚叹息”,薛蟠“眼中尚有泪痕”,但是宝钗的表现却是“不以为意”。仅此两例,就可以看出小小年纪的她,心地却是如此的冷漠无情。侧面烘托的例子,譬如“冷香丸”的配料、蘅芜院的环境。第七回,周瑞家的问宝钗治热症的方子,宝钗便一一道来。从宝钗的话中可知要白牡丹花蕊,白荷花蕊,白芙蓉花蕊,白梅花蕊,这些花蕊各十二两,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白。还要雨水,露水,霜,雪,这些也各十二钱,它们也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水。那“白”和“水”两个字眼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冰雪,因此“薛”和“雪”又连到一起了。雪是极其冰冷的,这“冷香丸”不但香,更是冷的。王希廉在此评曰:“真是香固香到十二分,冷亦冷到十二分也。”第四十回,众人游大观园时,大家眼中的蘅芜院是:“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无。”其中出现的“冷”、“雪洞”,都衬托出宝钗性情的冷酷。

宝钗的冷不单单是冷漠,还有冷静。宝钗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很少有过激的言行。呈现在众人眼中的宝姑娘总是文静谦和,从容大度,甚至委曲求全的,这正是她冷静之性格使然。宝钗生日,贾母让她点戏点菜,她总是挑贾母喜欢的点;宝钗和宝玉有时交往,黛玉吃醋,总是找话奚落刻薄她,但她总是避而不答。这种冷静的性格,使宝钗博得了众人的赞赏。众人的赞赏让读者看到宝钗身上的光彩,但是如此时时处处恪守礼节,说明其秉性的深层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灵动与本真,完全按照封建道德的标准来思维、行事,就使得“她的美貌有着万种风情却无一点个性,她的博学有着万般道理却无一点真情”[2]

宝、黛、钗的悲剧,除了是贾府统治者制造的之外,薛宝钗也用自己的冷静制造了自己的悲剧。第九十五回,薛姨妈问宝钗愿不愿意与宝玉结婚时,宝钗反正色的对母亲道:“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如果说这里宝钗还不知道贾母等会用掉包计来让她和宝玉成婚,那么到了第九十七回薛姨妈将这话细细地告诉了她时,为什么她只是“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而不是正色反对呢?在这个节骨眼上,宝钗如果不愿意,她完全可以站出来反对的。但是她没有,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屈辱,会带给宝玉打击,会毁掉林妹妹,可她只是默默地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尊,冷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一个候选入宫的少女,她的行为当然要适合于正统的标准。另一方面,商业世家无形中赋予了宝钗以计较利害的性格,善于把握现实利益的人必须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她永远以平静的态度、精细的方法处理着一切。宝钗是《红楼梦》所有人物中第一个生活技术家”[3]。所以,她总是那样以理性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很少发自内心地接人待物,也很少真心实意地去欣赏春花秋月。所以“杨妃戏彩蝶”那一回的偶尔动情,就成为书中的经典特写了。有研究者认为:“薛宝钗是一个贾政型的女性。而她的罕言寡语,淡妆素服,把识字作诗都看作是非分内之事,对于别人,对于世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真是‘淡’到了极点,也就是‘冷’到了极点。”[4]故解庵居士以为:“书中无情者,以宝钗为最。”(《石头臆说》)

如果说宝钗的性格是冷漠的、冷静的,那么湘云则恰好与之相反。冰冷的白色属于宝钗,而火热鲜艳的红色则属于湘云。湘云是热烈、明朗而又朝气蓬勃的。她的每次出场,都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虽然湘云在家里生活得不尽如人意,但是苦难的生活并没有磨灭她热爱生活的本性,这个说话爱咬舌的云妹妹在贾府里总是爱说爱笑的。《红楼梦》曲子里的《乐中悲》写的就是湘云,其中有一句说她“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湘云果真是英豪阔大的。这种爽朗豪迈的性格体现在她爱说爱笑、心直口快,不拘小节、不爱女装爱男装等方面。(www.chuimin.cn)

湘云来贾府是像黛玉一样依附亲戚,寄人篱下,但她心地宽广,从不自卑,也不因为自尊而敏感多疑。她的乐观、率真和娇憨,成为了大观园中耀眼的亮点。她总是爱说爱笑,这是她暂时摆脱生活重压后生命本真的回归。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湘云不可能在每次出场时都滔滔不绝地话如泉涌,笑如夏花。第四十九回,“如今香菱正满心满意只想作诗,又不敢十分罗唆宝钗,可巧来了个史湘云,那史湘云极爱说话的,那里禁得香菱又请教她谈诗?越发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这时宝钗笑着说“我实在聒噪得受不得了”,又说湘云是“话口袋子”。除此之外,写到湘云时还多次出现过“大说大笑”、“高谈阔论”等字眼。但是为人天真活泼的湘云,到底没有防人之心,宝钗说她“到底嘴太直了”。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她的品性而不往心里面去,但是还是得罪过多心的林姐姐。第二十二回,宝钗生日时,贾母赏两个唱小旦的钱,王熙凤拉着其中一个说:“这个孩子的扮相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瞧不出来。”大家都知黛玉多心而心照不宣,但湘云接口道:“我知道,是林姐姐的模样儿。”宝玉马上就给湘云使了一个眼色,但是这看似为湘云的眼色其实是为了黛玉,这样一来三个人的距离都拉远了。

活泼豪爽的湘云不爱女装爱男装,这正是她真实内里的外在表现。第三十一回,写到宝钗、黛玉谈论湘云。宝钗笑道:“姨娘不知道,他穿衣裳还更爱穿别人的衣裳。可记得旧年三四月里,他在这里住着,把宝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额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他站在那椅子后边,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他只是笑,也不过去。后来大家撑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说‘倒扮上男人好看了’。”黛玉也道:“这算什么。惟有前年正月里接了他来,住了没两日就下起雪来,老太太和舅母那日想是才拜了影回来,老太太的一个新新的大红猩猩毡斗篷放在那里,谁知眼错不见他就披了,又大又长,他就拿了个汗巾子拦腰系上,和丫头们在后院子扑雪人儿去,一跤栽到沟跟前,弄了一身泥水。”说着,大家想着前情,都笑了。这些话语使湘云可爱而又淘气的假小子形象跃然纸上。

湘云又是宽宏大量的,从不斤斤计较。这种宽宏大量源自她心中有爱,她珍爱自己的生命,珍爱朋友也珍爱自己的亲人。湘云的身世是不幸的,但是她并没有像和她身世差不多的林姐姐一样每日自怜自嗟,哀伤叹息,还劝黛玉自己要好好保养;她并不摆小姐的架子,带了礼物也不忘给袭人等丫鬟,还经常给袭人做针线;她对宝玉的感情是掏心掏肺的好,不含一点杂质,宝玉得罪了她,事情过后她不但从不计较,而且对自己亲近的二哥哥总是百般关心。湘云的宽宏大度,使她像自己的诗中写到的一样“也宜墙角也宜盆”,使她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

宝钗的冷,使她的出场每每给人一种心有城府的深度感。她“绝非是一个概念化的‘冷美人’,而是一个有着复杂性格精细心计的‘完美’淑女。作者传神地刻画了她所具备的温柔敦厚的贤淑风范,雍容大方的高贵气质,艳冠群芳的美貌,广博出众的才学和才干”[5]。而湘云的出场,带给人们最多的是天真无邪的轻松感。可以说,她是一个英豪阔大的假小子,“宝钗没有她真情,黛玉没有她浑厚”[6]。这就是书中人物与读者都对史湘云独有所钟的原因。故涂瀛赞曰:“处林、薛之间,而能以才品见长,可谓难矣。湘云出而颦儿失其辨,宝姐失其妍,非韵胜人,气爽人也。”(《红楼梦论赞》)青山山农以为:“湘云英气勃勃,纯乎豪者也。”(《红楼梦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