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书》纪周穆王①之贤夫子定《书》,自周成、康②后,独存穆王作《君牙》、《冏命》、《吕刑》三书。韩退之作《徐偃王④庙碑》,乃曰:“偃王君国子民,待四方一出于仁义。时穆王无道,意不在天下,得八龙骑之,西宴王母于瑶池忘归。诸侯贽于徐庭者三十六国。”译文孔子删定《尚书》,自周成王、周康王之后,只留存了周穆王写作的《君牙》、《冏命》、《吕刑》三篇。......
2023-11-27
《本草》①,神农书也,中言豫章、朱崖、赵国、常山、奉高、真定、临淄、冯翊出诸药物,如此郡县,岂神农时所有耶?《山海经》②,禹、益③书也,中有长沙、零陵、桂阳、诸暨,如此郡县,岂禹时所有耶?《三坟》④,伏羲、神农、黄帝书也,然谓封拜⑤之辞曰策,策始于汉,而谓伏羲氏有策辞可乎?祭天地于圜丘,大夫之妻曰命妇,《周礼》⑥始有之,而谓天地圜丘、恩及命妇为黄帝之事可乎?相人之术起于衰世,而谓“圣人以形辨贵贱、正⑦贤否”为神农之书可乎?《三略》、《六韬》⑧,太公书也,然其中杂援《军谶》,以足成⑨之,夫谶书⑩起于战国之后,太公之时曾有之乎?《尔雅》,周公书也,然其中有云张仲孝友,张仲,宣王之臣也,周公安得载之《尔雅》?《左传》,丘明书也,然其中有云“虞不腊矣”,夫腊之为节,秦始有之,丘明安得记之《左传》?《汲冢》,周书也,其《周月解》则以日月俱起于牵牛之初,夫自尧时日躔虚一度,至汉太初历始云起牵牛一度,何周月而乃尔?《时训解》则以雨水为正月中气,夫自汉初以前历皆以惊蛰为正月中气,至《太初历》始易之以雨水,何《时训》而云然?《子华子》,程本书也,其语道德则颇袭老、列之旨,语专对则皆仿左氏之文,是何彼此之偶合?作声歌似指汉武朱雁、芝房之事,喻子车复窃韩愈、宗元墓铭之意,是何先后之相侔?《苍颉篇》,李斯作也,其曰“汉兼天下,海内并厕,豨黥韩覆,畔讨灭残”,然则汉事何以载于秦书?此类甚多,或摹古书而伪作,或以己意而妄增,至使好事之流曲为辩释,以炫其博,是皆未之深考耳。
注释
①本草:《神农本草经》的省称。②《山海经》:分《山经》和《海经》,作者不详,成书年代无定论。内容主要为民间传说中的地理知识,保存了不少远古的神话传说。③益:伯益,嬴姓各族的祖先,善于畜牧和狩猎,舜时被任为虞。后助禹治水有功,被选为继位人。但最终是禹的儿子启即位。④《三坟》:传说中我国最早的典籍。⑤封拜:封爵赐官。⑥《周礼》:又称《周官》、《周官经》,记述管制和政治制度,与《仪礼》和《礼记》并称“三礼”。相传为周公所作。⑦正:同“征”,征验。“正”字前以脱“色”字,即以色正贤否。⑧《三略》、《六韬》:古代兵书,相传为姜太公所著。后文《军谶》同样为古兵书,《三略》援引了其中的内容。⑨足成:补足凑成。⑩谶书:巫师或方士制作的预示吉凶的一种隐语。《尔雅》:古代训诂书,撰者不详,相传为周公所作,大概是秦汉间经师缀辑周秦诸书旧文,递相增益而成。张仲孝友:这句话源出《诗经·小雅·彤弓之什·六月》。张仲,与尹吉甫同时,周宣王时大臣。孝友,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左传》以下内容,参“左氏非丘明”条。《汲冢》:参见“魏襄王竹简与孔壁同功”条。后文《周月解》和《时训解》均为《汲冢》篇名。周月:周朝历法以夏历十一月为正月,称为周月。牵牛:星宿名。日躔(chán):古人把黄道附近一周天由西向东分为十二等分,叫作十二次,每次都有星宿作为标志,日躔即太阳运动的度次。虚:虚宿,二十八星宿之一。中气:从冬至起,太阳在黄道上每增加30°为一中气。二十四节气分为节气和中气两种,某一中气一定要在夏历固定月出现,如果遇到没有中气的月份,可以置闰月。《太初历》:一种阴阳历,汉太初元年(前104)至东汉元和二年(85)施行。《子华子》:道家经典,作者相传为程本。专对:出使他国时独自随机应答。朱雁:《汉书·武帝纪》:“行幸东海,获赤雁,作朱雁之歌。”后用为咏盛世升平之典。芝房:《汉书·武帝纪》:“(元封二年)六月,诏曰:‘甘泉宫内中产芝,九茎连叶。上帝博临,不异下房,赐朕弘休。其赦天下,赐云阳都百户牛酒。’作芝房之歌。”喻子车:疑指子车三子(即三良)殉秦穆公事,参“秦三良之殉不由缪公”条注。又,《礼记·檀弓下》:“陈子车死于卫,其妻与其家大夫谋以殉葬。”韩愈、宗元墓铭之意:即韩愈和柳宗元,均唐代文学家,倡导古文运动,均位列“唐宋八大家”。两人都有讽殉葬的诗。韩愈有《柳子厚墓志铭》,但其中并未提及子车事,此处存疑。《苍颉篇》:也作《仓颉篇》,秦朝为了统一和简化文字,改用小篆编写的字书。李斯作《苍颉篇》,胡毋敬作《博学篇》,赵高作《爰历篇》,西汉时合为一本,改为隶书,统称《苍颉篇》。豨:指汉人陈豨。韩:指韩信。(www.chuimin.cn)
译文
《本草》,神农氏的著作,其中提到豫章、朱崖、赵国、常山、奉高、真定、临淄、冯翊出产众多药物,这些郡县,哪里是神农时就有呢?《山海经》是禹、伯益的著作,其中记载有长沙、零陵、桂阳、诸暨,这些郡县,禹时哪里会有呢?《三坟》,伏羲、神农、黄帝的著作,但是称封爵赐官之辞为“策”,策始于汉,但是说伏羲氏有策辞,这合理吗?在圜丘祭祀天地,大夫的妻子称作“命妇”,自《周礼》方有这样的记载,但是说天地圜丘、恩及命妇为黄帝时的事,这合理吗?相人之术兴起于衰乱之世,但是说“圣人以人之外貌分析其贵贱、征验贤否”为神农氏的著作,这合理吗?《三略》、《六韬》,姜太公的著作,但是其中间杂、援引《军谶》,以凑足补成,谶书兴起于战国之后,姜太公之时哪里有呢?《尔雅》,周公的著作,但是其中有“张仲孝友”,张仲,周宣王之臣,周公怎么能记载在《尔雅》中呢?《左传》,左丘明的著作,但是其中记载有“虞国不能过腊祭了”,腊作为一个节气,秦朝开始才有,左丘明怎么能记载在《左传》中呢?《汲冢纪年》,周朝的著作,其中的《周月解》以周月起于牵牛一度,从尧时开始日躔为虚宿一度,到汉代太初时历法才说起于牵牛一度,怎么周月就是如此了呢?《时训解》则以雨水为正月中气,汉初以前历法都以惊蛰为正月中气,到了汉代太初时历法才易惊蛰为雨水,为何《时训》有这样的说法呢?《子华子》,程本的著作,他谈论道德的言论颇多因袭老子、列子的旨意,使节应答则都是模仿左氏,为何会有这样的巧合?作声歌似乎是指汉武帝作朱雁之歌和芝房之歌的事,以子车的事讽喻,又是剽窃韩愈、柳宗元墓志铭之意,为何不同时代的著作却相似?《苍颉篇》,李斯的著作,其中说“汉朝兼并天下,海内统一,陈豨被处以黥刑,韩信覆灭,讨伐叛乱,消灭残兵”,但是,汉朝的事怎么记载在秦朝的书中呢?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或者是临摹古书而假造,或者是按自己的意思而胡乱增添,以至于好事之徒不合理地为之辩解解释,以炫耀其博学,这都是没有深入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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