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之儒者,皆以为短丧自孝文遗诏始,以为深讥。帝之诏固不为嗣君而设,而景帝之短丧亦初不缘遗诏也。译文后世的儒者,都认为短丧是从汉文帝遗诏开始的,人们都考察三年之丧,自春秋、战国以来没有能实行的。......
2023-11-27
河出图,天地有自然之象;洛出书,天地有自然之理②,二者不可偏废③也。图,经也;书,纬也。一经一纬,相错而成文,相须④而成变化。见书不见图,如闻其声不见其形;见图不见书,如见其人不闻其语。图至约也,书至博也。即图而求易,即书而求难。故学者为学,置图于左,置书于右,索象于图,考理于书,则人亦易为学,学亦易为功。后之学者,离图即书,尚辞务说。故虽平日胸中有千章万卷,及置之周行执事之间,则茫然不知所向。秦人虽弃儒学,未尝弃图、书,诚以为图之具不可一日无也。萧何知取天下易、守天下难,故入咸阳先取秦图、书。一旦干戈既定,文物悉张,由是萧何定律令而刑罚清,韩信申军法而号令明,张苍⑤定章程⑥而典故有伦,叔孙通⑦制礼仪而名分有别。夫高祖以马上得天下,一时武夫役徒知《诗》、《书》为何物?而此数公又非老师宿儒、博通古今者,非图书有在、指掌⑧可明见,则一代之典未易举也。况是时挟书之律未除,屋壁之藏不启,所谓书者有几?无非按图之效也。后世书籍既多,儒生接武⑨,及乎议一典礼,有如聚讼,玩岁愒日⑩,纷纷纭纭,纵有所获,披一斛而得一粒,所得不偿劳矣。此其失,实自歆、向启之。汉初典籍无纪,刘氏创意,总括群书,分为《七略》,只收书不收图。《艺文》之目,递相因袭,故天禄、兰台、三馆、四库内外之藏,但闻有书而已。萧何之图,自此委地。后之人将慕刘、班之不暇,故图消而书日盛。唯任宏校兵书,一类分为四种,有书五十三家,有图四十三卷,载在《七略》,独异于他。宋、齐之间,群书失次,王俭于是作《七志》,以为之纪;六志收书,一志专收图谱,谓之《图谱志》。不意末学而有此作也!且有专门之书,则有专门之学;有专门之学,则其学必传,其书亦不失。任宏之《略》,刘歆不能广之;王俭之《志》,阮孝绪不能续之。孝绪作《七录》,录散图而归部,录杂谱而归记注。盖积书犹调兵也,聚则易固,散则易亡。积书犹赋粟也,聚则易赢,散则易乏。按任宏之图与书几相等,王俭之志自当七之一。孝绪之录,虽不专收,犹有总记,内篇有图七百七十卷,外篇有图百卷,未知谱之如何耳。隋家藏书,富于古今,然图谱无所系。自此以来,荡然无纪。至唐、虞、夏、商、周、秦、汉上代之书具在,而图无传焉。图既无传,书复日多,兹学者之难成也。天下之事,不务行而务说,不用图谱可也。若欲成天下之事业,未有无图谱而可行于世者。
注释
①图谱:系统地编辑起来、根据实物描绘的图。《隋书·牛弘传》:“至于阴阳河洛之篇,医方图谱之说,弥复为少。”②“河出图”几句:《周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传说伏羲氏时,有龙马出于黄河,背负河图,伏羲氏据图画成八卦;夏禹治水时有神龟出于洛水,背上有裂纹如文字,禹取法作《尚书·洪范》之“九畴”。③偏废:偏重其一,忽视或废弃另一个。④相须:相互依存。⑤张苍(前256—前152):阳武(今河南原阳东南)人。汉初任代王、赵王之相,因在平定臧荼叛乱中有功,封北平侯。张苍精通律历,明习天下图书计籍,萧何为相时,因以列侯居相府。后任淮南王刘长相国。迁御史大夫。⑥章程:历数和度量衡的推算法式。⑦叔孙通:薛(今山东滕县西南)人。曾为秦博士。楚汉相争时,先为项羽部属,后归刘邦,任博士。汉朝建立,他借鉴古礼及秦朝典制,与儒生共同确立朝仪。之后任太常、太子太傅。⑧指掌:犹“了如指掌”,语出《论语·八佾》:“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⑨接武:步履相接,形容人多拥挤。⑩玩岁愒(kài)日:本指贪图安逸,虚度光阴。这里指浪费时间。天禄:天禄阁,汉代宫廷藏书阁名。高祖时创建,位于未央宫内。兰台:汉代宫内藏图书之处。三馆:唐有弘文馆(即昭文馆、修文馆)、崇文馆、史馆三馆,负责藏书、校书、修史等。四库:宫廷藏书之所。《新唐书·艺文志一》:“两都各聚书四部,以甲、乙、丙、丁为次,列经、史、子、集四库。”任宏(生卒年未详):汉成帝时任执金吾。据《汉书·艺文志》,成帝命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命任宏校兵书,命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任宏乃“论次兵书为四种”。王俭(452—489):南朝齐文学家。字仲宝,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佐齐高帝即位。曾任侍中、尚书令、镇军将军等职。按照《七略》体例,作《七志》。阮孝绪(479—536):南朝梁目录学家。字士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著有《七录》,分“内篇”、“外篇”,将当时所见图书六千二百八十八种,四万四千五百二十卷,分为经典、纪传、子兵、文集、术技、佛法、仙道七类(书中称为“录”),各录下又分为数“部”,如经典录分为易、尚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小学等部。(www.chuimin.cn)
译文
黄河出现的河图,体现了天地的自然之象;洛水出现的洛书,体现了天地的自然之理,二者不可偏废。图,经也;书,纬也。一经一纬,相互交错而成文彩,相互依存而成变化。见书不见图,就像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而看不到他的外貌;见图不见书,就像见到一个人但是听不到他说话。图极为简约,书极为广博。偏重图则求索容易,偏重书则求索困难。因此,求学的人治学,把图放在左边,把书放在右边,从图中求索自然之象,从书中推究自然之理,这样人们学习起来也容易,同时学习也容易产生功效。后来的学者,抛开图而偏重书,崇尚言辞,因此虽然平常胸中有万千文章,等到用在实践上,就茫然不知道方向。秦人虽然废弃儒学,但未曾废弃图、书,是真的认为不可一日无“图”这一工具。萧何知道夺取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却困难,因此进入咸阳后,首先搜求秦朝图、书。战火一停歇,礼仪典制就都开始制定了。于是,萧何制定律令而刑罚清晰,韩信申明军法而号令明晰,张苍制定历数和度量衡推算法式,因而典制成例有序,叔孙通制定礼仪而名分有所差别。高祖以马上得天下,一时间武夫役徒能知道《诗》、《书》为何物吗?而萧何等人又不是年高博学的老师和儒士,也不是博通古今的人,如果不是有图、书的存在,因而礼仪典制等犹如自己的手掌一般显明易懂,那么一个朝代的典章制度是不容易确立的。何况当时私藏书籍的律令没有解除,墙壁内的藏书还未发现,所谓的“书”有多少?无非依照“图”取得的功效。后世书籍已然变多,儒生也众多,等到议论一项典制礼仪,众说纷纭,浪费时间,纷纷纭纭,纵使有所收获,也是分拣一斛而只得到一粒,收获抵偿不了付出的劳动。这一损失,实际上是从刘歆、刘向开启的。汉初的典籍本没有记录,刘氏创出新意,汇聚群书,分为《七略》,只收书不收图。《艺文志》的目录,互相因袭,因此天禄阁、兰台、三馆、四库内外之收藏,只听说有书而已。萧何之图,自此消亡。后来的人仰慕刘歆、刘向、班固都来不及了,因此图消亡,而书日益繁盛。只有任宏校勘兵书,将其分为四种,有书五十三家,有图四十三卷,载录于《七略》,与其他种类的书籍不同。南朝宋、齐之间,群书丧失次序,王俭于是作《七志》,以记录群书。其中六志收书,一志专收图谱,谓之《图谱志》。没想到后学却有如此的著作!有专门的书籍,就会有专门的学问;有专门的学问,则其学问必定会流传下来,其书也不会失传。任宏所著之《略》,刘歆不能推广;王俭所著之《志》,阮孝绪不能接续。阮孝绪作《七录》,收录散图而归于各“部”内,收录杂谱而归于记注。聚积书籍犹如调兵,会聚则易坚固,分散则易败亡。积书犹征收田赋也,会聚则易有余,分散则易不足。按任宏校勘的兵书中图与书数量几乎相等,王俭《七志》收录的图占七分之一。阮孝绪所著《七录》,虽然没有专收图,但还是有总的记录,内篇有图七百七十卷,外篇有图百卷,不知道谱的数量有多少。隋朝公家之藏书,丰富程度独绝古今,但是图谱没有记录下来。自此以后,记录荡然无存。到现在,唐、虞、夏、商、周、秦、汉等朝代的书都在,但是图没有流传下来。图没有流传下来,书又日益增多,学者就难以成就了。天下之事,不追求实践,而追求空谈,不用图谱也可以了。但是,如果想要成就天下之事业,则没有无图谱而可以行于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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