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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6
1994年普利策新闻奖。3个月后,因为无法忍受外界公众的质疑与自己内心的道德困惑和越来越大的精神压力,获奖记者凯文·卡特自杀身亡。他的身旁遗留着一张字条:“真的,真的对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欢乐的程度。”
1994年普利策新闻奖《饥饿的女孩》
事实上,在拍摄这幅照片时,凯文·卡特只是认为这张照片是对当时苏丹叛乱活动给老百姓带来的灾难和痛苦的一种最为震撼的展示和控诉,但直到今天,很多人都在质疑,难道没有其他方式来表达这一情感吗?
在一个震撼得足以引发社会思考的画面和人性单纯的善良之间,孰重孰轻?作为一个记者,又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是该坚守作为社会进程的客观记录者,还是站出来去影响一个事件的结果?
2013年9月初,我去西安市西郊某村庄暗访调查一个豆腐黑作坊。发现里面的环境的确如线索人反映的那样非常恶劣,苍蝇遍布,污水横流。在发觉这家作坊老板对我这个陌生人并没有多加防范时,我既意外又感到兴奋,想着又能顺利地为人民群众解决掉一个害人的黑窝点了。
不过,随着暗访调查的深入,我的心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因为,通过和黑作坊老板的闲聊,我得知,这是一家家族作坊,一家人来自河南一个偏远贫穷的村落,家里共有5口人,除去两个老人一个孕妇,还有一个智障的孩子,家里所有的重担全压在这个实际只有30岁,看上去却有40多岁的男人身上。他告诉我,在来西安之前,就做过几年豆腐生产加工,如今为了照顾家人的起居,只能重操旧业,而且,这些在我们看来恶劣的环境,对于他来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在聊天时,他时不时还会随手拿起一块自家生产的豆腐就往嘴里塞。那一刻,我之前的兴奋、得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但又苦于不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便开始自责地说,你看我,都不会招呼人,真对不住。说着便起身自卑地用双手在本已很脏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一旁盖着的冷水盆里拿出看上去已经放得不好的西瓜递给我说,兄弟,天热,也没啥好招呼你的,这本来是给我媳妇儿的,你先吃吧,回头我再给她买。而事实上,时值炎炎夏季,他生产的豆腐几乎已经没了销路,而作为一个以此为生的人来说,我不知道他拿什么钱再去买。(www.chuimin.cn)
在结束采访,也就是暗访取证结束离开之后,我陷入纠结之中,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向执法部门进行举报,这一家人就将面临断绝生计的局面,甚至还有可能影响他们此后的命运,可是,作为记者,让这样一个有可能危害到更多普通百姓生命健康的黑窝点得到应有的处罚,又是我的职责。谁能告诉我,如何权衡?如何选择?
最终,我将我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一切汇报给领导,并在得到领导的支持后和前来查处的民警进行了沟通,民警在充分考虑实际的情况下,对这家作坊做出限期整改,暂不处罚的决定,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会有的成就感,而是反复在思考,之前的多次暗访,我是否有像今天这样深入了解对方的苦衷?我想,这是一个问题。
这就是记者的工作,当你们通过电视看到那短短的一两分钟的新闻时,很难想象,在镜头的背后,还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却让人感动、心酸,值得回味的事情,其实,这个职业并不神秘,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特殊。
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心里一直浮现着节目组领导在我们每次开会时反复强调的一句话,记者一定要有悲天悯人的心,一定不要为难下苦人,一定要替老百姓说话,一定要学会感恩。又想起央视著名女记者张泉灵在一次现场讲座时说,成为一个好的新闻工作者之前,首先要做一个好人。我记住了,我的同事们记住了,所以,无论停水停电,无论寻求帮助,无论天灾人祸,只要老百姓有需要,就有我们认真、客观、公正并且不失人性化的采访报道,因为,我们是带着良心在采访,带着良心在做记者,也会一直带着良心前行。
都市热线记者 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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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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