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清代三大女词人研究:徐词典雅神秀,与李煜异曲同工

清代三大女词人研究:徐词典雅神秀,与李煜异曲同工

【摘要】:(二)词境的典雅神秀徐词用语秀雅而意境优美。徐灿词无论从内蕴的深隐、词境的浑成、气格的纯雅都与李煜有异曲同工之妙。词的题材也多为离恨别愁、思乡之情和亡国之痛;语言都少有秾艳的色彩,如清淡的水墨画,清新典雅,富于表现力。两首词都抒写亡国憾恨,徐词选用的自然意象有双重意义,表层伤春惜时,深层追悼故国。徐词秀雅入骨的大家风范,显示了清初整个词坛追求“醇雅”词风的特点。

(二)词境的典雅神秀

徐词用语秀雅而意境优美。她是一位被文化浸润得脱离了低俗浅俚趣味、醇雅入骨的女词人,既不涉闺房儿女情态,亦无纤巧佻达的口吻,无女词人易犯的脂粉气和男性词人常见的游浮态,脱离了为清代评论家指斥的游词、淫词、鄙词,有着意境上的优美和语汇上的醇雅,在整体风貌上呈现出典雅和庄重,正如清人沈祥龙在《论词随笔》中所云:“雅者其意正大,其气和平,其趣渊深也。”(17)在徐词的整体风貌上,雅的色泽一直未曾褪去,纵在闺情词中,也包含着与他人的纤佻跳脱的小品式闺情词所不同的厚度。如前举之《满江红·将至京寄素庵》即是如此。更何况在她为数寥寥的闺情词中,大家闺秀那特有的持重与高雅的仪态,使她更为注重丰富深厚的题材的选择,在用语上的雅而不媚。邓红梅有中肯的评价:“徐灿则温柔敦厚,醇雅入骨,所抒之情、所用之辞皆中规中矩,是所谓‘戴着镣铐的舞蹈’,虽失去了易安词中‘如花之初胎’的饱满生机与清新气质,却显示出宛若成熟女子的风韵与低徊不绝的幽思。”(18)

徐词落落大方,典雅神秀,“不为纤佻小词”,绝少传统女性以聪明为诗的“小慧”和纤巧妩媚的小儿女之态,亦不是男性诗人阅历丰富、技巧娴熟的“严妆”之作,而是朴实无华、自然天成,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意蕴深含的“神秀”之美,《拜经楼诗话》所谓“尽洗铅华,独标清韵”。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论及词“秀”的区别:“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秀”,美也,句秀、骨秀都是美的一种表现形式,但温词之“秀”在于遣词造句的华美,流于表面;韦庄之词“秀”在“瘦骨清相”的清淡美,不够深含丰富;李后主之词“秀”则在于浑然一体,老子所谓“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徐灿词无论从内蕴的深隐、词境的浑成、气格的纯雅都与李煜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人都有国破家亡的经历,虽然身份有别,但凄凉黯淡的情绪却是相同的。词的题材也多为离恨别愁、思乡之情和亡国之痛;语言都少有秾艳的色彩,如清淡的水墨画,清新典雅,富于表现力。他们有着同样良好的诗词修养以及敏感纤细的感受能力,注重心理体验并善于在自然意象中融入心理活动,将情绪的起伏、心理的变化贯穿于视觉意象的流动中,意脉连贯而极富动态,内涵丰富深隐。试将徐灿的《踏莎行·初春》与李煜的《浪淘沙》作一对比:

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春魂已作天涯絮。晶帘宛转为谁垂?金衣飞上樱桃树。故国茫茫,扁舟何许。夕阳一片江流去。碧云犹叠旧河山,月痕休到深深处。(《踏莎行·初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浪淘沙》)(www.chuimin.cn)

两首词都抒写亡国憾恨,徐词选用的自然意象有双重意义,表层伤春惜时,深层追悼故国。“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是极普通的春日景致,“春魂已作天涯絮”初露飘零情绪之端倪,“为谁垂”之一问,奠定了薄雾般笼罩全词的忧伤情绪。“金衣飞上樱桃树”一句则意蕴朦胧、词意婉转,表层撷取春景中的一个片段,深层则在讽刺仕清权贵;下阕中的“夕阳”也被赋予了双层涵义,寄托着对大江东去一般无可挽回的亡国之痛。末了一句“休到”则有无限的惆怅和无奈。整首词笼罩着惜春的轻纱,而故国之思隐约可见,这就使词具有了模糊性和隐指性的色彩。李词结构亦回环往复,先写自然景物,用帘外潺潺的春雨渲染出令人怅惘的氛围;再写梦和忆梦,梦里的欢乐和醒之后的凄惨处境,两相映照,传达出痛悔无奈的复杂情绪。下阕笔锋宕开,写独自凭栏、遥望故国的伤感,最后以一声无奈的长叹收束。两词均以主体心理活动的呈现和变化来统摄意象,情景交织,以情御景。

此外,徐词还继承北宋诸大家典雅精巧、清丽流畅、以委婉细腻、含蓄温柔见长的风格,如《踏莎行》“碧云犹叠旧河山,月痕休到深深处”句,便被称为“既超逸,又和雅,笔意在五代、北宋之间”(19);《云韶集》亦云“不减北宋诸家,此种笔墨,欧阳公不得专美于前”(20);偶有磊落超拔之气者如《青玉案·吊古》,仍不脱“北宋风调”(21)。徐词注意避免元明以来的流词,精于炼字,如“翡翠楼前,胭脂井畔,魂与落花飘”、“金斗香生绕画帘,细风时拂雨眉尖”、“剩脂残红能几许,晓枕惊回,无奈纷纷雨”、“数点落花春寂寂,一庭草雨纤纤,不须春病也恹恹”,皆典雅精巧又不失生动,处处锤炼而不露痕迹,宛若天成。

徐灿的词,本是出于真性情的自然流露,她的词艺修养也在一个极为出色的层面上,其词虽然也锻炼字意,却如从心中流出,表现了不事雕凿与藻饰的“清气”,而无因辞害意之病。她的词,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语,最为确切。徐词秀雅入骨的大家风范,显示了清初整个词坛追求“醇雅”词风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