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读三国演义：掉过石头折过旗杆

2023-11-2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掉过石头折过旗杆毛泽东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要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毛泽东半躺半靠在那张宽大的床上，不知一本什么书吸引了他，他已经一个多小时一动也不动了。护士孟锦云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

掉过石头折过旗杆

毛泽东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要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

郭金荣：《毛泽东的晚年生活》，教育出版社1993年1月版，第128页

开动思想机器，对任何问题都多问几个为什么，是毛泽东读书时的特点之一。读《三国演义》，他也是这样。即使对书中一些荒诞不经的描写，他也往往联系种种生活现象，联系相关学说主张，深思细想，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

1976年4月22日黄昏，北京中南海游泳池旁毛泽东宽敞的卧室里依然那样沉静。

毛泽东半躺半靠在那张宽大的床上，不知一本什么书吸引了他，他已经一个多小时一动也不动了。

护士孟锦云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也许是翻动报纸的细微声响惊动了毛泽东，也许是毛泽东感到了疲劳，他在床上转了个身，顺手把书放在一旁。

毛泽东用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问道：“报上都有些什么新闻啊？读一段听听。不过，我可不要听什么大批判的成果，要听新闻。”

说来也巧，当时小孟也正在看一段新闻，毛泽东的这个要求，正合小孟心意。

“您要听新闻，这儿正好有一段，我正想做个记号，等您不看书的时候，读给您听听呢。”

“噢，一个想读，一个要听，巧合，你就读读看。”

“新华社长春4月21日电：最近，在我国东北吉林地区降落了一次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

“今年3月8日下午，宇宙空间一颗陨星顺地球绕太阳公转的方向，以每秒十几公里的速度坠入地球大气层中。由于这颗陨星与稠密的大气发生剧烈的摩擦，飞至吉林地区上空时，燃烧、发光、成为一个大火球，于8日15时1分59秒在吉林市郊区金珠公社上空发生爆炸。陨星爆炸后，以辐射状向四面散落。

“大量碎小陨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区……最大的3块陨石沿着原来飞行的方向继续向西偏南方向飞去……最后一块陨石在15时2分36秒坠地时，穿破1.7米厚的冻土层，陷入地下6.5米深处，在地面造成一个深3米，直径两米多的大坑。当时震起的土浪高达数10米，土块飞溅到百米以外处，最大的3块陨石，每块重量超过了100公斤。最大的一块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目前世界上最大陨石的重量（1078公斤）。这次陨石雨，无论是数量、重量和散落的范围，都是世界罕见的……”

孟锦云读完这段消息后，又开始读另段新闻，毛泽东说：

“小孟，就读到这里吧，不用再往下读了。”

毛泽东边说，边穿上了拖鞋，小孟上前搀扶，他慢慢地向窗前走去。

看来，毛泽东被一种情绪笼罩着，他的脸上现出一种思虑，一种不安，一种激动。

毛泽东在屋里走了几步，他让小孟把窗帘打开，站在窗边，望着那夕阳渐落的天际，望了很久很久，望得那样出神。

小孟见毛泽东转过身来，便问道：

“主席，天上怎么会一下子落下那么多的石头呢？也太巧了，还没伤人。”

毛泽东若有所思地回答小孟的提问：

“这种事情，历史上可屡见不鲜噢。史有明载的就不少，野史上就更多了。”

说完，很有兴致的毛泽东问小孟：

“这方面的记载你见过没有？你们家里人有什么说法？”

小孟摇摇头，她也只能摇摇头，因为她对此确实了解得太少。

“这方面的记载我没有看见过，小时候，听我妈讲过，在我们家乡的一个村边上，一天夜里，突然掉下了一块大石头，有磨盘那么大。后来，这块石头，又被风刮走了。咳，都是瞎说，我才不信呢。”

“噢，你妈妈讲过这样的事，你还不相信？”

“我是不相信，您能相信？”

“我相信噢，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做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动，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

毛泽东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要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

毛泽东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少有的感慨，少有的激动。

毛泽东似乎压抑了自己的激动，转换了个平静的语调：

“不过，要是谁死都掉石头，地球恐怕早就沉得转不动了……”

毛泽东又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坐在沙发上，他问小孟：

“我说的这些，你信不信呢？”(www.chuimin.cn)

小孟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还是不信，那全是迷信，是古人瞎编的。”

小孟说完之后，似乎又觉得没有把握，她也很想听听毛泽东的看法。于是，又好奇地反问：

“大人物要死的时候，天上会掉下大石头，您真信吗？”

毛泽东没有马上回答，他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古人为什么要编造这些呢？”

像是回答，又像是提问。

陨石雨这一则消息，引起了毛泽东的深沉思考。这天傍晚，他不止一次地站到窗前，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每次时间都很长。仿佛那神秘昏暗的天空上，有谁书写了只有他才读得懂的文字。

由陨石雨联想到“天人感应”学说，由“天人感应”学说联想到《三国演义》中描写的赵云、诸葛亮死时天象预兆——哲人毛泽东从自然现象到人类社会，从现实生活到远古时代，广泛地思考着……

受“天人感应”观念的影响，《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在写到王侯将相死前许多伴有天象预兆。写赵云和诸葛亮的死，都有这样的情节。

写赵云的死兆是在小说九十七回：

时孔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备……设宴大会诸将，计议出师。忽一阵大风，自东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树吹折。众皆大惊。孔明就占一课，曰：“此风主损一大将！”诸将未信。正饮酒间，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孔明跌足而哭曰：“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

一阵大风吹折松树，主大将赵云之死，隐国家失去栋梁之材，这就是作者编写这段情节告诉读者的思想内涵。

诸葛亮是小说中的主要角色之一，写他的死亡征兆，反复三次：

——却说司马懿在营中坚守，忽一夜仰观天文，大喜，谓夏侯霸曰：“吾见将星失位，孔明必然有病，不久便死。你可引一千军去五丈原哨探，若蜀人攘乱，不出接战，孔明必然患病矣。吾当乘势击之。”

——是夜，孔明令人扶出，仰观北斗，遥指一星曰：“此吾之将星也。”众视之，见其色昏暗，摇摇欲坠。

——却说司马懿夜观天文，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方，坠于蜀营内，三投再起，隐隐有声。懿惊喜曰：“孔明死矣！”即传令起大兵追之。

■殒大星汉丞相归天

所谓“坠落将星”，就是“天上掉石头”。星者，石头是也。

毫无疑问，罗贯中是相信“天人感应”学说的。否则，他不会这样不厌其烦地描写“折树”“坠星”的征兆。

在中国，毛泽东所说的“天人感应”学说可谓由来已久。它肇始于殷周时期，成熟于西汉王朝。是盛行于两汉的一种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天人关系学说。在两汉，其代表人物是西汉的伏生、董仲舒及东汉的刘向。董仲舒杂糅儒家的天命说和阴阳家的阴阳五行学，使“天人感应”说得以系统化、理论化。董仲舒歪曲利用了当时一些自然科学成果，借助于《公羊春秋》的主观类比方法。通过把自然现象拟人化，赋予自然现象以道德的属性，把自然规律和伦理法则相混同，从而把自然界的一切看做是“天”有意识有目的的安排，特别是把自然变异视为“天意”的突出表现。董仲舒认为“人副天数”，天和人具有相似的形体。而且天人相类，天具有人的属性、情感和品格，并通过阴阳五行和四季变化表现出来。故从形体到品质，人莫不属于天。从而他提出了“同类相动”、“同类相应”的思想，并由“天人同类”“同类相应”推导出了“天人感应”的结论。

按照这个学说，社会的治与乱，命运的福与祸，人们的生与死等等，都有“咎兆”或“福瑞”，人间事都有天象征兆。董仲舒以“天人感应”说作为建立封建神学体系的基础，为封建帝王的政治意图提供了理论根据。这种宗教神秘主义，到西汉末年，就很快与当时流行的谶纬迷信相结合，形成一股反理性的思想逆流，在思想史上发生了很大的消极影响，延续至今的诸如“六壬”“占星”“看风水”等活动，“星宿下凡”“吉凶有兆”等说法，多与其有着渊源关系。

毛泽东肯定是不相信征兆、符瑞、星宿下凡一类说法的。毛泽东自己说过，少年时期，由于母亲信佛，他自己也信过鬼神，拜过菩萨。但那是早年的事情，后来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由有神论者变成了无神论者，由唯心论者转化为唯物论者。即使到了晚年，他还是无神论者。就在谈论陨石雨的前一年（1975年）的5月29日，毛泽东曾与陪读的北大老师芦荻在谈论二十四史时，说过这样一段话：

一部二十四史，写符瑞、迷信的文字，就占了不少，各朝各代的史书里都有。像《史记·高祖本纪》和《汉书·高帝纪》里，都写了刘邦斩白蛇的故事，又写了刘邦藏身的地方，上面常有云气，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鬼话。（胡真编：《中国第一人——毛泽东》，1999年1月第1版，第322页）

这说明，对符瑞、迷信，他是持批判态度的。

有趣的是，《三国演义》开篇也讲到“汉高祖斩白蛇一统天下”的故事，在毛泽东看来，这当然是“骗人的鬼话”。无须置疑，“折旗杆”（吹折松树）、“掉石头”一类描写，当然也是“骗人”的迷信文字。

毛泽东与孟锦云说这类情况“史有明载的就不少，野史上就更多了”，与芦荻说“各朝各代的史书里都有”，可见他早在读史书时就关注过这个问题，也可见他对这个问题早有批判性意见。

毛泽东谈论陨石雨时引证《三国演义》的符瑞描写，对古往今来“天人感应”学说，对种种征兆、符瑞传言，进行了反思。他表示“相信”这些说法和思潮的客观存在，但他又不认为它们是合理的，提出了那么多疑问：

这方面的记载你见过没有？

你们家里的人有什么说法？

你妈妈讲过这样的事，你还不相信？

我说的这些，你信不信呢？

古人为什么要编造这些呢？

真是“多问几个为什么”——这无疑是毛泽东面对陨石雨，借助《三国》中的相关描写，撰写的新的《天问》。

只是，此时毛泽东已83岁高龄，身体状况已不允许他圆满作成《天对》这篇文章。

他留给后人的是更多的思考……

毛泽东读三国演义：掉过石头折过旗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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