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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女词人与浙派文化

【摘要】:序言俨然将吴藻视为浙西词派的继起者。后期浙西词人开放的词学观,无疑对吴藻的词学追求产生了积极影响。这首词无疑成为吴藻词学追求的宣言,在浙西词的地域文化中心明确推举北宋南唐词,对浙西词唯“白石梅溪”独尊的弊端进行了批评。

二、浙派文化对吴藻词的浸染

(一)浙派文化概观

浙派文化的内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本文所论浙派文化泛指浙江一带特定的地域性文化积淀。在宋代以前,浙江文化史上就已出现了王羲之谢灵运、沈约、骆宾王、钱起、孟郊等著名文人。宋代以后,浙江的经济与文化均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北宋时期,两浙已跃为全国首富,文化方面也已呈现出兴盛的势头。南渡以后,宋高宗定都临安,全国政治、文化中心相应南移;同时,中原士大夫流寓浙江各地,为浙江文化注入了新鲜血液。苏东坡就曾先后两次出任杭州地方官员。这一时期,浙江文化在各个方面均取得了显著的成就。据唐圭璋《宋词四考·两宋词人占籍考》,宋代有词传世、籍贯可考者867人,仅浙江一省就有216人。如著名词人张先、周邦彦、陆游、陈亮、吴文英、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人,均可“目之为浙派词人”(11)。著名诗人则有钱惟演、林逋、陆游,以及“永嘉四灵”和以杭州为中心的“江湖派”等诗人群体。除文学群体之外,浙江的经史之学也极其发达,并为浙派文学的繁荣奠定了学术基础。同时,发达的刻书业和藏书、编书的优良传统,为浙派文化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

清代浙江的各种学术、艺术、文学流派直承两宋时期辉煌的浙派文化。宋代遗留在浙河两岸的独特人文景观构筑了清代浙派文化中浓郁的宋文化情结。对于清代的浙派文人来说,最值得他们抒写的正是那些能够寄托遗民故国之思的古文化遗址和宋王朝所遗留下来的文化景观。宋亡以后,宋遗民以浙江为最多。明亡后,清代的明遗民文化也以两浙最为兴盛。浓郁的故国之思和夷夏大防的汉文化传统,赋予清代浙派文化深沉的感伤基调,同时,也构成了清代文化的一个显著特色。

从文学的角度关注清代的浙派文化,明清易代的时代巨变使清代的浙派文学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万木竞春的繁盛局面。浙派文人在诗、文、词、小说和戏曲的理论与创作等各个方面均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以小说和戏曲论,清代著名文人如洪升、李渔、黄燮清、赵庆熺等人均可视为浙派中人。同时,还涌现出了一大批女性作家作品。如林以宁,浙江钱塘人,有《芙蓉峡》传奇;李怀,浙江嘉善人,与其夫曹尔垓合著《双鱼谱》传奇,其女曹鉴冰,作《瑶台宴》传奇;陈端生,浙江杭州人,作《再生缘》弹词前17卷,钱塘梁德绳续《再生缘》后3卷。吴藻所作杂剧《乔影》则成为清人杂剧的代表作品。

清代浙派文学在诗、词的理论与创作方面均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在诗歌方面,从清初的云间派、西泠派和遗民诗界首开“浙派”诗风的黄宗羲,到顺康时期的朱彝尊、查慎行,再到康乾时期厉鹗的“浙派”、钱载的秀水派、袁枚的性灵派、王昙的盛世衰音,以至开启近代文学新变的龚自珍等等,这些思想界和文学界的领袖人物均可视为广义的浙派诗人。仅浙江一地的诗歌派别几乎占据了清代诗歌流派的半壁江山。清词之繁盛,号称中兴,浙人之词的发展流变则贯穿于清词发展的始终。清初词坛有云间词派、浙中“三毛”以及朱彝尊开创的浙西词派。浙西词派经初、中、晚三个时期的发展演变,宗主词坛的分别为朱彝尊、厉鹗、吴锡麒、郭麐等人。晚清浙人名家词则有龚自珍、黄燮清、赵庆熺、张景祁等人。浙地女性作家的诗词理论与创作也取得了显著的成就,兹不赘述。(www.chuimin.cn)

(二)吴藻词的美学追求

吴藻生活在浙派文化的中心,中年以后又迁居“浙派”宗师厉鹗、吴锡麒故居,她的词学主张与美学追求潜移默化地受到了浙西词派的影响与浸染。道光九年,在魏谦升为吴藻《花帘词》所作的序中,认为浙西词派除赵庆熺外,“继厉、吴而起者,非女士谁属哉”。序言俨然将吴藻视为浙西词派的继起者。赵庆熺,字秋舲,与吴藻同为浙江仁和人,有《香销酒醒集》词曲传世。吴藻的《洞仙歌·题赵秋舲香销酒醒集》云:“花窗细读,十年前名句,一瓣香曾为君炷。甚空空妙手,绣出鸳鸯,谁信道,肯把金针度与”,廖廖数语,对赵之推崇与感念由衷而发。二人词风确有相通之处。赵的好友梁绍壬在《两般秋雨盦随笔》中评赵词“柔脆轻圆,酷肖北宋人手笔”,又评吴藻词“轻圆柔脆,脱口如生”。近人吴梅也评价吴藻曲作“意境雅近秋舲”(12)

黄燮清《国朝词综续编》卷二十四选吴藻词十九首,言其词“豪俊敏妙”、“以清微婉约为宗,亦久而愈醇也。尝与研订词学,辄多慧解创论,时下名流往往不逮。其名噪大江南北信不诬也”(13)。品读吴藻的《花帘词》和《香南雪北词》中近三百首词作,吴藻词的美学好尚并不同于浙西词派的一味追求“醇雅”、“清空”与“精雕细刻”。浙西词发展到中后期,“词学奉樊榭为赤帜,家白石而户梅溪”(14),后学者专宗姜、张的褊狭日见其弊。后期浙西词中坚人物起而变之,郭麐《无声诗馆词序》云:“苏、辛以高世之才,横绝一时,而奋末广愤之音作。姜、张祖骚人之遗,尽洗秾艳,而清空婉约之旨深”(15)。序言一反浙西词人对“苏、辛”词风的拒绝与排斥,对苏轼辛弃疾的词学风尚已开始认可。后期浙西词人开放的词学观,无疑对吴藻的词学追求产生了积极影响。综观吴藻词作,清婉与豪宕并举,想必也受了这种词学主张的影响。陈文述《花帘词序》评价吴词“顾其豪宕,尤近苏辛”,又赞其作“比肩漱玉”遗音。

吴藻词《鬓云松令》云:“漏沉沉,香袅袅,烛影移花,帘幕风来小。试拍红牙歌水调,尺幅霜筠,吹得霜天老”。词在轻灵婉转的词境中,明确推举苏、辛词的豪迈与苍劲;在清灵温和的情境中,表现出吴藻豪妙俊爽的美学追求。《洞仙歌·题赵秋舲香销酒醒集》下片云:“才华清似水,脱口清圆,北宋南唐最佳处。酒醒又今宵,拍遍红牙,尽高唱大江东去,笑一颗骊珠几人探。但白石梅溪,纷纷侬汝”。这首词无疑成为吴藻词学追求的宣言,在浙西词的地域文化中心明确推举北宋南唐词,对浙西词唯“白石梅溪”独尊的弊端进行了批评。吴藻的词学主张,既是对赵词的赞誉,也标举出她转益多师的美学风格。

浙派文化的浸染和江浙地区重视女学的文化因素,构成了吴藻词的地域文化背景,女性词发展的内在规律和时代的机缘则促使吴词在形式美和意蕴美两方面有了新的拓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