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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学源流:墨经中的兼爱非攻之新解

【摘要】:墨子之兼爱非攻论乃建立于“天志”之上,《兼爱》《非攻》中下各篇所说是也。《兼爱上》《非攻上》两篇,以缜密之推理,言简意赅,其产生本与《墨经》同时,吾前已言之矣。试就《墨经》一言《兼爱》《非攻》之新解。罚,上报下之罪也。此墨家后学对于兼爱非攻而诛杀之答辩也。故墨家于兼爱非攻之新解释,前一说所谓无穷不害兼,极为深刻后一说所谓杀盗非杀人,诡辩而已;虽煞费苦心,其实足以自陷而不觉也。

墨子之兼爱非攻论乃建立于“天志”之上,《兼爱》《非攻》中下各篇所说是也。《兼爱上》《非攻上》两篇,以缜密之推理,言简意赅,其产生本与《墨经》同时,吾前已言之矣(详第三章)。惟以说明之便利,曾引入墨子之学说内(第五章),兹不复征述。试就《墨经》一言《兼爱》《非攻》之新解。

墨子之时,学术未盛,又以行于贱人阶级之故,不必有甚深之理论也。迨战国中年则不然。百家腾跃,辩诘极烈,非有严密之论证,则无以伸己说而携敌锋矣。当时对于兼爱,大抵论难蜂起,约言之,则有二端,最受攻击:

一曰,天下人无穷安得兼而爱之?

随巢子曰:

有疏而无绝,有后而无遗。大圣之行,兼爱万民,疏而不绝;贤者欣之,不肖者则怜之。贤而不欣,是贱德也;不肖不怜,是忍人也。(马总《意林》一,引《随巢子》)

随巢子此语,本系答复上一问题,然尚不深刻。《墨经》则曰:

无穷不害兼,说在盈否。(《经下》)

《说》曰:无:南者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有穷无穷未可知,则可尽不可尽未可知。人之盈否未可知,人之可尽不可尽亦未可知,而必人之不可尽爱也,悖。人若不盈无穷,则人有穷也;尽有穷,无难。盈无穷,则“无穷”尽也;尽有穷,无难。(《经说下》,文从孙梁校改)

或以为无穷则害兼,乃先就无穷加以批驳。以为南方之地虽无穷,人若未布满,则人有穷尽,兼爱之不难,人若布满此无穷之地,则所谓无穷已穷尽而为有穷矣,兼爱之,亦不难。故曰尽有穷,无难,于兼爱之义固无妨也。

或者又以不知人数多少,何从兼而爱之?则答曰:

不知其数,而知其尽也,说在问者。(《经下》)

《说》曰:不:不知其数,恶知爱民之尽之也?或者遗乎其问也。尽问人,则尽爱其所问。若不知其数而知爱之尽之也,无难。(《经说下》)

“尽问人则尽爱其所问”,即“说在问者”也;以吾人所能知之数而尽爱之,即知其尽矣,或者又以不知人之居处,何以兼而爱之?则以失子为喻,而答之曰:

不知其所处,不害爱之。说在丧子者。(《经下》)(www.chuimin.cn)

墨家之意,爱而不兼,即为不爱,故曰:

爱人,待周爱人而后为爱人;不爱人,不待周不爱人;不周爱,因为不爱人矣。……此一周而一不周也。(《小取》篇)

辩学上所谓周,即主张上所谓兼。此《墨经》对于别士无穷害兼之答辩也。

二曰,墨家兼爱而非攻,然墨子曾别诛于攻,是非攻而不非诛也。《墨经》亦曰:

罪,犯禁也。

罚,上报下之罪也。(《经上》)

报下之罪,则必诛杀而与爱相反矣。当时必有讥墨家之矛盾自陷者。《小取》篇曰:

获之亲,人也;获事其亲,非事人也。其弟,美人也;爱弟,非爱美人也。车,木也;乘也,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木也。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奚以明之,“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世相与共是之。若若是,则虽“盗人,人也;爱盗,非爱人也;不爱盗,非不爱人也;杀盗人,非杀人也”。无难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非之;无它故焉,所谓内胶外闭……而不解也。——此乃是而不然者也。

此墨家后学对于兼爱非攻而诛杀之答辩也。然则此类答辩,是否正确?吾人可以墨家自己之言加以答复。《小取》篇有云:

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

此既为是而然者,若易爱为杀,而曰“盗,人也;爱盗,爱人也。盗,人也;杀盗,杀人也”。彼与此同类,何至“是而不然也”耶?墨者有此而不自非,其亦所谓内胶外闭而不解者欤?(更详下节《辩学》内)

故墨家于兼爱非攻之新解释,前一说所谓无穷不害兼,极为深刻后一说所谓杀盗非杀人,诡辩而已;虽煞费苦心,其实足以自陷而不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