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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长担当的意义及要求

【摘要】:我国现在没有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学,其根本原因是我们没有这样敢于创造和开辟的校长。与此同时,对大学校长的任命也渗进了形式主义的思想。在我看来,一个大学校长的担当就是事不避难,“敢”字当头,敢作敢为。

一个大学校长是一校之主,他肩负着传承大学的精神,营造独立、自由、民主的学风,设计大学的特色和发展远景的重任。国内外大学发展的历史都证明,有什么样的校长,就会有什么样的办学风格,也就会有什么样的人才和学术水准。因此,大学校长必须是教育家,而一流大学必须有一流的教育家。

什么是一流的教育家呢?1919年五四运动前夕,陶行知先生在《教育周刊》上撰文说:“敢探未发明的新理,即创造精神;敢入未开化的边疆,即开辟精神。创造时,目光要深;开辟时,目光要远。总起来说,创造、开辟都要有胆量。在教育界,有胆量创造的人,即是创造的教育家;有胆量开辟的人即是开辟的教育家,都是第一流的人物。”按照这个标准来要求,恐怕我国现在绝大多数大学的校长,都不符合一流教育家的要求。我国现在没有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学,其根本原因是我们没有这样敢于创造和开辟的校长。

我国近代大学诞生于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之间,至今也只有一百多年的办学历史。在此期间,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大致从1919到1949年,前后总共30年。这个时期的大学校长,基本上是留学欧美的学者,他们切身体验到西方大学的“真经”,自觉地传播西方大学独立、自治、自由和民主的精神。他们虽然是学贯中西的学者,但并不再从事教学与学术研究,而是心无旁骛地履行一个大学校长的全部职责。他们堪为学者化的职业校长,其杰出代表有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武汉大学校长王星拱等。

第二个时期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到20世纪80年代末,前后大致有38年。这个时期大学的校长,基本上是五四和“一二·九”运动的青年领袖,他们投笔从戎,在艰苦的革命年代中受到了锻炼。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先后被派到高等教育战线担任大学领导工作,从教育实践中成为革命化的职业教育家。他们出身知识分子,但不再从事学术工作,在大学没有自己的一己私利,能够顾全大局。他们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密切联系群众,作风民主,一心扑在学校的工作上,故深受师生们的欢迎。他们的杰出代表有清华大学的蒋南翔,北京大学的陆平,中国人民大学的吴玉章,山东大学的成仿吾,南京大学的匡亚明,华中工学院的朱九思,兰州大学的辛安亭等。

第三个时期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到现在,大约有20多年的时间。这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一个拐点,追求“高、大、全”的形式主义主导了高等教育的发展,改革出现了大倒退,只强调发展而舍弃了改革。与此同时,对大学校长的任命也渗进了形式主义的思想。具体表现为,任命了一批学者担任大学校长,凡是有院士的学校,校长非院士莫属,如果没有院士,也要选拔一个拥有指导博士生的教授担任校长,于是出现了美其名曰“双肩挑”的“校长模式”。这些校长一心挂两头,自然非常辛苦,用陶行知先生的话说,这是一类“命分式”的校长(即不专心致志),是很难领导好学校的。

比较以上三个时期的大学校长,无疑第三个时期的校长是最弱的,像民国时期那样杰出的大学校长,在目前2000多所大学中竟然找不出一个,这是非常需要反省的。他们的弱势主要表现在:第一,他们虽然是某个学科方面的著名学者,但却不懂教育学,也没有兴趣和精力钻研教育理论,因此他们提不出自己的教育理念,也很难深谙教育规律。这大概是我国当今大学没有特色和问题丛生的原因。第二,没有经过实际工作的锻炼,不善于联系群众,也不懂“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的工作方法,既不善于决策也不擅长管理,这是滋生大学“官本位”的主要原因。第三,“双肩挑”致使他们不能心无旁骛地履行大学校长之职。现在大学规模很大,一所大学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小社会,不专心致志是决然搞不好的。实际上,大多数的校长并不能做到公平的双肩挑,自己的学术研究才是他们心中的重头,有些校长甚至利用职权营建自己的学术山头。

第三时期的大学校长,少有成为教育家的,这与我国大学校长任期制有关。现在像玩走马灯一样任免校长,既不利于他们钻研教育理论,也不能使他们把实践经验上升为理论。这种完全按照政府公务员的任期任免校长,违背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教育规律。这样做的不良后果是,许多大学校长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使他们有心专注于教育的研究,但由于任期的结束,他们不得不告别热爱的教育舞台。

细细想来,一个国家真要想跻身于世界先进之林,一定要有敢于担当的大学校长,他们既是大学的灵魂式的人物,又应当成为国家智囊人物中的一部分。

什么叫担当?《辞海》的解释是:“担负,承当。常用于艰巨的任务。”作为个人来说,一定要勇于承担艰巨的任务。你能够承担多大的责任,就能够取得多大的成功。对于用人部门来说,一个人能担什么样的责,就委以什么样的任,这就是知人善任。比如改革大学校长遴选的办法,把遴选、监督和罢免权下放给大学的教授委员会。他们最了解情况,知道该选举什么样的人当校长,一旦校长不胜任或是贪腐或渎职,就启动罢免的程序。有了这样的机制,校长必须对选举人负责,这样就能够促进他们不断地学习和提高,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担当。(www.chuimin.cn)

在我看来,一个大学校长的担当就是事不避难,“敢”字当头,敢作敢为。具体来说应当做到以下几点:第一,一定要说真话,敢于坚持真理。学校是人生的重要驿站,如果在学校不能培育学生说真话、立诚信和求真理的品格,那么到社会上就很难养成这种风气。一个大学校长的言行直接影响到学生们的品行,一个有担当的校长,要能够做到只认得真理,而不晓于利害,也不畏惧刀俎,永不放弃对真理的追求。

第二,敢于改革,始终站立于改革的潮头。改革是破旧立新,破旧必然冲击旧的观念,也必然触犯某些人的既得利益。因此,改革总是有阻力的,如果没有敢于率先“吃螃蟹”的精神,那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一个有担当的校长,必须身先士卒,要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殉道者精神。自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国大学改革裹足不前,在很大程度上与一些人前怕狼后怕虎的思想有关。

第三,敢于反对错误的潮流,坚持正确的方向。中国历来有“刮风”的习惯,这是中国人趋同思维的反映。20多年来,我国高教界刮起了一股冒进、浮夸、造假的不正之风,例如“大跃进”式的扩招,全国本科教学假评估,大专学校升格等,居然没有大学校长站出来抵制这股歪风,这不能不说是我国大学校长的集体失职。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如中国科技大学朱清时校长,就坚持10年不扩招;北京大学全校各系都改成了学院,唯有中文系系主任陈平原教授坚持不改,依然叫中文系;北京师大新上任的董奇校长宣布“四不搞”:即不申报研究课题,不招收新的研究生,不申报教学和科学研究奖,不申报院士。这些都是值得称赞的。但是,这些人太少,他们的正确行动并没有遏制住错误的思潮。

第四,敢于起用和保护有争议的优秀人才。爱才谁都会说,可是大多数人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甚至不乏叶公好龙似的人物。古往今来,大凡杰出的人才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所以他们往往成为有争议的人物。本来,争议只是一个中性词,但有些领导人一听说争议就搁置或抛弃不用,生怕自己承担责任。起用杰出的人才,关键是要不拘一格,而埋没人才也就在这个“格”上。现在大学包括民办大学,都把博士学位作为录用的门槛,实际上这完全是为了评估统计的需要,这样也助长了形而上学的思想。如果按照这种逻辑,那当年陈寅恪华罗庚、钱穆、陈景润等都会被拒之门外。同样的,如果按照这个所谓的“格”,像国际著名的经济学家杨小凯(仅高中一年级、坐牢10年),国际著名建筑学家张在元(仅仅是讲师),国际著名数理生态学家李百炼(大专),都不可能调入武汉大学,这就会使得这些国际知名的学者被埋没。

第五,敢于承担错误。人无完人,无论是改革或是创新,都可能会招致失败。一个有担当的大学校长,既要敢作敢为,又要敢于负责。做对了,绝不骄傲居功;做错了,绝不文过饰非,而是严于解剖自己,从错误中总结教训,以便更好地前进。话虽然如此之说,但我们却很少见到敢于面对错误的校长。如果一个人有了错误不能面对,文过饰非又可能导致新的错误,这绝非是一个有担当的校长应该抱有的态度。

大学校长为什么应当是有担当的人呢?这是由大学的性质与使命决定的,哈佛大学校长德鲁·福斯特说:“是大学改造社会,而不是社会改造大学,这是大学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在世界高等教育史上,曾经有几位风骨凛然的大学校长。他们是:英国的爱尔兰天主教大学创始人、首任校长约翰·纽曼,他是19世纪自由教育的伟大倡导者;美国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艾略特,任职长达40年,完成了在查尔斯河畔建设世界伟大学校的宏愿;芝加哥大学创始人威廉·哈珀,10岁上大学,是公认的天才、神童,35岁出任校长,被认为是教育革命者,在该校留下了大量的哈珀遗产;日本的福泽谕吉,私立庆应义大学首任校长,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六大思想家之一;德国的威廉·洪堡,被称为教育改革的播火者,开创了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的新纪元;以色列的哈伊姆·魏茨曼,早于以色列建国前15年创建了希伯来大学,担任了首任校长,与此同时创建了魏茨曼科学研究院,为以色列的教育与科学奠定了雄厚的基础,他后来成为以色列的首任总统,也有人称他是以色列的国父。这六人都是有担当的校长,如果没有他们,也许世界或者某个国家的历史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一个有担当的大学校长,应当有非凡的视阈,包括观察事物敏锐的眼光,判断事物深刻的洞见,处理人际关系的练达,以及敢为天下先的胆识。这些都是成为有担当大学校长必要的素质。但是,一个有担当的大学校长,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只能是从教育改革的实践中产生的。我国不乏这样潜在的有远视的人才,问题是必须进行政治体制改革,营造独立、自由和民主的氛围,通过公开和平等的竞争,才能将有才华、挚爱教育和勇于担当的人选拔到大学校长的岗位上来。这既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必要的条件,又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之所在。

(本文发表于《领导科学论坛》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