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研读秋塞牧犊的《乱翻书,与“渔夫”谈神奇谱潇湘题解》与处士横议先生《赞同秋塞观点谈是曲》后,我发现,拙文与《〈潇湘水云〉题解辨析》相比,有分歧,但也不乏共同之处。先谈秋塞先生的文章。不过,使我欣慰的是,似乎秋塞先生也在怀疑“九嶷”之说了,这正是我要说的。似乎秋塞先生也同意题解的文字不会是郭沔写的,这点我们又一致了。......
2023-11-25
清,本义水清,与“浊”相对,衍生为明晰、纯洁、透明、干净、洁净、安静、寂静、单纯、凉寒。按《溪山琴况》:“清者,大雅之原本,而为声音之主宰。”可见清之重要。弹琴的地方要清静,弹琴人的心要清静,这样弹出来的琴音就会清,就会层次清晰,急而不乱,多而不繁,犹如“澄然秋潭,皎然寒月,湱然山涛,幽然谷应”,“令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
微,细微精深,穷极奥妙。即明徐青山所说“音有细缈处,乃在节奏间”,“妙在丝毫之际,意存幽邃之中”,“至章句转折时,定将一段情绪缓缓拈出,字字摹神”,若“但宏大而遗细小,则情未至”,如果一曲“情未至”,那这个曲子就变得意趣全无。他还说:“琴中雅俗之辨在纤微。”在古琴音乐中,精深奥妙,细小精微,具体体现在“韵”中,即余音或虚音,是古琴音乐最为精妙、最为突出的特性,琴之雅俗,就在于纤微之间,用“微”来表述琴韵最为贴切,最能充分反映古琴音乐的这一特征。
远,意境深远,趣味悠长。弹琴要意存悠远,“音至于远,境入希夷”,幽思飘渺,得自弦外,耐人寻味,也就是所谓“与山相映发,而巍巍影现;与水相涵濡,而洋洋徜恍”,“时为岑寂也,若游峨嵋之雪;时为流逝也,若在洞庭之波”。
最后来谈“淡”。淡,宁静淡泊,含蓄淡雅,寥寥数声琴音,却浮想联翩,引人遐思。“淡”、“恬淡”向来是中国文人所追求的美学高峰,所谓“古淡有真味”、“大味必淡”,“淡极始知花更艳”,“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庄子更说:“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关于“淡”,徐青山也同样将其推崇到了极致,请看:“音淡而会心者,吾知其古也”,“舍艳而相遇于淡者,世之高人韵士也”,“疏疏淡淡,其音得中正和平者,是为正音”,“吾调之以淡,合乎古人,不必谐于众也。每山居深静,林木扶苏,清风入弦,绝去炎嚣,虚徐其韵,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不禁怡然吟赏,喟然云:‘吾爱此情,不求不竞;吾爱此味,如雪如冰;吾爱此响,松之风而竹之雨,涧之滴而波之涛也。有寤寐于淡之中而已矣’。”“清微淡远”,以“淡”为核心,唯以淡,才得清静简洁,清澈见底;唯以淡,大音希声,才能细微毕现,意存幽邃;唯以淡,方可音至于远,神游物外。
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清微淡远”是常熟虞山琴派的创始人严天池提出来的,作为虞山派琴风的标志。严澂(字道澈,号天池),江苏常熟人,曾任邵武知府,明万历年间,在常熟组织琴川琴社,编印了著名的《松弦馆琴谱》,从此,琴坛一直奉虞山派为正宗,并从明贯穿了整个清代、民国。正如1744年清王坦《琴旨》所说:“一时知音,遂奉为楷模,咸尊为虞山派。”1833年蒋文勋的《琴学粹言》也说:“常熟严天池先生当琴学寝微之际,黜俗归雅,为中流砥柱,家住虞山,一时知音翕然尊之,为虞山宗派,人比之古文中之韩昌黎,岐黄中之张仲景。”我们知道,韩昌黎即韩愈,系“唐宋八大家”之首,而张仲景为中医泰斗,可见评价之高。近代彭庆寿称:“论者比之百川异流,同归于海。”在民国整个古琴处于衰微时期,以查阜西先生为首组织今虞琴社,使中国传统古琴得以延续至今,今虞者今日之虞山派也。虞山派之所以能在近三百年来独树一帜、称誉天下、风行一时而不衰,究其原因主要就在于虞山派的“清微淡远”琴风。诚如王坦在《自远堂琴谱·琴旨录要下·支派辩异》中所说:“攻严氏之学,必体认清微淡远四字,得中和之用,应妙合之机,庶可臻于大雅。”
为什么“清微淡远”琴风能使虞山派成为琴学正宗?
首先,“清微淡远”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取向。中国古代,儒家强调“中和之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道家有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的“天人合一”、“虚室生白”、“唯道集虚”,提倡“神为主,形为辅,重视象外之旨、无形之相”;佛家则谈“明心见性”,特别是禅宗强调静修静虑,崇尚自然。因此,“清微淡远”的美学观念就自然而然地从中脱胎而出。相应地,在学术上出现了如司空图追求静淡为美、追求意境情趣与韵味的《诗品》,徐青山的《溪山琴况》与清黄钺的《画品》等审美专文,以及如范仲淹、梅尧臣、欧阳修、苏轼、朱熹等著名文人,或如崔遵度、朱长文、成玉磵等琴学名家从各个不同角度对中国传统音乐美学的阐释,都无不以“清微淡远”及其相似的表述为中国传统美学的最高境界。除古琴外,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顶尖代表,如李白、苏东坡、王摩诘、陶渊明的诗,怀素、王羲之、董其昌的字,倪云林的山水、齐白石的虾等等,也都充分体现了这一文化特点。关于此,已有无数专著论列,这里不再赘述。既然“清微淡远”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取向,“清微淡远”的琴风当然会得到广大中国文人的欣赏与欢迎。
更重要的是,“清微淡远”正好能充分发挥古琴的物理特性。古琴琴长壁厚腔窄弦松,琴音古朴沉静,中正平和,意蕴深邃,犹如原始天籁。其散音宽旷深远,泛音冰清玉洁,按音自由从容。而最为显著的特点是,余音(或称虚音)清轻悠长,精微细致,变幻莫测,似有若无,所谓“琴之妙处,半在吟猱”,这在中外乐器中独树一帜。正如苏环所说:“琴,器也,具大地之元音,养中和之德性,道之精微寓焉。”《溪山琴况》还特别指出:“琴之元音本自淡也,制之为操,其文情冲乎淡也。”又说:“疏疏淡淡,其音得中正和平者,是为正音。”这是说,琴音的本质(元音)“本淡”,用这样的元音作出的琴曲,其曲情也必然“淡”,演奏表现的风格(琴风)当然就必定要“淡”了。“淡”与“微”是琴音的核心,又正是“清微淡远”的核心。因此,琴音的本身已基本蕴含着“清微淡远”的特点。也就是说,古琴音乐的“清微淡远”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古琴本身的特点使然。古琴是形成“清微淡远”琴风的物质条件,“清微淡远”则是古琴的物理本性的显现,也就是古琴物性的显现。《礼记·中庸》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所谓尽物性者,即顺物之性,以尽其所能。如是则“天地得位,万物得育”。弹琴“清微淡远”,就是顺古琴之物性,能使古琴最大限度地尽其所能。
当然,虞山派的盛行除上面说的原因外,也与严天池的地位以及他不遗余力地推行这种“清微淡远”的琴风有关。他积极组织琴社,编印琴谱,广交琴友,从而“一时琴道大振”,世之琴人皆“奉之为模楷”,无不以“虞山为归”,使虞山派的这一审美理念一直延续不衰,主宰着中华琴坛三百多年。
然而近些年来,古琴界出现了一种“抑严(严天池)扬徐(徐青山)”之风。“抑严扬徐”的目的是为了贬低“清微淡远”。“抑严”,认为严天池提出的“清微淡远”的狭隘性严重阻碍了古琴的发展;“扬徐”,就是极力推崇徐青山的《溪山琴况》(即通常所说的《二十四况》),说是徐青山的《溪山琴况》纠正了“清微淡远”的偏颇。并认为这一观点长期以来一直未能得澄清,现在,应该是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了。其最主要的依据是,《松弦馆琴谱》没有刊登《潇湘水云》等“繁促之音”的曲子,说是因为这些曲子不符合严天池提出的“清微淡远”,遭到严的排斥。而相反,徐青山提倡《二十四况》,加入了“宏、亮、丽、坚、重、采、速”等况的内容,因而《大还阁琴谱》将这些曲子收录其中。
关于严天池是否排斥《潇湘水云》的问题,还是让我们先看一看严天池本人写的《藏春坞琴谱序》和《琴川汇谱序》是怎么说的。
严在为王定安与郝小川编的《藏春坞琴谱》所作的后序(即《藏春坞琴谱序》)中写道:“余游京师,遇太韶君,称一时琴师之冠,气调与琴川诸士合,而博雅过之。余因沈君而遇常侍定安王公,小川郝公,皆知音绝世,所得渊邃。间取太韶之操,而融以玄解,优柔慷慨。随兴致妍,奏洞天,而俨霓旌绛节之观;调溪山而生寂,历幽人之想;抚长清而发风,疏木劲之思;鼓涂山而觐玉,帛冠裳之会;弄潇湘则天光云影,容与徘徊;游梦蝶则神化希微,出无入有。至若高山,意到郁律冈崇,流水情深,弥漫波逝。以斯言乐,奚让古人,又奚必强合,以不经之文浪消为无本之声哉!予每静而听之,辄悄然忘倦,自谓游世羲皇。”
《松弦馆琴谱》中,严天池的孙子严炳手抄的《琴川汇谱序》绝大部分抄自《藏春坞琴谱序》,只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作了一些增删。
在“气调与琴川诸士合,而博雅过之”之后,删掉了“余因沈君而遇常侍定安王公,小川郝公……优柔慷慨”,改为“余因以沈之长辅琴川之遗,亦以琴川之长辅沈之遗,而琴川诸社友,遂与沈为神交。一时琴道大振,尽奥妙,抒郁滞,上下累应,低昂相错,更唱迭和”,并直接“随兴致妍……自谓游世羲皇”。
又在“自谓游世羲皇”之后,删去了“一日,两常侍微哦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曰:‘请录谱归琴川,以惠同调。’两常侍曰:‘小技既有,当于君子,盍付剞劂,以供海内,何独琴川,余喜而从。’更两常侍曰:‘请即从事,间存有文曲一二,以便初学,若循声合文以进,于古之学,则俟有道者。’余曰:‘得之矣。,”
在最后,加上了“甲辰岁余,祗役邵武,更三年归,而社友之谱成矣。余谓诸社友曰:‘是足嘉惠将来。若夫循声合文,以进于古之乐,则俟有道者。”,
关于为什么《琴川汇谱序》对《藏春坞琴谱序》进行删增,且不去管它,但从以上资料足以说明,严天池非但没有排斥《潇湘水云》,相反,他十分喜爱《潇湘水云》:“弄《潇湘》则天光云影,容与徘徊……以斯言乐,奚让古人……余每静而听之,辄怡然忘倦,自以为游世羲皇。”再由《藏春坞琴谱序》可知,严天池还特地将《潇湘水云》等曲从常侍王定安、郝小川那里要来,带回了虞山。
至于《松弦馆琴谱》为什么不载《潇湘水云》等曲,观《松弦馆琴谱》的成书经过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严天池在《琴川汇谱序》中说:“甲辰岁余,祗役邵武,更三年归,而社友之谱成矣。”他又在《松弦馆琴谱序》中说:“御曲二十有二谱,而藏之以备遗忘,一日好事者持此侵梓。”严之孙严炳在《松弦馆琴谱》跋中说,是书于万历末年刻成,“后遭兵燹,版阙其半”,后又“因简家藏原稿,手录所阙,捐资付梓,订成全书”。
从上述资料可知,编《松弦馆琴谱》,是为了“备忘”。严虽高度赞扬《潇湘》,然非严素习,无从备忘起,也就不属《松弦馆琴谱》选谱之列。从《大还阁琴谱》的记载中知道,徐青山之所以将《乌夜啼》、《雉朝飞》、《潇湘水云》等入谱,是因徐青山会弹这些曲子。据《大还阁琴谱》说,这些曲子徐青山得自张渭川,张渭川得自陈爱桐。陈爱桐,史称为当地琴师之冠,长于演奏《乌夜啼》、《雉朝飞》、《潇湘水云》等曲,《大还阁琴谱》称其“《潇湘》一曲,独擅其妙,不轻传于世,独传之张渭川”。“独”者,唯一,甚至没有将该曲传给其子陈星源。张渭川对这些谱“珍秘尤甚,几同叔夜《广陵散》”,徐青山由于对张渭川“敬慕之极,师事而得之”,后来徐青山又“独授”夏于涧。至于《乌夜啼》、《雉朝飞》,《大还阁琴谱》说,《雉朝飞》与《潇湘》一样,陈爱桐也没有传给陈星源,是因为“爱桐不授子嗣星源,而授渭川,以渭川能领其妙也”。《乌夜啼》虽只字未提,命运似乎相同。看来陈星源不善于弹快速曲子,天赋可能也有不足之处,而严恰恰学琴于陈星源,未见到有向陈爱桐或张渭川学琴的记载,陈星源不会弹,当然也就没法教严天池了。翻阅《松弦馆琴谱》,不仅《潇湘》未入该谱,严称之为“抚长清而发风,疏木劲之思。至若高山,意到郁律冈崇”的《长清》、《高山》二曲也同样未入谱。在严天池的介绍中,这两曲基本上与“清微淡远”没有什么“冲突”,恐怕也是并非严所素习的缘故。这就是说,在《松弦馆琴谱》订谱之前,没有人将《潇湘》这些曲子传给严天池。因此,《松弦馆琴谱》不载《潇湘》等,是因严没有得到传授,不会弹,并非不爱,也并非排斥,而是与《和阳春》相似,“是曲,向未传于虞山,所以松弦馆中不载”(徐青山《大还阁琴谱》)。严天池实事求是。(www.chuimin.cn)
按严说,编二十二曲版《松弦馆琴谱》时,严在邵武,不在常熟,该谱系社友所编,待严回常熟,稿已编成。原刻版后经兵灾,只剩其半,为严孙子严炳根据家藏原稿,手录补全。严炳的《松弦馆琴谱》新刻本目录中共有二十八曲,包括原刻板二十二曲与新增六曲,及后来补入的《流水》与《普庵咒》。从严炳所说“悉照原刻,不敢有一笔增损也”来看,这新增六首及《流水》与《普庵咒》应为严本人回虞山后分别增补的。看一下最后入谱的《流水》,《流水》,按钟子期称应为“洋洋乎流水”。“洋洋乎流水”就绝不可能是现在一些人贬之为一文不值的那种小桥流水,细观《松弦馆琴谱》的《流水》,第五段九撮相连,末段有十撮,中有八撮相连,如此繁复的和声急连,其“繁促”程度应该比《潇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绝不会低于《高山》,更不要说《长清》。严天池既然能将《流水》收入《松弦馆琴谱》中,难道却因所谓的“繁促之音”而将他所高度赞誉的《长清》、《高山》及《潇湘》三曲排斥于外?
因此,徐青山将《潇湘》等载入《大还阁琴谱》,应该是补《松弦馆琴谱》之遗,非为补《松弦馆琴谱》之阙。断然认为《松弦馆琴谱》不载《潇湘》等是因为不符合严天池的“清微淡远”琴风而有意排斥,恐怕只是臆想,却也唬弄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二三百年。
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清微淡远”是虞山派的创始人严天池提出来的,其实并非如此。严天池在《松弦馆琴谱琴川汇谱序》中说过“声音之道微妙圆通”,冯复原的《松弦馆琴谱引》中谈到“博大和平”、“和平淡泊”,但从未出现过“清微淡远”字样,也未有类似提法。徐青山虽在《溪山琴况》中提了“清”、“细”、“淡”、“远”四况,但也没有将“清微淡远”特别明确地提出来,只提了与“清微淡远”相似的“静远淡逸”,他说:“但能体得静、远、淡、逸四字,则臻图大雅矣。”“清微淡远”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就我能看到有此语的琴书,最早出现在1744年(徐青山《溪山琴况》成于1644年)《自远堂琴谱》中清南通琴家王坦的《琴旨·支派辨异》,嗣后,有关虞山派“清微淡远”之类的说法,屡见于琴人之著述中。现代《成语字典》有“清微淡远”条:清微淡远,【解释】清雅微妙,淡泊深远。【出处】清·曹雪芹《红楼梦》第82回:黛玉道:“……小时跟着你们雨村先生念书,也曾看过。内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远。”曹雪芹生于1715年,死于1764年,也就是说,在《琴旨》前后已有“清微淡远”的说法,不过,《红楼梦》说的是文,不是古琴。究竟是文学借用了古琴的“清微淡远”,还是它自己从文学走进了古琴,因为资料缺乏,无从考证,估计不大可能是王坦借用《红楼梦》词,因为《红楼梦》成书在后。我也倾向于由琴入文,因“清微淡远”用之于音胜于文,当然是我想当然。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清微淡远”并不是严天池本人提出来的,也不是徐青山提出来的,而是在《溪山琴况》之后几十年的后人提出来的。
现在来谈一下徐青山的《溪山琴况》。前面已经说过,“清微淡远”的这种琴风开自虞山派,并由严天池大力提倡,始得天下琴人无不以虞山为归。但严天池只是提倡了虞山派的琴风,至于如何来表述这一琴风,他并没有说清楚,与其说“清微淡远”始于严天池,还不如说始自徐青山。徐是严的师兄弟,同是虞山派的创始人,又是严的继承者。他对严与《松弦馆琴谱》极其推崇,认为“琴谱不啻充栋,独称《松弦馆谱》为最,以其音调大雅,与俗不侔”,称颂不及,了无半点批评之意。他写了《溪山琴况》,从辩证的观点全面总结了虞山派的琴学观点,并发展了虞山派的早期琴风,在理论上出现了一个飞跃,诚如清人胡洵龙所说:“天池作之于前,青山述之于后。”但《溪山琴况》也有其不足之处,首先,大而全,虽说的是古琴,但如果撇开有关古琴的解释,几乎适合大多数乐器,你看,光从“二十四况”的字面上看:“和、静、清、恬、远、细、熘、健、轻、重、迟、速、古、淡、逸、雅、丽、亮、采、洁、润、圆、坚、宏”,有哪一点不适合弹古典音乐的钢琴?当然用于琵琶等更无悬念。其次,对于其中有关古琴的论述,虽然大部分讲得很好,很有文采,但为了凑《诗品》的二十四之数,中有不少交叉重复、条理不太清楚之处,而最重要的是没有突出虞山派古琴音乐的重点。徐青山自己也似乎感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在《溪山琴况》中提出:“但能体得静、远、淡、逸四字,则臻图大雅矣。”也就是说,只要能体会“静远淡逸”四个字,就能达到“极其高雅完美的境地”,也即能最好地达到《二十四况》的完美境界,或者说能充分表达虞山派的高雅琴风。
关于《二十四况》的结构,已有太多的专文论述,这里只想简单就“二十四况”与“静远淡逸”的关系谈一点看法。“二十四况”中,“静远淡逸”本身已几乎包含了开首的“和”、“静”、“清”、“远”、“古”、“淡”、“恬”、“逸”、“雅”九况,以及“轻”、“细”、“洁”、“圆”、“润”、“迟”六况的主要内容,这是关于琴风的本体的表述。而在其余的“宏、亮、丽、重、采、速”与“健、溜、坚”九况中,“亮”、“采”两况皆生于“清”,所谓“清以生亮,亮以生采”;“丽”况出于“古淡”,“丽者,美也,于清静中发为美音。丽从古淡出”;“健”、“溜”、“坚”指弹琴运指;还有三况“宏”、“重”、“速”主要关乎琴技,且“重”之与“轻”、“宏”之与“细”、“速”之与“迟”,犹事物对立之两面,两者平衡,为取其“中和”之意。细观其中关系,“速与迟”,迟为正,速是奇,贵乎迟,即“琴操之大体固贵乎迟:疏疏淡淡,其音得中正和平者,是为正音……忽然变急,其音又系最精最妙者,是为奇音”;“重与轻”,琴音本轻,重者,实系轻中之重;“宏与细”,虽“宏大而遗细小则其情未至,细小而失宏大则其意不舒”,而只有“细”,才能“将一段情绪缓缓拈出。字字摹神,方知琴音中有无限滋味”,才能反映琴音的主要特点。如再细分,开首九况外,其余十五况中,“丽”、“亮”、“采”、“洁”、“润”五况是指对琴音音色的补充要求;后十况“圆”、“坚”、“宏”、“细”、“溜”、“健”、“轻”、“重”、“迟”、“速”则是为达到总体“静远淡逸”的弹琴技法。因此,他指出“但能体得静、远、淡、逸四字,则臻图大雅矣”,从结构角度,是说对二十四“况”来说,“静远淡逸”是纲;其余各况,特别是前面所说的“宏、亮、丽、坚、重、采、速”等况是目,细读徐青山本人对“宏、亮、丽、坚、重、采、速”的诠释,无不体现了这一点。“静远淡逸”与这些“况”纲举目张,相互配合。也就是说,“宏、亮、丽、坚、重、采、速”等“况”是“静远淡逸”这个“纲”前提下的“宏、亮、丽、坚、重、采、速,,“宏、亮、丽、坚、重、采、速”是为“静远淡逸”服务的,提“静远淡逸”,并不排斥“宏、亮、丽、坚、重、采、速”,适度的“宏、亮、丽、坚、重、采、速”反而更能衬出古琴曲的“静远淡逸”,这就是红花绿叶之喻,在其他艺术中也比比皆是,典型的如元·倪云林的《渔庄秋霁图》。《渔庄秋雾图》是倪云林的代表作,以高逸古淡称名于世,近有平坡一片,杂树五六,轻旷淡逸,中间湖水淡荡,空明澄净,远则淡墨轻岚,萧疏简远,全篇淡墨渲染,清澈空灵,静如道契,寂如枯禅,然细看,杂有诸多重墨焦墨之处,但人们并没有因为这些“诸多重焦墨之处”而否认《渔庄秋雾图》的平淡静雅。相反,也正是这些“重焦墨之处”使整幅画面显得更加清淡深远。
元·倪云林《渔庄秋霁图》
“静远淡逸”既然代表了虞山派的琴风,也突出了古琴音乐的特点,离开了“静远淡逸”这个纲,就不是虞山派,甚至连古琴都难说,如果说是筝或琵琶,甚至钢琴,可能还更像一点。但后人感到“静远淡逸”的提法似乎还不够十分贴切,于是就有了既涵盖“静远淡逸”的主旨但又更为合适的提法,那就是“清微淡远”,用之以替代“静远淡逸”,并得到了琴界的公认,成了虞山派琴风的代名词。甚至在后来两三百年中,琴界普遍将“清微淡远”的标签错误地贴到了声望更高的严天池身上,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清微淡远”影响之大。
比较“静远淡逸”与“清微淡远”两种提法,“淡、远”相同,不同者“逸、静”与“清、微”。细辨“逸、静”与“清、微”,其间虽有相似相依之处,区别也是明显的。
“逸”,《二十四况》“逸况”中引用了两段话,先正云:“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非有逸致者则不能也。”朱紫阳曰:“古乐虽不可得而见,但诚实人弹琴,便雍容平淡。”又说,“逸”,是弹琴人要“有一种安闲自如之景象”。因此“逸”是指弹琴人的气度人品。弹琴人如“具超逸之品”,是“诚实人弹琴”,就会“有一种安闲自如之景象”,就会“如道人弹琴,琴不清亦清”,弹出来的琴“尽是潇洒不群之天趣”。
“静”,“惟涵养之士,淡泊宁静,心无尘翳,指有余闲,与论希声之理,悠然可得矣。所谓希者,至静之极,通乎杳渺,出有入无,而游神于羲皇之上者也。”是说只有“涵养之士,淡泊宁静,心无尘翳”,才能“与论希声之理”,“静”,“人静,心静”,“指静”。“静”,首先是指人,指弹琴的人的心态涵养。
因此,以上二者主要指的是人,弹琴的人的气度人品与状态。而“清”与“微”则不同。
“清”,《二十四况》说:“语云‘弹琴不清,不如弹筝’,言失雅也。故清者,大雅之原本,而为声音之主宰”,所指为弹出来琴音的本质。
至于“微”,微是“细微,精深奥妙”之意。我们知道,与其他乐器相比较,古琴最为胜出的是余音,余音的特点就是“细微,精深奥妙”,而处理余音就必然要“细致入微”。“微”虽没有列入《二十四况》,但细看《二十四况》中之“细”况:“音有细缈处,乃在节奏间。始而起调先应和缓,转而游衍渐欲入微,妙在丝毫之际,意存幽邃之中。指既缜密,音若茧抽,令人可会而不可即,此指下之细也。至章句转折时,尤不可草草放过,定将一段情绪缓缓拈出,字字模神,方知琴音中有无限滋味,玩之不竭,此终曲之细也。”“妙在丝毫之际,意存幽邃之中”,这实际上说的就是“微”。“细”是“微”的处理手法,“微”是“细”的表现与结果,“微”包含有“细”,直接涉及古琴音乐的本质与古琴音乐处理的本身。
我们知道,“琴风”是指弹出来的古琴音乐的风格。风格,是一种艺术上、思想上的特点的表现,是琴曲处理的艺术取向。琴风虽与弹琴的人有关,但主要是指弹琴艺术上的效果,仅就这一点来说,“清”与“微”就应该比“逸”与“静”更为合适。除此以外,要“清”,人一定要安逸,要“具超逸之品”;要“入微”必然要“心静、人静、手静”,“心细、手细”,“清”与“微”已基本涵盖了“逸”与“静”,加之“微”代表了古琴最为突出、最为精微的虚音特征。两者相较,毫无疑问,“清、微”更能彰显古琴音乐,特别是虞山派古琴音乐的本质,更能确切地表达虞山派的艺术取向(琴风),后人将“静远淡逸”修改为“清微淡远”是有其道理的。
综合上述,虞山派开创之初,严天池只是提倡了一种琴风,但从未明确提过“清微淡远”,自徐青山提出以“静远淡逸”为纲的《二十四况》后,虞山派的琴风有了理论上的全面阐述与发展,直到后来的人将“静远淡逸”改为更为确切的“清微淡远”,虞山派(包括严天池、徐青山等在内的所有真正虞山派)琴风才有了更为明确的定义,并在以后的两百多年中,这一定义得到了琴界内外普遍的认可。由于后来一些批评“清微淡远”的人并不真正知道严、徐二人有什么异同,不知道任何一派的琴风及其表述都有一个发展过程,不知道“清微淡远”的由来,仅从《松弦馆琴谱》与《大还阁琴谱》所收琴曲的不同来进行推断,显然是十分荒谬的。徐青山提出了《二十四况》,并用“静远淡逸”四字对此进行了概括,但没有得到流通,“静远淡逸”是“清微淡远”的原始提法,“清微淡远”是“静远淡逸”的进一步完善。说徐青山纠正了“清微淡远”的偏颇,正好本末倒置,是历史的颠倒。
“清微淡远”与“静远淡逸”只是虞山派琴风的今生前世,只有改进,并无本质的区别,怪不得徐青山要说“但能体得静、远、淡、逸四字,则臻图大雅矣”,清南通琴家王坦要说“攻严氏之学,必体认清微淡远四字,得中和之用,应妙合之机,庶可以臻于大雅”。由此可见,“清微淡远”与“静远淡逸”在表述虞山派琴风时完全处于同一地位,“清微淡远”与《二十四况》的关系也就是“静远淡逸”与《二十四况》的关系。因此,“静远淡逸”与《二十四况》其他几况的关系是纲与目的关系,“清微淡远”与其他几况的关系当然也就是纲与目的关系。“宏、亮、丽、坚、重、采、速”等况是“静远淡逸”这个“纲”之下的“目”,相应也就是在“清微淡远”这个“纲”之下的“目”,是在“清微淡远”前提下的“宏、亮、丽、坚、重、采、速”,适度的“宏、亮、丽、坚、重、采、速”也同样更能衬出琴曲的“清微淡远”。因此,不要说严天池并没有排斥《潇湘水云》,即使他果真如此,我们也没有理由说是因为“清微淡远”的缘故。观所有载有此谱的琴谱评论,撇开朱权杜撰的故事,《潇湘水云》中虽有这么一两段“宏、亮、丽、坚、重、采、速”的“风激浪高、云水相搏”的描写,但几乎无不如《大还阁琴谱》所说:“今按其曲之妙古音委宛,宽宏澹茂,恍若烟波缥渺。其和云声二段,轻音缓度,天趣盎然,不啻云水容与。至疾音而下,指无沮滞,音无痕迹,忽作云驰水涌之势。泛音后,重重跌宕,幽深思远。非亲授指法,奚能得其旨趣?”或如《五知斋琴谱》所说:“此曲云山叆叇,香雾空朦;怀高岚于胸臆,寄缠绵于溪云,一派融和春水,浓艳温柔,有情至而弥深者矣。低弹轻拂,真落花流水溶溶也。”这通篇正是典型的“清微淡远”意境!完全适合于虞山派“清微淡远”的琴风!怪不得严天池也对其如此推崇。不惟如此,打开现存的第一部琴谱《神奇秘谱》及以后所有琴谱,再看一下所有琴曲的题解与后记,从总体上来看,究竟有多少琴曲不是“清微淡远”的?张孔山的七十二滚拂《流水》、《风雷引》与《广陵散》中的某些部分等毕竟只是三千多首琴曲中的个例,如果三千多首琴曲都弹像《流水》,古琴恐怕早就被弃之于中国传统文化之外了。
近代人们之所以诟病“清微淡远”,究其原因,主要是许多人对“清微淡远”的实质并不了解,仅从字面上去看问题。前面说过,说古琴音乐的“清微淡远”,只是指虞山派古琴琴风的主要特点,在“清微淡远”这个总纲之下,凡是真正的虞山派,从来就没有人反对弹琴要有“轻重缓急”之分,而是要“微中有宏、淡存亮丽,希中有密,清而圆润”。绝对不是如现在有些人宣传的那样,说“清微淡远”就是反对“宏、亮、丽、坚、重、采、速”,就必定是“一清到底;以微盖全;淡而无声,远至虚无”。事实上,首倡虞山派“清微淡远”琴风的严天池,据尹芝仙谱云,其本人弹琴也有“苍古绝伦”的一面。在这里要明确指出的是,“清微淡远”并不是“轻微淡远”,后来不少人将其写成“轻微淡远”,有的是为了别出心裁,标新立异,有的属于误读或错误理解,但有的则是故意如此,企图混淆视听,想作错误引导,在“轻”字上作文章,以此来全盘否定“清微淡远”。的确,长期以来,特别是明清以后,虞山派大振,存在一些像王坦在《琴旨》中所指的“托伪虞山宗派而喜工纤巧,好为繁芜”的“琴人”,还有一些对古琴了解不深的文人,以“清微淡远”为旗号,故作风雅,走向了极端。甚至有的还全盘否定古琴的音乐特性,极力吹捧陶渊明弹无弦琴的那种情趣,这的确阻碍了古琴音乐的发展。但要知道,这只是一些不懂琴或故弄玄虚的人“人为”的结果,而不是“清微淡远”的过错,现在却为一些持不同看法的人提供了否定“清微淡远”的“炮弹”(“论据”)。当然,像严天池排斥《潇湘》之类谣言的泛滥,长期以来,也的确迷惑了相当一部分局外人士及一些心态浮躁、不求深究的琴人。但最主要的还是自从古琴申遗成功后,社会上兴起了一股“古琴热”,一些弹古琴的朋友头脑发热,认为古琴无所不能,甚至称古琴为乐器中的极品。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希望古琴能担当起这一大任,其音乐应该能显现天地间的一切,表达人类的所有情感。这样,就必须要清算“清微淡远”思想的影响,甚至据说有人公开宣称:“清微淡远是神秘道,玄虚,欺世盗名,把曲子弹得别人都听不懂就叫做清微淡远。”将近三百年来的古琴成果全盘否定,把祖宗都忘掉了,还弹什么古琴!更不要说还要打着“世界遗产”的旗号!在他们看来,古琴一定要“宏、亮、丽、坚、重、采、速”起来,一定要走向舞台,走出中国,让全国人民甚至全世界看看它的风采;古琴要西方化,要“现代化”,让外国人听得懂,能用它来多吸引些外国人的眼球。然而实际情况是,古琴是个扶持不起的阿斗,它只有这么点本事。世界上没有一种乐器是十全十美的,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特点,有优点也有缺点,这就是乐器的物性。钢琴堪称乐器之王,音域宽广,气势雄伟,表现力十分丰富,可以奏出狂风暴雨般激越的情绪,也能弹出潺潺小溪般迷人的柔音,及肖邦《夜曲》那样令人沉醉的夜晚幽思,但无论如何,它无法表现出像德国小提琴家穆迪演奏的《吉普赛之歌》那种悲痛欲绝、荡气回肠的情感。古琴作为乐器的一种,同样如此。因为古琴共鸣腔窄小,音量轻而低沉,特别是代表古琴特点并在琴曲中大量运用的余音更轻更微,与散按音的音量相差极大,古琴不适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演奏。过去的说法是,在这种场合,给人感觉弹古琴如弹棉花,只听到半天梆一声,过半天再梆一声的按散音,令人瞌睡。现在虽有麦克风,也同样无法根本解决问题,若就虚音,散音过宏,就散音,虚音过微,依然叮咚。并且从声音本身来说,古琴既无二胡之柔情如水,又无唢呐之矫情粗犷、竹笛之悠长嘹亮,即使与其近亲古筝相比,也不若筝之娇艳亮丽。因此,古琴不适合连续演奏快速强烈、情绪激动的乐曲,也难出柔媚靡靡之音,难作矫揉造作之情,这在现代社会,的确是难为“大众”所欢迎。事实上也是如此。申遗以后,古琴虽曾鼓噪一时,但申遗十年来,舞台上弄来弄去的就只能是这么个七十二滚拂《流水》,或者《广陵散》节本,要么加上个现代弹法的“酒狂”,再来的话,只能是美女陪舞、广告配音了,连在个“民族器乐大奖赛”上也弄得凄凄惨惨,差一点销声匿迹。再说,“流水”即使上了卫星,有《黄河》钢琴协奏曲的“宏、亮、丽、坚、重、采、速”?若单论“宏、亮、丽、坚、重、采、速”,古琴其实连筝或琵琶都不如。因此,古琴最适合的地方不是舞台,而是在月白风清之夜,或独自一人,或邀友两三,煮酒品茗,焚香操琴才是它最合适的场所。其时,琴声清越,余音袅袅,弹者尽兴,听者移情,弹者听者不知世之为世:修身养性也者,陶冶性情也者,与友同乐也者,切磋琴艺也者,领略古人风采也者,各得其所。弹古琴,你就要能坐得下来,连自己也要去“清微淡远”,修身养性,并在此前提下再去谈其他。也只有这样,才能品味出古琴的真味来。不能坐下来,无法静下心来,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学了古琴就认为能走遍世界,吃遍天下,在舞台上打遍天下豪杰,恐怕是太天真了。如这样,那就如徐青山所说的“心不静则不清”,恐怕琴也弹不好了。古琴的物性就是如此,发展古琴音乐就只能顺应古琴的物性,不能强其性。强其性,偶尔为之,也许有书法偏锋之奇,可能在某种场合还会有画龙点睛之妙,但这也只能是为了某种特殊情景的需要,不能过分强调,不能常态化,否则“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这就像硬要青衣去唱大嗓大花脸,偶到长坂坡去吼一声,虽不伦不类,却会使人感到新奇,或许会博得几声掌声,但若自以为得彩,时作故伎重演,不但倒人胃口,喉咙不撑破才怪。同样,硬要古琴改变“清微淡远”,一味去“宏、亮、丽、坚、重、采、速”,除非去改造它,将古琴改得像现代的筝那样,把古琴那种厚厚的不均匀的共鸣腔体削成匀而大的薄壁,这样发出的乐音的音色可能会透明些、清亮些、大声些,弹出的音乐也许会更加“宏、亮、丽、坚、重、采、速”些。但这样一来,手走音空了,韵味没了,古琴的特点全没了,古琴将又不复为古琴,当然也就不会有“清微淡远”了,但如这样,倒不如干脆去弹筝。
说“严天池为‘清微淡远’不录《潇湘》”,这只是在资讯不发达的古代的一种误读,后经一些琴书的转载,得以流传。但即使如此,人们也仅将此视为一个小小的遗憾,而现在却变成一些人企图贬低“清微淡远”的重要证据、扼杀“清微淡远”的大棒。谎言的重复成了真理,试看现在许多介绍古琴的文章,就知一二。甚至连一些虞山派的琴人提到“清微淡远”,也似乎低人一头,与时不合,羞羞答答,躲躲闪闪。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历史已经证明,几百年来,虞山派的“清微淡远”得到了琴界的普遍认同,已深深地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这片土壤之中,不管是过去、现在、将来,其强大的生命力已经过历史的检验,任何人、任何权威、任何诡辩要想去否定,即使使尽浑身解数,利用“身份”、“名气”迷惑一时,到头来也只能是徒劳。
有关潇湘水云及其联想——马如骥古琴文集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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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另外,联想范围可广可窄,而分析的内容就相对比较固定,为此,在《潇湘水云联想》之外又写一篇《试析》。《潇湘》一曲是古琴音乐中最受欢迎的琴曲之一,近来我一直试图用一个弹琴者的感受来对其进行尝试性分析。《潇湘》的第一段用泛音演奏,不过不像其他古琴曲那样将泛音段主要用作引子。本段水云声是《潇湘》创作上的一个特色,也只有古琴才能充分予以表现[1]。......
2023-11-25
《渔歌》是古琴曲中的佼佼者。发现《五知斋》旁注及《渔歌释义》最具参考价值,其他琴谱有关《渔歌》的题解等资料多为泛泛而谈,而当前一些湖上打渔活动的介绍与文章,因时代不同,打渔方式不同,很难从中取得实在的帮助与启发。现姑且先将先前所写的与《渔歌》有关的《渔歌记忆》一文及收集到的有关资料辑录如下,以待后来。此或曰琴家因子厚有咏《渔翁》一诗,领略其意趣而演绎出《渔歌》一曲。......
2023-11-25
但对古琴音乐说来,由于受到本身形制的限制及中国传统“中正和平”、“宁静淡泊”的审美观的影响,感情的表达与宣泄在某些方面受到一定的制约。古琴音乐是文人音乐,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以此作为教化的工具,并得到官方的支持。因此,在欣赏传统古琴艺术音乐美的同时,人们也同时能感觉到中国传统诗词、中国国画、书法等传统文化之美。......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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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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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明确了前面几个问题,我们可以具体来谈传统古琴音乐的分析了。最后是音乐分析,在关于中国传统古琴音乐的特点中,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古琴音乐没有什么作曲格式。因此,古琴根本就没有西方音乐的那种曲式概念,加上中国传统古琴音乐也没有完整的音乐理论,这样,传统古琴音乐的音乐分析也就相对不太复杂,主要是调式分析与简单的和声分析。......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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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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