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音乐考古、古琴史研究来说,《五知斋》等琴谱只能是古琴历史上的一个时间点,而且为数极少。既然真正做到“恢复古谱的原貌”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二种打谱又极具“任意性”,基于古琴谱本身的“开放性”,于是出现了第三种打谱。......
2023-11-25
在谈这一问题之前,先谈一下音乐的社会功能,看看古琴能做到多少。一般说来,音乐的社会功能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娱乐功能
这个功能通俗讲来就是开心,尤其一面唱一面跳,如在电影《阿诗玛》中,人们一边弹彝族撒尼大三弦一边跳月,真是开心之极。“开心”,说得文雅一些,就是使人感到愉悦。在很多情况下,特别是现代,一般人演奏、听音乐或唱歌,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自己快乐,大家快乐。这对许多中西方音乐来说,是极普通的事,但对古琴就不完全一样。古琴有娱乐功能,但不是主要的。用以“独乐(音乐的乐)乐(快乐)”,很愉悦,就像徐青山《溪山琴况》中所说的那样:“每山居深静,林木扶苏,清风入弦,绝去炎嚣,虚徐其韵,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不禁怡然吟赏,喟然云:‘吾爱此情,不求不竞;吾爱此味,如雪如冰;吾爱此响,松之风而竹之雨,涧之滴而波之涛也。’”用以“寡乐乐”也很好:“盖音至于远,境入希夷,非知音未易知”,“非知音未易知”,只有知音才有可能“同乐”,但知音不会太多;而如要做到“众乐乐”,要大家开心,“吾调之以淡,合乎古人,不必谐于众也”,似乎是有点力不从心。这是因为古琴本身音量低,音“淡”,不太善于旋律的运用,加上传统古琴音乐甚至整个中国古代音乐都不提倡“好听”,因为“先王之制礼乐,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乐记》),当然大多数人就不一定会喜欢了。如果进一步深入,就会发现也有一些“好听”的曲子,但不是古琴曲的多数。话要说回来,古琴曲也不一定等同于大家心目中所谓高不可及的“阳春白雪”,除了自命清高者外。不少人常将古琴讥之为“阳春白雪”,“阳春白雪”者,高处不胜寒之谓也。其实如上所言,“阳春白雪”并不是古琴的“专利”,恐怕世上绝大部分的非流行音乐都能称为“阳春白雪”,有的恐怕更为过之,古琴毕竟还有“主题”可索,而西方的一些纯音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古琴音乐,只是如食橄榄,非仔细咀嚼,不知其味。如具备一定中国传统文化素养,通过静心多听,也有不少人会慢慢感到古琴曲的意趣,会感到“好听”的。其实,许多西方名曲也是一样。
二、表达与宣泄功能
音乐能使人们的喜怒哀乐的情绪得到表达与宣泄,这可以说是音乐的重要功能。但对古琴音乐说来,由于受到本身形制的限制及中国传统“中正和平”、“宁静淡泊”的审美观的影响,感情的表达与宣泄在某些方面受到一定的制约。古琴绝不可能做到如摇滚乐那样疯狂情绪的表达与宣泄,也难于持续性地表达战争中激烈的呼喊与杀伐,但若抒发心中情思或宣泄内心郁积,古琴则是一合适工具,虽然其抒发与宣泄的程度可能不如某些乐器那样浓烈与缠绵,但在思想深度上却常会更胜一筹,而在表达诗情画意、哲理等方面,古琴更是得心应手。
三、乐教功能
音乐的乐教功能是大家所熟知的。乐教,也即“寓教于乐”。孔子说:“移风易俗,莫过于乐。”《荀子·乐论》说:“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通过好的音乐,能陶冶人的性情,能教人和平,发智慧,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在中国古代,特别是在家弦户诵的古代,古琴在这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琴谱》有“观风教”一说,此处,“观”为显示之意。风教,讽谕化育。《毛诗序》归纳《诗经》国风的社会作用及其特点时说:“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讽谕化育”就是乐教。古琴音乐是文人音乐,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以此作为教化的工具,并得到官方的支持。此外,在很长时期内,中国的音乐都不怎么发达,古琴一枝独秀,乐教当然也就舍我其谁了。后来,外来文化的入侵,使得古琴的社会化功能渐显弱化,在众多民族音乐、外来音乐、现代音乐、流行音乐的冲击下,加上长期以来的政治因素,使得古琴更是日益衰微,对社会的影响力逐渐消失,其乐教功能也随之衰亡。现在虽有古琴人士大声疾呼,但也无力回天了。
四、音乐美的欣赏
按照某些人的说法,音乐美的欣赏是指撇开音乐的内容(包括想象、联想、联觉等思维活动的结果)而感觉到的美。也就是不依附于外界或内在的任何事物,直接从音乐形式本身所获得的美,这是一种抽象的美,是一种内心感到的不可名状的美。说得通俗一点,这种美就是撇开内容、不通过大脑思维的一种直觉的“好听”和“舒服”。这种美由于其抽象性,对于不同层次、不同经历、不同文化、不同学识、不同音乐素养甚或不同时期的人,其对不同乐曲的要求,或者对于同一乐曲的感受也不尽相同。
古琴除了独特的音色所产生的美感外,笔者在《传统古琴音乐的特点》中还说过,古琴音乐还有着与西方音乐不同的音乐美。古琴音乐独具一种自然韵律,这种自然韵律是一种“天人合一”、与天地宇宙的呼吸消长机理一致的韵律,这种韵律如行云流水,闻之犹同天籁。这是另一种“音乐美”,是一种突破“形式”、突破“格律”、如海鸥一样、自由地飞翔在音乐海洋所展现出的“美”。除此以外,古琴与中国其他文化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在欣赏传统古琴艺术音乐美的同时,人们也同时能感觉到中国传统诗词、中国国画、书法等传统文化之美。但是遗憾的是,无论对于古琴乐音美的欣赏,还是对于古琴韵律美或是文化美的欣赏,都必须具有一定的欣赏能力与兴趣,否则也只能是“高处不胜寒”的美。
五、修身养性功能
这一功能可能与乐教功能有些重叠。其不同在于乐教功能是针对他人,而修身养性功能则针对自己。在这方面,古琴可以说最擅胜场。
修身,在中国古代,儒家、道家、佛家的理解各不相同。儒家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目的;道家崇尚“道法自然”,以“自然”为镜、以“长生”为目标之修身;佛家则有“律宗”(持戒)、“净土宗”(念佛行持)、“禅宗”(顿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等各种不同“修持”方法与理论的修身。虽不同如此,但其本质是相同的,就是要求自我修炼、自我约束,提高自己的修养,达到自我完善的目的。至于成圣、成佛、长生、成君子,或走火入魔,则视各人的缘法与努力了。
养性,就是涵养本性。性是什么?“不待其他因缘,无始以来法尔即有的本分之因种”,称为性。通俗来说,就是本性、天性。养性是指对“本性”的认识与修护。明代道士陆西星(1520—1606)说:“夫人之一心本来无二,但以迷、觉而分真、妄。”《金刚经》云:“云何降伏其心?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既有欲矣,则情随境转,真以妄迷,纷然而起欲作之心。”因为“真以妄迷”,本性迷失,就必须要“以真销妄,妄尽真存,正觉现前,方名见性”。见性,明心见性,就是养性。古人关于养性,也同样认为“儒曰存心养性,道曰修心炼性,释曰明心见性,教虽分三,理无二致”。
在谈到修身与养性时,古人也常笼统将其合为“修身养性”一并而谈,修身常常同时指养性,养性也多包括修身。这是因为,虽然修身主要是指对身体的修炼(主要是道家)与对身体行为的调整、约束与修持(儒道佛三家),属于“物”的层面,养性主要是“恢复本性”,是“神”即精神的层面,就如陆西星所说“性者,万物一源;命(身)者,己所自立”(《玄肤论·性命论》,《藏外道书》),但修身与养性又是相互依存、相互包容的,常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光修身,会迷失本性;光养性,则失其根本,这就是道家的“性命(身)双修”论:“性非命弗彰,命非性弗灵。性,命所主也;命,性(所)乘也。”(性是命的主宰,命是性的载体)。“性命双修”的另外一种说法是“形神双修”,其中又融合了儒、佛心性论,形成了为中国广大文人所接受的天人合一的思维模式。本文主要在这一思维模式下进行讨论。由于本文着重讨论古琴的功能,这里就不作区分了。
古人不仅用古琴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并且将其当作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工具,甚至很多人弹古琴,主要是为了修身养性。弹琴为什么能修身养性呢?唐代薛易简《琴谱》说:“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蔡邕《琴操》则说,弹琴可以“御邪僻,防心淫,修身理性,反(返)其天真也”。其中理性,即养性,弹琴能“反其天真”,人生之初,天性纯正,而后诸欲诱惑如丝入染缸,琴曲有《墨子悲丝》,即是此意。“反其天真”,就是“返璞归真”,还其本来面目。因此,清李渔在《闲情偶寄·颐养·听琴观棋》中说:“弹琴实堪养性。”(www.chuimin.cn)
现在来看一下古人是如何修身养性的。大体说来,儒家有诸葛亮《诫子书》所说“静以修身”;道家有老子的“致虚极,守静笃”、“求道之法,静为基先”,《修龄要旨》的“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及以道家为主的《淮南子·俶真训》的“静漠恬澹,所以养性”;佛家讲“禅修”,禅是什么?“静虑”,就是通过“静虑”领悟到“菩提自性本自清净”。而从通常“长寿养生”角度来说,也有《静心咒·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的“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静,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等等。因此,无论儒家的修身、道家之修生养性及长寿养生,还是佛家的禅修,最重要的都是要做到“静”与“清”。清静专一,凝神静定,是养性修身的基本要求,也是修禅悟道的前提条件。而静与清恰恰是古琴音乐最为重要的两个特点,是徐青山《二十四况》中最为重要的两“况”:
一曰“静”。……涵养之士,淡泊宁静,心无尘翳,指有余闲,与论希声之理,悠然可得矣。所谓希者,至静之极,通乎杳渺,出有入无,而游神于羲皇之上者也。约其下指工夫,一在调气,一在练指。调气则神自静,练指则音自静。如热妙香者,含其烟而吐雾;涤界茗者,荡其浊而泻清。取静音者亦然,雪其躁气,释其竞心,指下扫尽炎嚣,弦上恰存贞洁,故虽急而不乱,多而不繁,渊深在中,清光发外,有道之士当自得之。
一曰“清”。语云“弹琴不清,不如弹筝”,言失雅也。故清者,大雅之原本,而为声音之主宰。地而不僻则不清,琴不实则不清,弦不洁则不清,心不静则不清,气不肃则不清……以贞、静、宏、远为度,然后按以气候,从容宛转。候宜逗留,则将少息以俟之;候宜紧促,则用疾急以迎之。是以节奏有迟速之辨,吟猱有缓急之别,章句必欲分明,声调愈欲疏越,皆是一度一候,以全其终曲之雅趣。试一听之,则澄然秋潭,皎然寒月,湱然山涛,幽然谷应,始知弦上有此一种情况,真令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矣。
至于《淮南子·俶真训》提到的“静漠恬澹,所以养性”,其中“静漠”是静,上文已经讲过。关于恬澹(淡),同样是《二十四况》至关重要的两况。淡更是重中之重,恬从淡出:
一曰“淡”。弦索之行于世也,其声艳而可悦也。独琴之为器,焚香静对,不入歌舞场中;琴之为音,孤高岑寂,不杂丝竹伴内。清泉白石,皓月疏风,翛翛自得,使听之者游思缥缈,娱乐之心不知何去,斯之谓淡。舍艳而相遇于淡者,世之高人韵士也。而淡固未易言也,祛邪而存正,黜俗而归雅,舍媚而还淳,不着意于淡而淡之妙自臻。夫琴之元音本自淡也,制之为操,其文情冲乎淡也。吾调之以淡,合乎古人,不必谐于众也。每山居深静,林木扶苏,清风入弦,绝去炎嚣,虚徐其韵,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不禁怡然吟赏,喟然云:“吾爱此情,不求不竞;吾爱此味,如雪如冰;吾爱此响,松之风而竹之雨,涧之滴而波之涛也。有寤寐于淡之中而已矣。”
一日“恬”。诸声淡则无味,琴声淡则益有味。味者何?恬是已。味从气出,故恬也。夫恬不易生,淡不易到,唯操至妙来则可淡,淡至妙来则生恬,恬至妙来则愈淡而不厌。故于兴到而不自纵,气到而不自豪,情到而不自扰,意到而不自浓。及睨其下指也,具见君子之质,冲然有德之养,绝无雄竞柔媚态。不味而味,则为水中之乳泉;不馥而馥,则为蕊中之兰芷。吾于此参之,恬味得矣。
从上可知,古琴之所以能修身养性,在于古琴能使人“清”与“静”、“淡”与“恬”。
另外,琴音本身松静淡缓,宽旷低沉,听之常使人感到虚灵宁静、古淡深远。有时在寂静的夜晚,我独坐在没有灯光的琴室中,偶尔拨弦三两声,会有如入远古旷野的感觉。有时甚至会好像独自静静地跌坐在高山峰巅,面对茫茫大地,渺渺穹苍,唯闻清磬之声,出自天庭,起自地府,悠远苍古,似有若无,于是内不觉其身,外不知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遗。古之修身养性,想来也大体如此。
下面再回头来谈儒家的修身。因为一谈到修身,大家就会想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由于儒家在修身方面有其特殊的意义,并且儒家的修身实含养性,故将儒家关于古琴之修身的说法放在后面专门来谈。与道家为成仙长生、佛家为成佛解脱有所不同,儒家的修身是为“齐家、治国、平天下”,做正人君子,是一种入世哲学。目的虽然不一,但作为修身的实质,还是基本相同的,都是要求进行自我修炼,自我约束,以提高自己的修养,达到自身的完善。因此,谈儒家修身,对于佛道,也能起到相互借鉴的作用。
按《礼记·大学》的说法,“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要修身先要正心。古人制琴的目的就是为了“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中国传统古琴音乐提倡“中正平和”,《风俗通义》说:“琴之大小得中而声音和,大声不喧哗而流漫,小声不湮灭而不闻,适足以和人意气,感人善心。故琴之为言禁也,雅之为言正也,言君子守正以自禁也。”禁什么?班氏《白虎通》说:“禁止淫邪,正人心也。”琴教人“禁淫邪,止贪欲,正人心”。关于古琴的“正人心”作用,《乐志》说得更清楚:”琴有正声,有间声。其声正直和雅,合于律吕,谓之正声,此雅、颂之音,古乐之作也;其声间杂繁促,不协律吕,谓之间声,此郑卫之音,俗乐之作也。雅、颂之音理而民正,郑卫之曲动而心淫。然则如之何而可就正乎?必也黄钟以生之,中正以平之,确乎郑卫不能入也。”当然,从纯音乐的观点出发,这种说法是否完全正确,还有待商榷,但在中国古代,这的确有效地防止了使人想入非非的靡靡淫荡音乐的产生,弹古琴有助于人们一心向正,修身养性,这是肯定的。在这点上,古琴的作用符合儒家的修身养性的要求。
然而,光通过弹古琴是否就能“心正”,就能修身养性呢?《礼记·大学》又继续说:“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致知。”就是说要“心正”,还要“先诚其意”,要想“诚其意”,必须“先致其知”,而“致知”在于“格物”。格物致知,《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推究事物的原理法则,而总结为理性知识。”《礼记·大学》整个这段话的意思倒过来讲是,首先要研究事物的原理法则,这样才有知识;知识是为了“明理”,明理,就是明白世间万物的道理,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首先当然要懂得做人的道理;只有懂得了这些道理,才能意诚,“意诚”,就是诚心诚意;只有诚心诚意,才能“心正”;“心正”了才能真正地去修身。知识是基础,意诚是态度,心正是条件,修身是结果。弹古琴虽然能有助于人“心正”,但它只是一种工具,一种手段,必须通过人的内在因素才能发挥作用。也就是,弹者先要有知识,要有“修身养性”的诚意,要“心正”,否则琴再弹得多,也是没用。现在不是常有弹琴运指如飞者,张口脏话,行为乖张,以至于有违道德之事见诸报端。这不是古琴的问题,因为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有知识,也就不懂得心诚,当然心就“不正”,何谈修身养性?这些人即使能弹琴,其所弹之音,必然是所谓的“郑卫之声”,甚或过之。就是弹传统古琴曲,也必然歪曲其内容,改变其节奏风格,甚至将古琴与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混在一起,以示前卫。当然,如前所述,要通过古琴去修身养性,除了《礼记·大学》所说外,还要心能“静”得下来。在古琴音乐的修身养性上,清论音,静求意,“心不静则不清”是说“心不静则音不清”,唯有“至静之极”,才能什么也不想,进入“虚灵”状态,才能“通乎杳渺,出有入无,游神于羲皇之上”。也就是说,古琴能使人心静,但反过来,心不静,古琴也弹不好,当然也无所谓通过占琴去“修身养性”了,这是一种互为因果、相辅相成的关系。要心静下来,按《琴谱》说,“绝尘俗”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远离尘俗,少受诸欲的干扰,使之专一,做到“地清”、“人清”、“心清”。当然如陶渊明的“心远地自偏”,则又高一等。但有了良好的环境,如不能自觉地去“摄心魂”,也是不能真正做到“静神虑”的。“摄心魂”是双意,对听琴的人,属于乐教;对弹琴的人,通过弹琴“收摄心魂”,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这样去弹琴,才能真正将琴弹好,才能真正修身养性,以至于达到化境。
现在我们已将传统古琴音乐的社会功能进行了大致分析,从中会发现,中国传统古琴音乐不可能使大多数人从中感到“愉悦”(娱乐),因此,它就不可能“大众化”;正因为不能大众化,也就大大削弱了古琴音乐进行社会乐教的功能,就不可能去真正地“化大众”。实际情形也是如此。很长一段时期,传统古琴就是一种属于小众的音乐,只有少数人能感到其真正的魅力。南宋理学家真德秀《赠萧长夫序》说:“古音之寥寥听者欲睡兮,新声之洋洋喜不知止兮,自战国已然,况今之世乎。”在中国古代,即使长期有儒家学说撑腰,有广大学者文人支持,也不乏达官贵人的青睐,古琴音乐尚且如此,那么到了现在,恐怕连旧时代的“新声”,也就是所谓的“郑卫新声”,也只能是听者寥寥,更不用说真正的传统古琴音乐了。特别是现在整个社会信仰缺失,道德日薄,竞争激烈,尔虞我诈,物欲横流,人心淡漠,金钱与享受成为追求的主要目标,人们已不知“修身养性”为何物,更不会花费时间与精力静下心来去欣赏古琴音乐。即便有人想求“长寿”(长生),也多不是从根本出发,常常祈求于药物、保健食品,非至疾病缠身或花甲皓首,不知回头,甚者为佛道中的末流邪教所利用,沦为敛财淫乱的工具。因此,现在的音乐空间已基本上为流行歌曲等大众化的喊叫声、忸怩作态的靡靡之音所充斥,连一般器乐,无论是民族的、西方的、古典派的、浪漫派的等等,都只能挤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落里,如果不是因为“申遗成功”为其争得一席之地,以及人们附庸风雅与好奇的心理,古琴早就被赶出音乐殿堂了。非但如此,就是一些所谓弹古琴的人,也或如真德秀《赠萧长夫序》所说:“其后官于都城,以琴来谒者甚众,静而听之,大抵厌古调之希微,夸新声之奇变,使人喜欲起舞,悲欲涕零,求其所谓淳古淡泊者殆不可得,盖时俗之变,声音从之,虽琴亦郑卫矣。”以致发出这样的感叹:“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蓠,琴犹如此,则凡世俗之乐,沦于胡夷而不可禁者,固其所也。”
不过对于古琴的未来,就像对于整个社会一样,也不必如此悲观,除非中国传统文化彻底消失,真正的传统古琴音乐也绝不会消亡的。我相信在今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中,撇开作为“世界遗产”不谈,总会有一定数量、有志于传统古琴的琴人,会如同萧长夫那样“学琴四十年,饥寒留落困悴无憀,独不肯迁就其声以悦俚……我琴可破,志不可徙兮,彼斫方为圜,真子所耻兮”。按真德秀所说,萧长夫弹琴“行雍雍乎其薰风之和,愔愔乎其采兰之幽,跌荡而不流,凄恻而不怨”,让他听后感到“信六一之言有不吾欺者”,只是因为“独不肯迁就其声以悦俚”,以至于“嗟嗟萧君,娱众所弃兮”。意思是说,像萧长夫那样弹“淳古淡泊”琴曲的人,不为社会上那些“以娱乐为主的大众”所欢迎。但是,真氏又说:“始余少时读六一居士序琴之篇,谓其忧深思远,有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而淳古淡泊与尧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刺无以异为之,喟然抚卷太息曰:‘琴之为技一至此乎。’”因而在遇见萧长夫这样的琴师后,立即劝其“子毋好游,从此归兮”,并“将俟子(萧长夫)于仙游,从子于武夷”(真德秀《赠萧长夫序》)。这就是说,千百年以来,也一直有像真德秀这样的一拨“小众”之人,会被古琴的魅力所吸引,而“将俟子(萧长夫)于仙游,从子于武夷”的。现在也不例外。因为无论在何种社会,总还是有人愿意过一种平静的生活:愿意在朴实淡静的生活中,去体味古琴特有的那种虚静淡远、自由飘逸的音乐美;愿意在到处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汽车喧嚣、工业污染的环境中,弹上一曲古琴,以求得一份内心的宁静,并藉此修身养性,净化身心;愿意在斗室之内遨游于深山邃谷,存思于古今中外,寄神于天地宇宙之中,“与山相映发,而巍巍影现;与水相涵濡,而洋洋惝恍。暑可变也,虚堂凝雪;寒可回也,草阁流春。其无尽藏,不可思议,则音与意合,莫知其然而然矣”。因此我相信,虽然古琴音乐在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可能得到广泛的传播,为广大群众所理解与欢迎,但在几千年的发展历程中,它几经风霜犹傲然一枝,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一定会仍如山中之幽兰,虽无牡丹之贵、野花之盛,依然会芳者自芳,赏者自赏,并经久而不衰,历久而弥新。
清·黄慎《伯牙抚琴图》
有关潇湘水云及其联想——马如骥古琴文集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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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仔细研读秋塞牧犊的《乱翻书,与“渔夫”谈神奇谱潇湘题解》与处士横议先生《赞同秋塞观点谈是曲》后,我发现,拙文与《〈潇湘水云〉题解辨析》相比,有分歧,但也不乏共同之处。先谈秋塞先生的文章。不过,使我欣慰的是,似乎秋塞先生也在怀疑“九嶷”之说了,这正是我要说的。似乎秋塞先生也同意题解的文字不会是郭沔写的,这点我们又一致了。......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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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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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杨时百先生为了能更好地理解传统的古琴音乐,我们来简单地研究一下传统古琴音乐是如何作出来的。中国传统古琴曲是内容音乐,作曲是为了将需要表达的内容用音乐的语言表达出来。有诗既成,参照诗之节奏韵律,作成有词之原始琴歌,称之为“弦歌”。“无文之曲”不是指上面所说的在文词基础上的器乐化的琴曲,而是根本就不依赖文词直接作成的曲子,但这在传统古琴音乐历史上,属极少数。......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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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明确了前面几个问题,我们可以具体来谈传统古琴音乐的分析了。最后是音乐分析,在关于中国传统古琴音乐的特点中,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古琴音乐没有什么作曲格式。因此,古琴根本就没有西方音乐的那种曲式概念,加上中国传统古琴音乐也没有完整的音乐理论,这样,传统古琴音乐的音乐分析也就相对不太复杂,主要是调式分析与简单的和声分析。......
2023-11-25
在《传统古琴音乐的作曲》一文中,我又提到,《秋塞吟》运用主题这一概念的作曲方式与西方奏鸣曲有相似之处,现在想对此作进一步分析。不过,这也是命运主题的最后一次出现,因为它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奠定了《秋塞吟》这一琴曲的基调。在《秋塞吟》中,我们已经看到,对光明与反抗主题进行摧残压制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命运主题,它还有一个帮凶它第一次出现在第二段,帮着命运主题进行打压。......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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