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商鞅:首位成功改革家,付出生命

商鞅:首位成功改革家,付出生命

【摘要】:商鞅不但是治国之能臣,对兵法也颇为熟稔。商鞅也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其实,商鞅本人对此应有清醒的认识。经过严密护卫,方才出行。为了其政治理想,商鞅执着地践行变法措施。商鞅是我国古史上首位获得巨大成功的改革家,是一位为改革而献出热血与生命的斗士。商鞅被处以车裂极刑的时候,也许正预示着古代改革家悲壮命运的开始。

太史公在《史记·商君列传》文末论赞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卬,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1]细考商鞅的生平,我们认为太史公所言未免对商鞅求之过甚。

首先,“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所因由嬖臣”。战国时期纵横游说之风盛行,儒家代表人物如七十子后学、孟子荀子等皆以游说诸侯为务,而游说是要讲究技巧的。孟子即时常顺应时君世主的喜好来劝谏,如为了鼓动齐宣王推行仁政、王道,孟子在游说时曾多次根据宣王好战、好乐和好勇等特点来做比喻,“王好战,请以战喻”,[2]孟子将霸道比喻为“率兽而食人”,[3]提出“与百姓同乐,则王矣”“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的“大勇”[4]等主张。《韩非子·说难篇》曾经专门论述游说的艰难,“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5]这段话指出游说的困难不仅在于分析各种情况提出合理的建议,更在于揣摩君主的心理,使进言不触犯君主之忌讳。商鞅的游说显然采取了投石问路的策略,他自幼好刑名之学,但初入秦国,对孝公并不了解,故先以流行的帝道、王道来试探。待探明孝公的真正意图后,方才详述强国之霸道,最终君臣相谈甚欢。事后景监曾与商鞅讨论过其中的缘由,商鞅回答说:“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从商鞅的回答中可以看出,在商鞅本人的心目中“强国之术”显然远逊于“帝王之道”。

商鞅在秦国变法取得巨大成功时,名士赵良求见,商鞅回顾与赵良的交往,“鞅之得见也,从孟兰皋。今鞅请得交,可乎?”从赵良的言谈可知他是一位推崇儒家学说的名士,商鞅一直渴望和他结交,早年曾经通过孟兰皋得见赵良,位极人臣时依然不改初衷。尽管后来商鞅没有听从赵良的建议,但由此可见,商鞅本人并非太史公所说的“天资刻薄人也”。

而所谓“所因由嬖臣”,系指商鞅得以游说秦孝公,主要得益于结交孝公身边的宠臣景监。商鞅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士,在秦国无亲无故,他在魏国也尚未建功立业名扬诸侯,要想面见秦王若无人引荐谈何容易?其实不独商鞅如此,魏人范雎得见秦昭王也是通过昭王身边的谒者王稽,[6]后来又通过远交近攻的战略在秦国屡建奇功,才被封为应侯。而被儒家尊奉为圣人的孔子卫国时亦曾通过嬖臣弥子瑕得见南子。如《盐铁论·论儒篇》曰:“孔子适卫,因嬖臣弥子瑕以见卫夫人。”[7]这里的卫夫人即卫灵公夫人南子,由于南子名声不好,故孔子见南子还曾引起弟子子路的微词,孔子为此还曾与他发誓。此事还见于《淮南子·泰族训》:“孔子欲行王道,东西南北七十说而无所偶,故因卫夫人、弥子瑕而欲通其道。”[8]《吕氏春秋·贵因篇》亦曾记载此事,“孔子道弥子瑕见釐夫人,因也”。[9]尽管各书记载略有差异,但孔子通过嬖臣弥子瑕而见卫夫人应是确实之事,尽管后世儒者本着为圣人讳的原则对此百般回护,认为孔子此举乃出于诎身行道,史迁作《孔子世家》对这一经历更是只字不提。应侯范雎因王稽而得觐见并未遭到后人鄙薄,司马迁甚至还称赞他是“贤者”,若非遭遇困厄境遇,不可能奋发有为成为一代辩士。两相对比,足见太史公对商鞅的态度不可谓不苛刻!

其次,“欺魏将卬”。进入战国时代,西周春秋以来的车战逐渐淡出历史舞台,步兵已经成为军队的主力。在车战时代的“不鼓不成列”“不伤二毛”等仁义概念连春秋时人都不愿坚守,更遑论受“争于气力”“诈谋见用”时代风气浸染的战国中人。成书于春秋末年的《孙子兵法》[10]一书有所谓“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之语,足见时风之一斑。商鞅不但是治国之能臣,对兵法也颇为熟稔。他向秦孝公建议发动对魏国的战争也是蓄谋已久、志在必得之事,因此他采取欺诈的方式在聚会时埋伏甲士“袭虏魏将公子卬”,不过是“擒贼先擒王”的战术策略。这种策略更为战国兵家所津津乐道,不必过于苛责。然而,从道德的角度来看,欺瞒旧交之举显示出商鞅性格中强烈的功利性,而交友不信是深为时人所不齿的行为。商鞅也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正如《论衡·祸虚篇》所言,“商鞅欺旧交,擒魏公子卬,后受诛死之祸”。[11]而《吕氏春秋·无义篇》亦援引商鞅的“无义”行为作为“士自行不可不审也”[12]的前车之鉴。平心而论,太史公的批评从道德的角度讲是无可厚非的,但从事功的角度而言则应另当别论。

再则,“刑公子虔”,“不师赵良之言”。自商鞅主政以来,“日绳秦之贵公子”,“一日临渭而论囚七百余人,渭水尽赤,号哭之声动于天地”。[13]商鞅与秦之贵公子素无怨仇,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确立法的威信,加强孝公的权力。其实,商鞅本人对此应有清醒的认识。在他之前,就有吴起因变法而遭肢解这一前车之鉴。从他踏上“刑名法术”之路起,就注定要面临严峻的考验。他也早有思想准备,商鞅每次外出,都要“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经过严密护卫,方才出行。为了其政治理想,商鞅执着地践行变法措施。他不避灾祸,屡次结怨于权贵,结果招来杀身之祸。对此,秦昭王时应侯范雎的评价似乎更为客观:“夫公孙鞅事孝公,极身毋二,尽公不还私,信赏罚以致治,竭智能,示情素,蒙怨咎,欺旧交,虏魏公子卬,卒为秦禽将,破敌军,攘地千里。”[14]商鞅为秦国的富强可谓穷尽所能,毫无私心。

商鞅是我国古史上首位获得巨大成功的改革家,是一位为改革而献出热血与生命的斗士。与同为卫人的吴起相比,商鞅幸运地遇到了坚决支持他的秦孝公,但不幸的是,他和吴起一样结局悲惨,于秦孝公身后遭到政敌的诬陷与杀戮。商鞅被处以车裂极刑的时候,也许正预示着古代改革家悲壮命运的开始。中国古代真正的改革家,常常是坚持公平与正义的斗士,在个人利益与国家命运、社会前途两难选择的时候,总是大公无私地选择前者,而置后者于不顾。正如林则徐所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商鞅虽推行了战国时期最成功的变法运动,但却落得惨遭车裂的下场。这对于商鞅个人来说,当然是十分不幸的;然而对于秦国的发展来说,商鞅苦心经营的变法成果却又是泽被后世的,其身虽死,其法未败,乃至“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15]。

[1]〔汉〕司马迁撰:《史记·商君列传》,〔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237页。

[2]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1《梁惠王上》,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5页。

[3]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1《梁惠王上》,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9页。

[4]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2《梁惠王下》,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27、31页。

[5]〔清〕王先慎撰:《韩非子集解》卷4《说难》,钟哲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85—86页。(www.chuimin.cn)

[6]〔汉〕桓宽:《盐铁论·大论第五十九》(诸子集成本),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第61页。

[7]〔汉〕桓宽:《盐铁论·论儒第十一》(诸子集成本),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第13页。

[8]何宁撰:《淮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1409页。

[9]〔战国〕吕不韦:《吕氏春秋新校释》卷15《贵因》,陈奇猷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935页。

[10]何炳棣:《中国现存最古的私家著述〈孙子兵法〉》,《历史研究》1999年第5期。

[11]〔汉〕王充:《论衡》(诸子集成本),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第59页。

[12]〔战国〕吕不韦:《吕氏春秋新校释》卷22《无义》,陈奇猷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501页。

[13]《史记·商君列传》集解引《新序》,见〔汉〕司马迁撰:《史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238页。

[14]〔汉〕刘向集录:《战国策·秦策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12页。

[15]〔汉〕刘向集录:《战国策·秦策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