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近苏辛与嗣响易安的双重风格

2023-11-2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纵观吴藻词的研究，论者对吴词豪放与柔婉的审美特征均有观照。但事实上，在吴藻的近三百首词作中，堪称风格豪迈的作品不到四分之一。但吴藻词的基调是清圆柔婉，这种清婉的基调贯穿于吴藻的大部分词作中。

一、“学近苏辛，嗣响易安”的双重风格

碧城馆主陈文述在《花帘词序》中评价吴藻词：“顾其豪宕，尤近苏辛。宝钗桃叶，写风雨之新声；铁板铜弦，发海天之高唱，不图弱质，足步芳徽。”近人徐珂的《近词丛话》则以“吴香词似漱玉”评吴词。与吴藻同时代的梁绍壬在《两般秋雨盦曲谈》中认为吴藻“‘南朝幕府黄崇嘏，北宋词宗李易安’，盖非虚誉也”。吴藻词清丽飘逸，坦诚率真，情感雄浑沉郁，在豪放中透现悲凉的审美情韵。吴藻词中虽有“放眼乾坤小。猛翻来、银涛万叠”的豪放色彩和“一带沧溟云气涌，装点楼台七宝”奔走流动的气势描写，但更多的是如“春水一江流，春山面面愁”、“倚竹拈花，生寒翠袖无人问”、“云母屏风月上，高寒如在瑶清”等清寂、幽远、深邃、雅洁的景致。这些景色往往笼罩着薄云细雨、清风流水、明月夕阳,从而使吴藻词生发出清澈、雅洁、飘逸的美感和清丽淡雅、自然和谐的风韵。

纵观吴藻词的研究，论者对吴词豪放与柔婉的审美特征均有观照。进入新时期以来，对吴藻的评论多看重她追求个性解放女性觉醒意识和对传统女性角色的背离。但事实上，在吴藻的近三百首词作中，堪称风格豪迈的作品不到四分之一。吴藻更多的作品是轻柔婉转的婉约词。吴藻词的艺术风格是多样化的，既有气势磅礴的豪放词，也有轻灵流转的婉约词。但吴藻词的基调是清圆柔婉，这种清婉的基调贯穿于吴藻的大部分词作中。那些悲慨淋漓的豪放词虽然唱出了时代的最强音,体现出吴藻词强烈的女性觉醒意识，但那些情致缠绵、词意妩媚的婉约词却最为真实贴切地反映出清代女性的生活情状。

豪放与婉约兼容的多样性艺术风格与吴藻所处的时代背景、个性气质、个人的生活经历、清代词学的发展以及女性词发展的内在规律等多种因素密切相关。从吴藻所处的时代背景看，清代嘉庆、道光年间，清王朝的统治日趋衰落，追求个性解放与思想自由的社会思潮此起彼伏。这些社会思潮为吴藻词中女性觉醒意识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和思想基础。从吴藻的个性气质看，吴藻天性率真直爽，崇尚自由豪侠的生活方式。然而，她所处的时代没有给女性施展人生抱负的机会和空间，因此，她只能以女性特有的柔婉方式，在诗词曲画中书写自己胸中的愁闷。从吴藻的生活经历看，她的婚姻生活中并没有值得抒写的幸福和快乐，从作品中隐约透露出的只有她独处闺房的孤独与愁怨。她对爱情生活也许曾有所期待，但她终归保持着沉默，在梅雪纷飞的禅境中参悟着生命的终极。从词学的发展来看，词在清代呈现出中兴的局面，大的词派就有“云间词”、“阳羡词”、“浙西词”和“常州词”四大流派。吴藻身处浙西词的地域中心，在词学创作上潜移默化地受到了浙西词崇尚醇雅清空的美学主张。但吴藻词又能冲破浙西词的樊篱，以清丽流畅、口语化的表达开拓出女性词的新境界。女性词发展到清代中期，在内容题材、艺术情韵等方面均有了进一步的深化与拓展。吴藻词秉承了女性词发展的成果，在题材意蕴和美学风格方面均有所创新。

作为文学风格的两种基本审美表现形态，豪放与婉约所具有的话语表达方式的差异，使它们呈现出不同的审美特征。豪放词，由于其语气豪壮、语调高昂、语势奔放，给人以激越昂扬、意气风发的审美感受；婉约词，因其语气委婉、语调轻柔、语势舒缓，给人以轻松怡悦、闲静和谐的审美感受。作品的豪放风格，常常通过率直、疏放的语言表现出来。惟其在语言表达上的率真直爽、疏朗奔放，才使创作主体豪迈的情感得以酣畅淋漓、一泻千里地体现出来。婉约风格的作品，多以委婉的语言表达方式抒写缠绵细腻的情思，以委婉的语言表达方式，携带着一定语义信息的语流迂回、曲折地前进，达到曲径通幽的审美效果。《金缕曲》（生本青莲界）抒写了吴藻深切的人生感悟，全词牢骚动荡，意气勃发，表现出豪迈与沉郁兼容的艺术风格：(www.chuimin.cn)

生本青莲界。自翻来、几重愁案，替谁交代。愿掬银河三千丈，一洗女儿故态。收拾起、断脂零黛。莫学兰台悲秋语，但大言、打破乾坤隘。拔长剑，倚天外。人间不少莺花海，尽铙它。旗亭画壁，双鬟低拜。酒散歌阑仍撒手，万事总归无奈。问昔日、劫灰安在？识得无无真道理，便神仙、也被虚空碍。尘世事，复何怪？

在这首词中，吴藻对社会赋予她的“性别角色”流露出极大的不满。不甘“雌伏”的社会理想使作者不禁产生了壮志难酬、人生空幻的焦虑与愁懑。对女性社会角色的“厌弃”，使作者对男性社会角色不由得生发出由衷的钦羡。但无情的男权社会为女性划定的狭小空间，让吴藻欲入世而不得，欲出世又不甘。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使吴藻深感生命的无助与悲凉。她无力打破封建社会沿袭了几千年的女性生存格局，只有在虚幻的境界中，让自己的人生理想尽情飞扬。在这里，作者情思豪迈，她渴望滔滔银河水能够洗去自己女性的娇柔，洗去不公平的社会施于女性的所有不幸与苦难。她愿从此收拾起胭脂粉黛，不再为女性不幸的命运而悲愁哀叹。她渴望能够像豪侠的志士“拔长剑，倚天外”，以无畏的勇气和力量打破虚空对于人性的桎梏。但冷静的词人对于社会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无奈的悲凉在作者静默的沉思中，迅速淹没了上片的慷慨豪迈，透露出吴藻洞穿世事的痛楚和苍凉。在人生理想经历了无数次挫败后，作者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识得无无真道理”的虚空境界，在佛禅的清静无为中聊以自慰。这首词的基调由上片的疏朗奔放渐转为下片的低徊婉转，不同的风格在同一首词中巧妙地融为一体，作者的情感在激越昂扬和委婉舒缓的审美氛围中得到充分的展现。

《高阳台·题〈悲秋图〉》以序叙事，以词抒情，抒写了秋娘林氏才高命薄的悲惨遭遇。在这首词中，吴藻以沉重伤惋的情怀对这位不幸的女性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全词曲折婉转，格调哀伤，秋娘的凄惨境遇引发了词人满腔的幽绪。“咏絮才高，量珠聘薄，春人冰透冬心。拥髻凄然，知它翠袖寒深”。在一大批咏絮才高的女性群体中，才高命薄几乎成为她们共同的遭际，秋娘的命运却尤其悲惨。这首词的情调无疑是清冷而悲凉的，在委婉愁怨的情感表达中，作者的情思纤婉而细腻。

在吴藻词中，有一部分山水词轻灵流转，气韵生动，浪漫而瑰丽，极富生活的情趣。《洞仙歌》（兰舟催发）是吴藻中年时期的词作，描写了词人游超山探梅的情致。全词风格清新疏朗，在细致委婉的基调中，表现出吴藻词别样的艺术情韵。以词的上阕为例：“兰舟催发，趁嫩晴清晓。碧水弯环路多少。有香南雪北，三两人家，闲指点，认得那回曾到。”全词气韵生动流畅，语词清新自然，表现出吴藻词艺术风格的多样性。

学近苏辛与嗣响易安的双重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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