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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三大女词人研究:乔影杂剧简论

【摘要】:第一节杂剧《乔影》简论杂剧《乔影》,又名《饮酒读骚图》,是吴藻创作于青年时期的一部抒情短剧。全剧仅一折,剧中人物只有谢道韫一人。从这部杂剧的结构和体制看,《乔影》是清代杂剧中典型的文人抒情剧。从艺术表现形式看,《乔影》的文辞极其优美。《乔影》的艺术美,还在于情感的渲泄与表达。由此可见,《乔影》中作者的呼号也是明清知识女性的共同心声。

第一节 杂剧《乔影》简论

杂剧《乔影》,又名《饮酒读骚图》,是吴藻创作于青年时期的一部抒情短剧。全剧仅一折,剧中人物只有谢道韫一人。这部杂剧描写谢道韫博学多才,怨恨自己生为女儿,不能施展抱负。她不爱红妆,改易男装画成小影一幅,名为《饮酒读骚图》,并挂在书斋内。一日,她易换闺妆,到书斋内赏玩小影,并对影读《离骚》,狂饮痛哭,一发胸中的愤懑。

从这部杂剧的结构和体制看,《乔影》是清代杂剧中典型的文人抒情剧。清杂剧在结构体制、内容题材、情感表达等方面与元杂剧均有显著不同。在体制方面,元杂剧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着每剧四折一楔子的格局,剧中人物的出场、结构的安排、曲牌的使用及常见的套语等都有一定的程式。清杂剧由原来的四折变为一折至十余折不等,曲牌也不再单用北调,而是兼用南曲,并出现了南曲化和传奇化的特点。在内容题材方面,元杂剧往往描写历史或现实的题材,重在反映作者所面对的客观世界,表现作者对社会的态度和观点。清杂剧则选取便于个人情感表达的题材,描写的人物常常带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在情感表达方面,元杂剧总是将作者的情感融于剧中人物的情感中,以塑造的典型形象寄予作者的是非爱憎与审美观念。清杂剧所塑造的形象往往是作者的自我形象,情感的抒发具有很强的主观化色彩。清杂剧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文学性增强而戏剧性减弱,具有文人案头化的倾向。清代杂剧已成为文人抒情言志的重要的文学体裁,其内容相当于抒情散文或讽刺小品

清代杂剧中的上品,往往与抒情诗接近。吴藻的《乔影》就是清代杂剧中的抒情诗。从艺术表现形式看,《乔影》的文辞极其优美。细细品味全剧各曲语辞,无不透现出秀丽空灵的审美意蕴。如“〔南江儿水〕细认翩翩态,生成别样娇。你风流貌比莲花好,怕凄凉人被桃花笑,怎不淹煎命似梨花小”,“〔南园林好〕制荷衣香飘粉飘,望湘江山遥水遥。把一卷骚经吟到,搔首问,碧天寥。搔首问,碧天寥”。〔南江儿水〕曲中“娇”、“好”、“笑”、“小”押韵,〔南园林好〕曲中“飘”、“遥”、“到”、“寥”合韵。这些剧曲中的语言几乎句句押韵,读起来如珠玉在唇、琅琅上口,具有音韵和谐的艺术美感。冯沅君先生这样形容吴藻剧曲的美:“每次读这些曲子,我们常有种弄春水、望秋月的情味。‘三春弱柳三秋月,半溪清水半峰雪’,杨诚斋的这两句诗正可用来品题吴作。”(1)

《乔影》的艺术美,还在于情感的渲泄与表达。这部杂剧不只是一位清代知识女性面对封建桎梏的愤懑呼号,它还唱出了更多封建士大夫的忧愤心曲。在剧作中,吴藻长歌当哭,借剧中人物谢絮才一吐胸中的郁闷。例如,在剧曲〔北雁儿落带得胜令〕唱词表明自己的志向之后,作者的一段道白尤其悲慨淋漓、感人至深:“咳!一派荒唐,真是痴人说梦。知我者尚怜我标格清狂,不知我者反谓我生涯怪诞。怎知我一种牢骚愤懑之情,是从性天中带来的哟!(泪介)”。当时名士许乃榖在《乔影·题词》中描写了演员与观众在该剧演出时的反映:“传观尽道奇女子,亟付雏伶为奏技。雏伶亦解声泪俱,不屑情柔态绮靡”、“满堂主客皆嘘唏,鲰生自顾惭无地。须眉未免儿女肠,巾帼翻多丈夫气。”(2)真挚动人的情感和坦荡豪爽的艺术表达,使《乔影》具有一种深沉动人的感染力,表现出丰富的情韵美。

当时名流吴载功为《乔影》作跋云:“乙酉秋,余客沪上。友人出示此册,觉灵均香草之思,犹在人间。而得之闺阁,尤为千古绝调”,“见者击节,闻者传钞,一时纸贵;爰付梓人,播诸乐府,以代钞胥云尔。”(3)乙酉为道光五年(1825年),时年吴藻26岁,此时她已名满大江南北。而《乔影》的广为传唱,更重要的在于剧中所寄托的“香草美人”之思。个性解放意识与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与呼号使《乔影》具有了一种强大的精神感召力。吴藻的愤懑与呼号,使人们联想到了一系列社会问题,从而启发人们对这些问题进行更为细致深入的思考。剧作中,谢道韫一出场,便叹惜自己胸怀壮志却生为女子的失落与愤慨:“百炼钢成绕指柔,男儿壮志女儿愁,今朝并入伤心曲,一洗人间粉黛羞。我谢絮才,生长闺门,性耽书史,自惭巾帼,不爱铅华。敢夸紫石镌文,却喜黄衫说剑。若论襟怀可放,何殊绝云表之飞鹏;无奈身世不谐,竟似闭樊笼之病鹤。”但她又不甘心于命运的安排,她渴望获得身心的自由,像男儿一样驰骋在理想的天国,如飞鹏般展翅冲向广阔的天空。所以她要易换闺妆,画成自己的男装小影。她的乔装小影,是对封建社会压制女性自由的反抗与挑战。在〔北雁儿落带得胜令〕剧曲中,她连用了十个排比句,以磅礴的气势抒发了自己的生命理想:(www.chuimin.cn)

我待趁烟波泛画桡,我待御天风游蓬岛,我待拨铜琶向江上歌,我待看青萍在灯前啸。呀,我待拂长虹入海钓金鳌,我待吸长鲸贳酒解金貂,我待理朱弦作幽兰操,我待着宫袍把水月捞。我待吹箫,比子晋还年少;我待题糕,笑刘郎空自豪,笑刘郎空自豪。

在这段唱词中,作者频频用典,以李白苏轼、王子乔、刘禹锡等文人名士自喻,表达了自己渴望有机会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和冲破一切束缚、追求自由理想的美好愿望。作者思绪豪迈,气势如虹,在无边无际的幻想中,生命的理想与人性的自由得到充分的张扬。

对于女性社会地位与角色的强烈不满,并在作品中表达变作男儿的愿望,成为明清时期众多知识女性的共同梦想。如明代徐渭的《四声猿》,其中《雌木兰替父从军》和《女状元辞凰得凤》写花木兰与黄崇嘏两位奇女子一文一武,在改扮男装后建功立业的故事。在明清戏曲中,女性改换男装的情节尤其受到女性作家的青睐。如明末叶小纨的《鸳鸯梦》,清代张令仪的《乾坤圈》,王筠的《繁华梦》,何佩珠的《梨花梦》等等,均以女性对自身性别角色的不满,表现女性渴望摆脱封建束缚、改变现实社会的强烈愿望。由此可见,《乔影》中作者的呼号也是明清知识女性的共同心声。

吴藻的愤懑来自于她对女性社会角色的不满,她把自己的人生理想寄托在对名士身份的向往中。她期望自己已然是一位风流名士,身边有红颜知己一诉衷肠。而在现实社会中,女性没有追求爱情理想的自由与权利。〔北收江南〕曲词抒写了作者的这一愿望和遗憾:“呀,只少个伴添香红袖呵相对坐春宵,少不得忍寒半臂一起抛,定忘却黛螺十斛旧曾调。把乌阑细抄,更红牙漫敲,才显得美人名士魂最销。”对名士身份的向往,体现了吴藻对封建社会的批判,对自由精神的追求,以及对女性社会角色的深入思考。吴藻生性高傲豪爽,寂寞苦闷的环境与个性的矛盾成为吴藻愤懑的根源,同时也成为她创作《乔影》动因。

徐渭作《四声猿》以寄予心中的哀痛,桂馥作《后四声猿》为倾吐胸中的愤慨,“吴藻的才学自然不能与徐桂比,可是《饮酒读骚图》却与前后《四声猿》同样的是愤慨的抒写”(4)。在冯沅君先生看来,《乔影》无论在思想深度还是艺术表现方面堪称明清戏曲中的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