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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刘少椿先生,潇湘水云的记忆

【摘要】:张先生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癯的学者,他热情地接待了我。经介绍才知他就是广陵派的传人刘少椿先生。先生闻知后立即向南艺领导反映,经先生多方奔走,南艺同意接收我为南艺学生,从先生学琴。现在,每当我弹起《潇湘》,总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吴兆基老师,一个是刘少椿先生,吴老师教我弹《潇湘》,而先生则知我弹《潇湘》。来南京后始知先生已仙逝多年,不禁唏嘘。若可能,希望退休后能以《樵歌》告慰先生之灵。

1961年的盛夏,南京艺术学院的礼堂空徒四壁,只有几十张破草席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几十个分别来自华东六省报考上海音乐学院的考生就在这里临时住了下来,我是提前两天到达南京的,天气热得真像火炉,烤得人喘不过气来。经儿时同学介绍,第二天携琴前往三条巷六合里九号拜访张正吟先生。张先生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癯的学者,他热情地接待了我。相互介绍后,我先弹了一曲《鸥鹭》,曲终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位年约六旬的长者,脸色微黑,身着极为朴素的深色衣服,观其安详的神态,似乎早已来到我身后。经介绍才知他就是广陵派的传人刘少椿先生。先生坐下后详细了解了我学琴的经过以及家庭有关情况。之后,我又弹了一曲《潇湘》,因为大师在座,加上是大曲,心情有些紧张,开始泛音一段有些手抖,不禁抬头,及看到先生慈祥宽厚的眼神,似乎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在后面的段落中,我弹得顺畅多了。弹毕,他又问了一些有关琴学的问题。那天,我记得张先生弹了一曲《梅花》,先生也弹了一曲,具体名字记不清了。临走时,先生专门借给我一张琴,说我的那张音色不是很好,用这张似乎更好些。这是一张黑色的仲尼式古琴,泛音清亮,韵味醇厚悠长,后来才知这是先生的自用琴。

南艺的专业考场是一个小间,进去后,发现除了上海音乐学院的招生老师及其他两三位老师外,先生赫然坐在中间主位,此时我才知道,先生是古琴专业主考官。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我弹的还是《潇湘》。下午先生单独会见了我,我们谈得很多,有关于古琴的,有关于拳术的,等等。他弹了好几首广陵派的曲子给我听,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樵歌》,其奇特的音节与手法使我这个古琴后学耳目一新。临别,他送我一支玉屏笛,据说当时已有九十多年的历史,又送我一支玉屏箫,以作纪念,我也将吴景略先生送我的一对九孔雅箫中的一支作为回赠。次日,上音老师公布名单,我与另一位原上音附中吹黑管的学生上了华东六省的榜。临别,张正吟先生当场画了一幅花鸟扇面送给我,我的学琴启蒙老师翁瘦苍先生在我回熟时又在反面添了一首诗,可惜后来在“文革”中遗失了。在南京虽仅仅停留了三天,但对于一个幼失庭训、失学多年的穷学生来说,除了能列入上音的榜外,所得到的温暖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回家后突然接到通知说,上音已有一名附中学古琴多年的学生内定直升本科,且只收一名,我只能居孙山之后。先生闻知后立即向南艺领导反映,经先生多方奔走,南艺同意接收我为南艺学生,从先生学琴。可惜的是,后来政审时,我所在的居委会说了一句我“家庭历史不清”的话,我又只好再次向隅,先生对此十分感慨。我虽未能得列先生门墙,未得先生亲授,然先生独到精湛的琴艺、朴实高尚的人品及孜孜不倦的钻研精神,令我敬佩;先生对我的教诲,先生对我的关怀及对我的期望,使我感激;自此以后,我始终视先生为老师。

1962年,国家招生政策发生了好的变化,我得幸考入复旦大学物理系。进复旦后,曾与先生通过几封信,不幸后来大多失落了,现仅存的一封,前不久交先生的外孙陶艺先生转交扬州纪念馆留存。之后“四清”、“文革”、农场锻炼、去三线,我们失去了联系。“四清”后我逐步将琴、琴谱、书籍、箫笛等转移到家中,在“文革”浩劫中,全都成了牺牲品,我也从此辍弹三十六年之久,深负先生之期望。去年,陶艺先生帮我购得一张新琴,始又重理丝桐。现在,每当我弹起《潇湘》,总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吴兆基老师,一个是刘少椿先生,吴老师教我弹《潇湘》,而先生则知我弹《潇湘》。(www.chuimin.cn)

来南京后始知先生已仙逝多年,不禁唏嘘。人之相与,不在于久长,而贵乎相知,呜呼!先生虽与我仅数面之缘,然先生,知我者也,巍巍乎高山,我将永远铭记于心中。若可能,希望退休后能以《樵歌》告慰先生之灵。

(载于《刘少椿古琴艺术》纪念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