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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道之美:先秦诸子人性艺术论》探讨先秦人性艺术的成熟

【摘要】:先秦诸子人性艺术论的兴起,是中国文化走向成熟的一个表现,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当先民尚与鸟兽同群,文明尚未开化的时候,人性的问题还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人性论出现的前提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人文精神的确立。人性是他们关注的一个焦点,他们的政治思想、经济思想、教育思想无不是以其人性论为基础的,并达到相当的深度。先秦诸子的人性论就建立在这样深入细致的观察与思考之上。下面再看先秦艺术的发展。

先秦诸子人性艺术论的兴起,是中国文化走向成熟的一个表现,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

当先民尚与鸟兽同群,文明尚未开化的时候,人性的问题还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人性论出现的前提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人文精神的确立。中国文化起源很早,但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直到周代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人文精神在周代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孔子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周代文化是革去殷命之后对殷礼有所损益的结果。孔子说:“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商周文化的传续当然是一脉相承的,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周人为中国文化新增添了些什么。《礼记·表记》记载孔子语曰:

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

殷商之敬天尊神,只看大量的占卜甲骨就可见一斑。而周人之敬鬼神而远之,则体现出从天命到人事的重要转变。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呢?历史学家许倬云以为:

周人以蕞尔小邦,人力物力及文化水平都远逊商代,其能克商而建立新的政治权威,由于周人善于运用战略,能结合与国,一步一步的构成对商人的大包抄,终于在商人疲于外战时,一举得胜。这一意料不到的历史发展,刺激周人追寻历史性的解释,遂结合可能确曾有过的事实(如周人生活比较勤劳认真,殷人比较耽于逸乐)以及商人中知识分子已萌生的若干新观念,合而发展为一套天命靡常惟德是亲的历史观及政治观。[4]

这个重大的文化奠基工程,是由周公旦完成的。虽然周武王就已经消灭商纣而建立了西周,但天下一直到周公征伐之后才彻底安定下来。周公既有武功又有文治,制礼作乐,对周代的制度文化建设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他在内忧外患中总结了丰富深刻的人生经验和政治经验,却把建设的重心放在君主个人的道德修养上。我们从他反复训诫康叔和成王的话中处处能发现以德治国的精神,如《尚书·康诰》: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他不厌其烦地对康叔说,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贪图逸乐,要时时有忧患在身的念头;要尽心尽力地去治理百姓,这样才能襄助大王安定天命,使小民日新其德。天命靡常,唯德是辅,这就将历史的成败落实到作为历史主体的人的德性上。把目光从天命转到人事,这正是人文精神的真正发端,因为只有在有了命自我立的意识之后,人类才会把对天神的注意力转向自身,寻求自我实现的途径。

天子是人,庶民也是人。天子的德性可以自我迁化,众庶的民情自然也是可以改变的。周公意识到体察“民情”的重要性,也意识到民性是可以改变的,于是提出“作新民”的要求,成为《礼记·大学》中“新民”说之本。这自然会引发更普遍意义上的思考:人的本性是什么?人性对命运有什么影响?如何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周初的人文精神孕育了人性论思想,但人性论的真正发达还是在春秋战国时代。从周初到春秋战国,人性问题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日益受到重视。表现在历史文献上,“性”字开始频频出现,对人性的讨论也逐渐深入。

春秋战国是中国社会发生急剧变革的时代,是一个人性觉醒的时代,也是一个欲望和知识同时膨胀的时代。经济上,井田制被破坏,私有制在一定意义上确立,从法律上提升了人们的自我意识[5];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又强化了人们享受生活的欲望。政治上,礼崩乐坏,政治多元化成为大势所趋。由于各诸侯国关系日趋复杂多变,个人选择和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不断增多。文化上,统一的意识形态已不复存在,个体话语获得了极大的空间。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下,个人的生命能量得到空前的发挥,人性的觉醒成为一个不可遏止的时代潮流。(www.chuimin.cn)

殷商以来数百年的文化积累,为周代人性论的思考做了理论上的准备。虽然我们很难描绘出这一历史时期思想界演变的详细图景,人们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在不断深化却是一个明显的事实。《左传》和《国语》记载了当时一些大人君子对“民性”的意见,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接近对人性的讨论。《左传·襄公十四年》中,师旷对晋侯说:“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中,子产说:“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左传·昭公十九年》中,沈尹戌说:“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仇。”《国语·鲁语上》中,鲁襄公说:“夫人性,陵上者也,不可盖也。求盖人,其抑下滋甚,故圣人贵让。”这些都是通过讨论普通人的性格触及人性问题的核心。尤其是子产,作为一个有思想的政治家,他对社会的治理就建立在对人性的理解之上。《左传·昭公二十年》:“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这一段典故又曾为韩非子所引,成为他讨论人性与法制关系的一个材料。

春秋战国时代,诸子兴起,百家争鸣。诸子站在不同的立场,或亲自参与社会政治改革,或从事教育文化事业,或与现实保持一定的疏离和超脱,从不同的角度对社会问题进行思考和讨论。人性是他们关注的一个焦点,他们的政治思想、经济思想、教育思想无不是以其人性论为基础的,并达到相当的深度。《庄子·列御寇》借孔子之口,谈人性之复杂:

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怀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钎。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孔子”看来,人类往往是“厚貌深情”,深不可测的,天之四时旦暮犹可期可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所以要以“九征”来观察应对。先秦诸子的人性论就建立在这样深入细致的观察与思考之上。

下面再看先秦艺术的发展。

艺术,尤其是音乐艺术的进步,是周代文化繁荣的重要表现之一。无论是从传世文献的记载,还是从出土文物中,我们都能感受到周代艺术发展的盛况。相对而言,周代美术因为受到质料的限制,主要以岩画、壁画漆画和帛画为主,有时体现在器物的纹饰上,这种情况到造纸术发明之后才会有较大改变;而文学尚未从广义的文章之学中独立出来,《诗经》中的“风”今天看来近于“纯文学”作品,但在当时也被赋予了很强的政治功能。只有音乐,可以说代表了东周时期艺术发展的最高成就。

音乐的发展是因为君王的重视。周公制礼作乐,使音乐成为国家典礼的重要组成部分,音乐的发展有了制度保证,这可以从《周礼》乐官的设置上得到证明。同时,音乐艺术的发展,还要受制于社会经济生活的水平。《吕氏春秋·古乐》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可以想见其原始与简陋。《周礼》规定天子八佾,亦不过是六十四人的乐舞,显然是与那个时代的经济水平相适应的。

到了东周时代,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无论是乐器品种、乐器制作还是乐队体制,都有了明显的发展。以乐队的规模而论,《墨子·非乐》中说:“今王公大人虽无造为乐器……将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读者或以为不免夸张,然而曾侯乙墓的乐器分布,已勾勒出一个战国早期庞大完整的乐队的格局。小小的曾国就有如此庞大的乐队,那些大国音乐艺术的发达便可想而知。《韩非子·内储说上》提及:“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仅仅是吹竽便要组成三百人的乐队,更何况钟鼓之乐呢?当时诸侯间还流行以送女乐为礼,如《史记》所载,齐国担心孔子仕鲁而鲁强,为沮(阻止)鲁国之政,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以馈鲁君。诸侯相赠之女乐,必然是完整的乐队,可以想见当时宫廷音乐的发达。

东周时代音乐艺术的发展,还体现在民间俗乐的繁荣上。《战国策·齐策》记述齐国民间音乐:“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透过夸张的语言艺术,我们不难想见当时诸侯国音乐的普及程度。而流行于民间的“郑卫之音”尤其受宫廷的欢迎,对古典雅乐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魏文侯对子夏说,自己“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梁惠王见孟子时,也直言自己“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史记·赵世家》载,赵烈侯喜郑声,甚至要赐给郑歌者二人良田各万亩。

音乐艺术的高度发展,必然会引起诸子的关注。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感叹:“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当诸子对社会问题发表见解的时候,音乐自然而然地成为话题之一,比如墨子著有《非乐》,荀子著有《乐论》,乃至不重礼乐的孟子在谈及“与民同乐”时,也要拿音乐来说事。

艺术是人性之花,当先秦诸子以各自的人性论观照艺术现象时,自然形成了不同的人性艺术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