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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妙玉:清高孤僻人难容

【摘要】:人们对她的这些评语,实际上是对她那种不肯折节媚俗、孤标傲世性格的反映。这种“清高孤僻”的性格,与世难容。与桃花林中荷锄悲歌的黛玉一样,居住在青灯古殿里的妙玉,也具有“孤僻人皆罕”的品性。作者没有用过多的笔墨,就使妙玉清高孤僻的性格跃然纸上了。

四、孤僻的性情

松、竹、梅素有“岁寒三友”之称,在文学作品与绘画中历来被用作高洁劲直的象征,作者把梅、竹分别安置在栊翠庵、潇湘馆里,应不是随意的点缀。“它只能有力地说明黛、妙二玉在作者心目中的地位,她们二人就是在大观园花花世界里的两株交相辉映的绿竹和红梅,是作者心中和笔下的宠儿”[4]。黛玉、妙玉都是聪明、美丽、心性高洁的少女,自幼身世坎坷,寄居在封建大家族贾府。面对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们并没有趋炎附势,而是更加自尊自爱,因此让人觉得清高孤僻,“不合时宜”。

黛玉是出名的“小性儿”,“行动爱恼人”,“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利害”,“天性喜散不喜聚”。人们对她的这些评语,实际上是对她那种不肯折节媚俗、孤标傲世性格的反映。黛玉藐视权贵,北静王的香珠串被她骂作“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甚至在嫡亲的外祖母面前,也从不见她有丝毫像王熙凤“戏效彩斑衣”那样令人恶心的“孝心”和薛宝钗饮食、穿衣、点戏、猜谜上都尽力顺着老太太欢心那样的殷勤。她身居“花柳繁华之地,富贵温柔之乡”的贾府,却感觉“风刀霜剑严相逼”。她把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视为“污淖”,把“质本洁来还洁去”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这种“清高孤僻”的性格,与世难容。黛玉知道自己是不合时宜之人,也知道这种性格将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她日日夜夜担心着与宝玉的绵绵情思被人斩断,时时处处预感到孤军苦战的可怕结局,但她并不打算改弦更张。她埋香冢、泣残红,看似悲观消沉、颓废伤感,实际上正是反映了她对人生的执著追求,对生活的深沉眷恋。“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这颗幼嫩弱小的心,发出了深沉、强烈的呼喊。一曲《葬花吟》,是黛玉性格光彩的聚焦点。

桃花林中荷锄悲歌的黛玉一样,居住在青灯古殿里的妙玉,也具有“孤僻人皆罕”的品性。所以,连一向不肯得罪人的李纨也说:“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第五十回)第六十三回,连宝玉房内的丫鬟也不把她当回事。当宝玉发现了妙玉的拜帖时,直跳起来,众丫鬟却道:“我当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的”;宝玉在路上遇见与妙玉相识最早的邢岫烟时,也说妙玉“为人孤僻,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宝玉将拜帖取与岫烟看,岫烟笑道:“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对于一个出家人,这样的指责,无疑已到了极点。她的正面出场较晚,第一个场景“栊翠庵品茶”就极其鲜明地突出了她的典型性格。(www.chuimin.cn)

第四十一回,贾母带刘姥姥游大观园,一路人来到栊翠庵品茶歇脚。品茶的过程中,妙玉不向权贵献殷勤,即使是“老祖宗”贾母,也只能吃到她的二等茶。放下她们不管,自己去陪黛、钗品尝梅花雪。贾母要走,她“亦不甚留,送出山门,回身便将门闭了”。一行人去后,妙玉见道婆收刘姥姥用过的茶杯,忙命将那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劝道,不如把那个成窑小盖钟给刘姥姥,也可变卖度日。妙玉说道:“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你要给他,我也不管你,只交给你,快拿了去罢。”宝玉又说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叫几个小幺儿来河里打几桶水来洗地,如何?”妙玉笑道:“这更好了,只是你嘱咐他们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头墙根下,别进门来。”作者没有用过多的笔墨,就使妙玉清高孤僻的性格跃然纸上了。脂批曰:“怪洁之癖未免有过。”(庚辰本回前总批)

正如陈其泰所说的,妙玉“平日孤高自许,实有大不得已者。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与其混俗和光,毋宁遗世独立耳”(第七十六回评)。蒋和森先生亦赞曰:“清静的空门,虽然解除了你生理上的病患,但并没有解除你大家闺秀的‘傲性’和‘高洁’。你是一个身穿道袍的小姐,又是一个心在朱楼的幽尼。”[5]作为一个出家人,自爱自赏,本无可厚非;可一味地孤高自许,我行我素,就不免令世俗难容,诚所谓“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了。因此,二知道人诟她“欺世盗名”(《红楼梦说梦》),青山山农评她“外似孤高,内实尘俗”(《红楼梦广义》)。

不过,陈其泰在第一一二回总评中,为她辩护道:“孤高自喜,本出家人身份应尔。若痴情,则女子之本色也。倘妙玉和光同尘,人人见好,固不成其为妙玉。然使见宝玉而漠然忘情,又岂慧美女子之天性乎?观其在贾府中,非不周旋世故,而不屑作势利逢迎之态,与园中姐妹虽不往来亲近,而品茶时则另款黛玉、宝钗。中秋夜则续黛玉、湘云所联之句。宝琴索红梅,则亦与之。岫烟乞扶乩,则亦应之。至其独厚惜春,尤见赏识不凡。迹其生平,初何尝欺世盗名耶?且红楼梦,情书也。无情之人,何必写之。倘妙玉六根清净,则已到佛菩萨地位,必以佛菩萨视妙玉,则红楼梦之书,可以不作矣。夫宝玉之性情,舍黛玉谁能知之?而妙玉独能相契于微,则亦黛玉之下一人而已。若因众人所不悦,而亦从而诋之,岂非矮人观场之见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