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的成功之道：形态演变

2023-11-23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电视纪录片园地的沉寂随着2012年《舌尖上的中国Ⅰ》的走红而被打破。然而我国的美食纪录片数量繁多，能获得像《舌尖上的中国》这样轰动效果的却屈指可数。《舌尖上的中国》虽然不是国家形象的宣传片，但却在事实上打开了中华文化海外传播的一扇窗口。当下，世界纪录片的主流形态几乎被BBC和DISCOVERY包揽，我国独立拍摄的《舌尖上的中国》却走出了具有民族性的特色之路，值得其他电视节目创作者思考和学习。

19世纪80年代及90年代初，在全社会形成的浓厚文化氛围的影响下，我国的电视纪录片曾经经历了发展的高潮期，“话说系列”的成功，及之后《望长城》的突破和创新不仅在我国电视纪录片发展史上留下重要印记，也引发了更广泛的文化学上的关注。此后，随着我国电视产业化进程的推进，纪录片这种远离喧嚣和商业的艺术逐渐沦为电视荧屏上的边缘化形式。九十年代之后的很多电视纪录片虽然在艺术表达上各具特色，也获得了国内外很多艺术奖项，但在传播影响力和推向市场的过程中几乎都难逃遇冷的境遇。中国电视纪录片园地的沉寂随着2012年《舌尖上的中国Ⅰ》（以下简称《舌尖Ⅰ》）的走红而被打破。按照惯例，纪录片一般不会被安排在黄金时间段播出，而这部在深夜播出的纪录片在几集之后骤然成为“网红”，引得很多观众特意熬夜收看。《舌尖Ⅰ》造成轰动后，制作方趁热打铁在2014年接着推出《舌尖上的中国Ⅱ》（以下简称《舌尖Ⅱ》）。“《舌尖Ⅰ》被认为是继《话说长江》之后中国收视率最高的纪录片，在开播后的半个月内网络点击量已近2 000万次。两年后的《舌尖Ⅱ》投资高达3 000万，比《舌尖Ⅰ》高出30%”^[7]。在电视文化节目普遍不景气的背景下，这部纪录片缘何能够获得口碑与盈利的双重巨大收获，值得我们分析。

（一）以“美食”为载体展示百姓情感与中国文化

“美食”是可以唤起全人类共同兴趣的话题。外国人来到中国，最吸引他们的首先是全国各地品种繁多，应接不暇的中华美食。因此，《舌尖上的中国》（以下简称《舌尖》）的题材，已然具备了天然的话题性和可看性。然而我国的美食纪录片数量繁多，能获得像《舌尖上的中国》这样轰动效果的却屈指可数。可见，并不是仅有得天独厚的题材优势就能成就一部优秀的作品。

首先，《舌尖》在展示美食题材时，以普通百姓的平凡故事为切入点，以食物为载体，传递了朴素而又真切的情感。这部纪录片的主角并不是知名厨师或专业的美食家，片中所有的美食故事都围绕普通人展开。这些普通民众有的是食材的收集者，有的是美食的烹饪者，他们通过辛勤的劳动，或为自己和家人带来享用美食的快乐，或以此谋生创造财富。拍摄者通过镜头展示了中国普通百姓借由美食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展示了不同地域、民族的不同性格的人们的故事，展示了人对自然的敬畏之情，人对故土的怀恋之情，人对亲朋的爱护之情等等一切美好的情感。在《自然的馈赠》这一集中，生活在香格里拉的卓玛母女不辞辛苦的在森林里采摘松茸，然后紧锣密鼓的经过长途跋涉赶往市场售卖。由于松茸的保鲜期很短，稍微耽搁便会影响售价，在市场里，卓玛心急如焚的真实表情使观众在了解松茸这种食材独特性的同时更为山村母女最朴素也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动容。

其次，《舌尖》中的美食不仅承载着情感传递的功能，还是中华文化的传播使者。值得一提的是，作品在传播博大精深中华文化时总能找到最细腻的载体。“将宏大命题微观化是本片的一大特色，7集系列片呈现了诸多的美食以及由美食生发出的故事，这些素材不是杂乱无章的，将他们串联起来的是人与食物、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主题，而这个主题的展现不是靠空洞的说教来完成的。”^[8]同样在卓玛母女的故事中，片子有一段解说词这样写道：“松茸出土后，卓玛立刻用地上的松针把菌坑掩盖好，只有这样菌丝才可以不被破坏，为了延续自然的馈赠，藏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山里的规矩。”在这一段具体而又细腻可感的情节背后，寄予了创作者对环保主题的传达，也展示了藏民对自然的热爱与崇敬。“民以食为天”饮食背后蕴藏着丰富的生存哲学与民族文化，《舌尖》巧妙的通过诱人的美食和动人的故事潜移默化地进行着本土文化的传播。“创作者们巧妙的用美食来代言中国的文化，用普通老百姓的讲述来融合烹饪学、民俗学、文化学、历史学、植物学等等多种知识，借以提高受众的文化认知力、选择力和感染力。”^[9]

国家“软实力”问题是近年来国际传播中的热门话题。《舌尖上的中国》虽然不是国家形象的宣传片，但却在事实上打开了中华文化海外传播的一扇窗口。在2010年戛纳电影节上，这部电视纪录片受到了广泛关注，许多国家的电视台已经产生了明确的购买意向。《舌尖上的中国》的创作者以中华美食为媒介，巧妙的借助百姓和食物之间的故事，以传播国家主流文化为根本出发点，展示了我国民众积极、智慧的生活态度，勤劳、朴素的传统美德，彰显了中华五千年的优秀文明。当下，世界纪录片的主流形态几乎被BBC和DISCOVERY包揽，我国独立拍摄的《舌尖上的中国》却走出了具有民族性的特色之路，值得其他电视节目创作者思考和学习。

（二）“故事”与“美感”——愉悦的视听感受

除了传播内核的成功，《舌尖》在表达方式上也自成风格，贴近时代，符合当下中国观众的审美习惯和欣赏偏好。一般电视观众对纪录片的印象往往是严肃有余，可看性和趣味性不足。央视此前拍摄的一些纪录大片如《故宫》、《大国崛起》等，虽然在拍摄手法和思想性上都富有创见，但在普通电视观众中的知名度和传播影响力并不大。《舌尖》在表达策略上紧扣时代脉搏，借鉴了故事片的叙事手法，又以精耕细作的方式打磨每一幅画面，追求画面的质感和美感，为观众奉上真正意义上的视觉大餐。

尽管表现对象是美食，但《舌尖》重视“故事”与“情节”的设置，通过张弛有度的讲述紧扣观众的注意点和心弦。《舌尖Ⅰ》的每一个分集，一般会设置5到8个情节段落，每个故事不超过8分钟，符合观众观看纪录片时对情节的一般审美习惯，这些故事有的是交叉式的讲述，有的是首尾呼应。选取的故事段落也极具典型性，如过年时宁宁外婆在做年糕时对宁宁未来的期待；挖藕兄弟圣武、茂荣对藕的独特情结；濒临失传的高跷捕鱼人对古老捕鱼方式的敬畏和自豪等一些富有意味的故事令观众记忆深刻。而《舌尖Ⅱ》更是将“故事”作为展示美食的主要途径，情节化的倾向更为明显。

一般而言，与故事电影紧凑的节奏感相比，纪录片往往显得较为平淡。而实际上，世界纪录电影之父弗拉哈迪在拍摄《北方的那努克》时，便十分注重叙事的张力，善于通过“悬念”手法增加影片的可看性，被称为“弗拉哈迪式的期待”。在《舌尖》中，“悬念”手法的使用也十分普遍。在《自然的馈赠》这一集中，卓玛母女第一天历经辛苦采摘到的松茸并没有在市场卖到令人满意的价钱，第二天凌晨，这对母女又一次要重复辛苦采摘和长途跋涉的劳作，她们这次能否满意而归？林红旗船长的捕捞队前两次出海均一无所获，他们的第三次撒网结果会如何？这些人物的生活牵引着观众的关注，促使作品始终保持神秘感，在片中人物和观众之间形成张力和黏性。(www.chuimin.cn)

此外，作品还十分注重细节的安排。优秀的文艺作品之所以能打动人心凭借的不是大道理的说教，而是小细节的感染力。《舌尖》善于细节捕捉，生动的细节对塑造人物性格，表达作品主题产生了四两拨千斤的神奇效果。如在《自然的馈赠》中，在讲述诺阿的火腿制作工序时，镜头捕捉到了黄师傅捡起洒落在地上的盐这一动作细节，生动地表现了普通百姓对食物的爱惜，充满人情味地展现了中国百姓勤俭持家的优良道德传统。

在视听风格方面，作品给观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赏心悦目，充满美感的画面配上清新凝练的解说词，给观众奉上了真正意义上的视听盛宴。《舌尖》的画面风格采写实与写意之长，既真实地展示了食物的生长环境、人们的生活环境，又能通过独特的构图、色彩的处理营造出别具美感的写意意境。在《主食的故事》这一集中，陕北主食的拍摄整体呈现出偏暖黄的色调，黄色是土地和丰收的色彩，也是中原北方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种色彩，通过大量黄色的使用流露出中华文明古老绵延的气质神韵；而在表现南方主食时，纪录片主要选择清爽、明快的绿色和白色色调，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十分符合江南水乡的地理特征，通过米饭、年糕、小笼包等食物的晶莹剔透表现江南鱼米之乡的秀美气质。

在声音的处理上，《舌尖》保留了大量的同期声，每一集中煎、炒、炸，切菜、洗菜等各种烹饪场景都尽可能使用同期声，充满现场感和真实感的同时也以悦耳的声音刺激观众的感官，使观众对食物充满期待。《舌尖》中的解说词也富有哲理性，呈现出“形散神不散”的散文式风格。“解说词基本摆脱画面的束缚，透过现实生活的表象，跳出美食的地域，进而去揭示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中所富含的哲理，抑或抒发出一种艺术的人文关怀。”^[10]在音乐方面，《舌尖》能针对不同的场景选择不同风格的背景音乐，时而悠扬动听，时而喜庆热闹，将语言和画面无法表达出的意蕴通过音乐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使作品在叙事的同时兼具了抒情的美感，为作品增添了一份独有的情怀。

（三）“商业化”与“网络化”的传播之道

除了内容的品质保证，《舌尖》在商业经营和宣传方面的创新思维也值得我们关注。一般来说，纪录片是“叫好不叫座”的高雅艺术，但DISCOVERY、国家地理频道以及BBC纪录片品牌成功的经营业绩证明优质的内容加上成熟的产业运作完全可以使纪录片盈利成为可能。

《舌尖》在创作之初，便有着清晰的定位和策划，即这部电视纪录片绝非小众传播的精英艺术，而应成为重塑央视纪录片品牌的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大众化作品。从节目预算方面，节目走的便是高品质精品之路。《舌尖Ⅰ》的拍摄经费在纪录片中已经算得上是大制作，后续的《舌尖Ⅱ》投资更高。尽管高投入并不等于高质量，但必要的经费保障确实是一部电视纪录片成功的必要因素，想要为观众奉上唯美的画面和动人的场景，高科技的拍摄手段和一定数量的成片比是必需的。事实证明，优质的画面和独特的视角确实捕获了观众的心，《舌尖》的收视率甚至超过了同期播出的电视剧收视率，这种现象在近些年我国电视纪录片领域是绝无仅有的。

在央视的电视纪录片创作史上，曾经涌现过《话说长江》、《望长城》、《邓小平》、《故宫》等优秀的作品，然而这些成功的作品不具备模仿意义，其成功的经验也不可复制。从这个角度来说，《舌尖》系列的成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是央视纪录频道品牌意识唤醒的一个标志。在《舌尖Ⅰ》成功后迅速推出了《舌尖Ⅱ》，目前《舌尖Ⅲ》也正在孕育过程中。因为这部作品的成功，2012年被认为是“中国纪录片品牌元年”，纪录片品牌在市场和国际传播中都具有非凡的价值。

《舌尖》在品牌推广和经营方面的不少做法都富有时代感，善于通过新媒体进行品牌宣传，培育自己的粉丝，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舌尖Ⅰ》与爱奇艺签订了网络独家播放权，据CNTV网站统计，在节目播出后的两个月内，通过网络和手机观看《舌尖Ⅰ》的观众占所有观众人数的三分之二，在新浪微博实时热词排行榜上，节目也在相当长时间内占得鳌头，通过微博传播，为影片吸引了更多的粉丝。后续推出的《舌尖Ⅱ》，因为有了《舌尖Ⅰ》的成功经验，其在新媒体运作方面亮点更多。“在2014年4月17日当晚，其百度搜索量就已逾10万。《舌尖》系列纪录片总导演陈晓卿的新浪微博粉丝数已近百万，由他发出的‘舌尖微博’更是成为粉丝们竞相转发的热点新闻，配合着《舌尖Ⅱ》的周播模式，意见领袖与网络平民共同围观着这场‘舌尖’盛宴。”^[11]在纪录片播出后的几天，《舌尖Ⅱ》就登上了微博话题热榜，网民们还模仿其解说词，创作了“舌尖体”，通过轻松幽默的方式将这部纪录片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紧密融合，也使得品牌的影响力得到持续的发散和作用。

在后续产品开发和形成完整产业链方面，《舌尖》也做了有益的尝试。在《舌尖Ⅰ》播出后不久，光明日报出版社就出版发行了同名图书《舌尖上的中国》，书籍以图片和文字相结合的方式对整部纪录片的主要内容作了呈现，还补充了与食物背景相关的知识和资料，并为广大美食爱好者绘制了便于寻访美食的地图。

电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的成功之道：形态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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