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失范、失衡：中国未来之忧

在湖南省高中语文教师新课程学科教学远程研修网上，我曾沉痛地发出了下面一番感慨：在长远奠基（目标、追求）被扭曲为眼前功利，素质教育被异化为应试教育，德智体美劳等全面发展被删裁为智育单项发展，十五个学科教学被缩减为六个学科教学，知识、能力、情感态度等三维目标被限定为知识一维目标，听说读写语文教学被强奸为读写语文教学的大背景下，高中语文教学变成了教师独霸课堂、有教无学、有考无导的只有精读课文的阅读教学和专门应对笔试的脱离学生生活经历、学业水平、思想认识等实际的写作教学，最后沦落为唯一应对高考已固化了的语言文字运用、古代诗词鉴赏和规定的三十九篇诗文的默写、小阅读、大阅读、选做题、适合高考套路的既无个性更无创新的千人一面的议论文或记叙文文章的写作教学，一到高三则更成了以上内容的一轮二轮再三轮、考试考试再考试的机械重复、低效甚至无效的教学。这样一来，学生的听说学训没有了，思考体悟没有了，课外阅读没有了，社会实践没有了，迁移运用和变革创新的生机活力自然也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就只是应试得来的分数了。这种现状必须改变。但语文教育的这种现状该由谁来改变？怎样改变？这些感慨，真实地概括了不单单是高中语文教学而应该是整个中小学各科教学即基础教育的现状，强烈地提出了要改变的期盼。

中小学的这种现状，反映着基础教育的严重失范、失衡。

众所周知，规范就是明文规定或约定俗成的标准。任何部门、行业、单位和个人都必须按照既定的标准、规定的要求开展工作。有规矩才成方圆。任何部门、行业、单位和个人的行为或活动一旦失范，必然给个人、单位、行业、部门乃至社会及其未来带来损失甚至灾难。

大家也知道，平衡是指物体或系统的一种状态。世界事物没有绝对的平衡，但应追求并努力保持平衡。就一定意义而言，平衡与平等、和谐、统一相一致，而后者正是人类追求的一般价值目标。生态需要平衡——森林、草原、湖泊等都是由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生物成分和光、水、土壤、空气、温度等非生物成分所组成。它们之间通过相互作用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生态一旦失衡，会使各类生物濒临灭绝，人类同样不可幸免。运动也需要平衡——都是需要保持足、腿、躯干和头部的姿势的平衡；踩钢丝需要保持双脚、双手和平衡杆及力量的平衡。运动一旦失衡，轻者失败，重者丧命。社会更需要平衡——管理者往往通过对人财事物的优化配置和更新排列组合来达到所需的社会平衡。社会一旦失衡，经济发展、民富国强，男女比例协调、发展机遇平等，人人享有教育就业保障的生存权利、文化自由、充分民主等，统统成为一句空话。

基础教育是培育当下和未来所需人的亿万人、亿万米的赛跑式的伟大事业，是国家谋求长治久安、持续发展、民富国强的一项长期的、长远的奠基性的系统工程，它尤其需要规范、平衡。基础教育失范、失衡，不仅是民族当下的悲哀，更是中国未来的祸患。

中国基础教育的现状是大量地存在着严重的失范、失衡。

教育目标法定是培养德智体美劳等全面发展的建设者和接班人，现实却是智育第一，一次考试（中考、高考）定终身，分数唯一，他们中的不少人学识片面——全面知识匮乏，基本技能低下，缺失信仰理想，抵制传统美德，拒纳优秀文化，盲目崇尚新潮与外国，高分低能。

教育对象法定是全国所有的适龄公民，现实却是城乡、地域、区位差别巨大，特别是城乡中的特困家庭和老少边穷地区的孩子，没有条件享有受教育这样的最基本的权力，更无法享有受优质资源教育的权力。

教育投入自然是国家、政府，现实却是新世纪前基本是受教育者及其家长，新世纪后部分如义务教育阶段才由国家、政府来承担。同时，学费越收越高，高得使人无力承受。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GDP 的4%的承诺始终没有兑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估认为，中国在所有实施义务教育政策的国家里，是投入最少的国家之一，比非洲战乱连绵的乌干达还少。20 世纪90 年代中后期以来很长一个时期，很多地方政府非但不投入，反而指令中小学校收取教育费附加、办学经费与高额择校费并从中提成，有的将公立学校改制为公有民办学校以转嫁财政支出，甚至变卖学校以获得GDP 的快速增长。

教育声音本该从各地、各级、各类学校和教师中发出，现实却是只有教育资源优越、集中的城市学校、示范性学校及其教师们这些强势群体在“高歌”“诉求”。老少边穷地区里的农村学校特别是普通学校及其教师们这些弱势个体从来就没有表达的机会，更何敢奢求评价教育体制与现状，畅谈治理对策与拨乱反正的话语权。

教育部门众口一词喊了、中央文件（1999 年6 月13 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白纸黑字写了十多年素质教育（一种以培养受教育者在思想道德情操、科学文化知识、身体和心理素质、劳动和生活技能等方面得到全面和谐发展为宗旨，为学生学会做人、求知、生活、健体、审美打下扎实基础的教育），现实却是偏离人和社会发展实际需要，违背教育规律，以升学为目标，围绕应试开展教育教学活动，片面追求升学率的淘汰式的教育，而且如火如荼，愈演愈烈。

“示范性学校”本该是实施素质教育、抵制应试教育的典范，现实却就是它们中的不少学校把应试教育推到了登峰造极、无与伦比的地步。为了升学率，它们带头删减课程、增加课时、组织联考、节假日补课并收费；为了博得名利，它们带头编印教辅、开设讲座、举办研讨会、组织讲学团、设立远程教育学校。致使全国形形色色的“教育专家”招摇各地，五花八门的“教育机构”（“教育集团”“教辅公司”“书业公司”“文化公司”“研究中心”等资料编售机构，“网上学校”“星期日学校”“假期辅导班”“补习班”“培训中心”等师生培训机构）撞骗市场。2009 年4 月9 日《南方周末》和4 月18 日《中国青年报》分别报道了江苏盐城学生宋锬、河南西峡学生小蓓跳楼自杀，造成一死一残的悲剧。这两所“第一中学”都是当地以“管理严格、升学率高”而闻名的示范性高中，同时也都是被自己的学生（包括部分家长）在背地里称为“第一集中营”或是“第一监狱”的示范性高中。还有的示范性高中被社会公开指称为“魔鬼学校”。

学校建设标准、条件理当城乡、地区基本均衡一致，现实却是城市、经济发达地区、示范性学校等优秀教师云集，高楼大厦林立，设备设施先进。而很多经济落后地区、普通学校等师资不足、校舍破烂、设备奇缺，连起码的正常运转所需的办公经费都难以保障。

学校、教师的义务与权利理当基本平衡，现实却是国家、社会和家长对学校和教师义务的要求越来越高，学校成了“事故、安全责任保险无限公司”，教师成了学生学习、生活及其所有事故、安全的承包者和受罚者。学校和教师的权利、地位越来越弱化、低化，成了地道的弱势单位与群体。2010 年3 月23 日福建南平市实验小学8 死5 伤，4 月12 日广西合浦县西场镇西镇小学2死5 伤，4 月28 日广东雷州一男子持刀砍伤16 名师生，4 月29 日江苏泰兴一男子于幼儿园园内持刀砍伤32 人，4 月30 日山东潍坊一男子于小学校园内用铁锤锤伤5 人后自焚。四十天内发生了这五件校园惨案后，当地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立马实行“问责制”。他们在问责社会？学校？家长？学生？……最终问责到中小学校及其领导、教师。去年湖南娄底市一中课堂上两名学生下棋，授课英语教师谭胜军制止未果而下跪；辽宁大连市甘井子区棋盘小学一学生谩骂教师，教师要求道歉，结果该教师被扣除全年校内津贴并解除聘用合同即开除；连学生可能是被蚊子叮咬后得了乙脑治疗无效后死亡，也要学校赔偿5 万元！但今年3 月24 日中午海南三亚市民族中学24 岁的高一黄姓女班主任因“总受到学生的恐吓和威胁”“累垮了”，在宿舍卫生间内自缢身亡，学校却只支付了抚恤金、安葬费等9 万元之后便打了句号！

教师的付出与待遇理当基本平衡，现实却是高中教师除春节外再也没有周末和节假日，其工作量与压力是公务员的两至三倍，但待遇却是法律（2006年6 月29 日《义务教育法》）、文件（2008 年12 月23 日人社部、财政部、教育部《关于义务教育学校实施绩效工资的指导意见》）规定的不低于公务员，实际上大部分地区和个人收入低于公务员。中小学教师“事多、人累、钱少、压力大、没希望”，这是十分准确的高度概括。有人形象地描述农村教师：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小姐还迟；干得比驴还累，吃得比猪还糟；表情比总统还严肃，责任比总理还重大；名声比汉奸还差，态度比孙子还好；言行比奴隶谦卑，挣钱比民工还少；有神的要求，无端的骂名，乞丐的待遇。类似的典例有：贵州省纳雍县锅圈岩乡的孙艳等5 名教师从1997 年、1998 年开始代课，一直是60 元代课费，200 元学校补助工资。但从今年1 月31 日起，其代课费不但没有上涨反而下降到25 元。河北馆陶一中未满30 岁的高三班主任教师赵鹏因“活着太累，工资（每月1450 元）只能月光”而于高考前的4 月27 日晚查寝后10：40 左右在办公室服敌敌畏自杀。

学校和教师是教育人、引领人依法办学、规范行事、遵纪守规、求真务实、诚实守信、重义轻利、明是非、懂爱憎等的宣传者和践行者，是学生们膜拜的圣地和效仿的对象，现实却是不少学校和教师为了提高升学率并追求经济利益，乱办校，乱办班，乱招生，乱订资料，乱补课，乱收费；为了迎合督查要求并获取上级首肯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假话、做假事、汇假报、报假喜，弄虚作假，欺上瞒下。法规意识淡薄，职业操守欠缺，师表作用偏向。

学校招生必须遵守“属地管理、就近入学”（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免试”。《义务教育法》和1987 教规字002 号《关于制定义务教育办学条件标准、义务教育实施步骤和规划统计指标问题的几点意见》）的规定，现实却是优质资源学校生源充足且优中择优，还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从别地、别校抢夺优生甚至学期中途转收优生，择校费高得惊人且越收越高；而普通学校特别是薄弱学校的生源不但少而且差。结果是前者师资、经费、生源、升学率、教师校内津补贴奖金福利等待遇良性循环，越做越强越做越大；后者优秀师生外流，办学经费难以为继、教师只有“裸体工资”“裸体绩效”，生源少了最后没了，越做越弱越做越小，个别普通学校、少数薄弱学校只好关门走人。

学校课程必须开齐、开足全面并进全面夯实，现实却是升学考试考什么开什么、教什么、练什么，德育喊一喊，体美劳等靠边站。“教育成了一些无知、狂妄、功利心极强的肆无法度的管理者的自留地，他们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课堂教学必须知识、能力和情感等三维目标兼顾，践行“以人为本”的教育思想，实施“自主、合作、探究”的教学方式，现实却是“考考考教师的法宝，灌输、训练加周考月考”，“分分分学生的命根，以升学为本”。课堂上只有统一要求的死记硬背的考点知识的填鸭式灌输，机械重复的标准答案的应试强化。教师不再全面“传道授业解惑”，而是讲考点练考点考考点；学生本是为增长知识、提高能力、健全情感等而学习的主人，结果成了为熟练考点、应付考试而学习的机器。学校是机械化生产的工厂，教师是机械化生产的工人，学生是机械化生产的机器与产品、是学校追求产品数量——升学率的工具！能力无人问津，情感等忽略不计。(www.chuimin.cn)

学业负担应该与生理、心理负荷基本平衡，现实却是绝大部分高中生早上6：00 左右起床，晚上10：00 以后下课；每天12 节课，其中8 节（每节45 分钟）正课，1 节（40 分钟左右）早读课和3 节（每节60 分钟）晚自习课。一天内单单统一上课、自习就达10 个小时。有媒体报道：一些小学生为了加快书写速度尽早完成作业，“发明”了把两支笔绑在一起，一次写两个汉字的方法。北京等城市的一些学生因睡眠不足，利用上学、放学路上乘坐公交车的机会挤时间睡觉。河北衡水中学高二基本学完高中全部课程，高三整年复习。复习分三轮，“做题潜力挖到极致”。近几年不少高中学校的学生，因学业负担过重、应试压力过大而出走、精神失常甚至自杀。今年，为补充身体能量，湖北孝感一中高三出现了壮观的“吊瓶班”；为释放考前压力，四川宜宾市一中高三学生将自己的书本和试卷撕得粉碎，将纸屑尽情地抛向楼下。为抗议假日补课，湖南湘机中学全校学生集体烧书、丢书、撕书；为控诉应试教育，江苏启东市汇龙中学高二学生江成博在国旗下激情讨伐：“这种变味的教育，学了能有什么用？就是考上大学能如何？找到工作又如何？”“我们不是机器，即使是机器，学校也不该把我们当成追求升学率的工具！”

学生的文理科比应该与高校招生录取文理科比基本平衡，现实却是因为现今的升学考试体制重视机械记忆和语言表达，学文科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理科的学生越来越少。某一省示范性高中颇具代表性，该校近三年的高三学生总数和文理科学生数分别为：2010 年总1183 人，其中文科491 人，占41.5%，理科692 人，占58.5%；2011 年总983 人，其中文科419 人，占42.6%，理科564 人，占57.4%；2012 年总836 人，其中文科361 人，占43.2%，理科475 人，占56.8%。而高校招生录取文理科比多年来都是40%∶60%左右。如2012 年湖南省计划文理招生26.5 万人，其中文科11.28 万人，占42.6%；理科15.22 万人，占57.4%。

高校招生除非常情况外应该全国录取分数线基本平衡，现实却是大城市与小城市之间、经济发达地区与落后地区之间、城市与农村之间高低倒挂。恢复高考制度后，尤其是中小学实施新课程改革和高校实施优生保送、实名推荐、自主招生等“新政”以来，高校尤其是名校中来自小城市、经济落后地区、农村里的“寒门子弟”越来越少。如2011 年清华大学从全国1200 所中学中录取了3349 名新生。这1200 所中学中只有300 所县级及以下中学，占中学总数的25%；这3349 名新生中来自300 所县级及以下中学的近500 名，只占录取总数的近6.7%。

高考后上大学学生的数量与质量理当基本平衡，现实却是20 世纪90 年代后期施行扩招后数量年年增加，质量不断滑坡。高校盲目扩招导致了师资队伍素质、教育教学质量、毕业生素质严重下降。有报道称，中国高考已连续多年报名人数减少，但平均录取率提高，并以2010 ～2012 年为例：2012 年报名总数为915 万，比2011 年减少2%；全国平均录取率为75%，比2011 年增加近3%。2011 年报名总数为933 万，平均录取率为72.3%。2010 年报名总数为957 万，平均录取率为68.7%。但大学教育教学质量不断下滑确是不争的事实。南方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毫不隐讳地指出：“近30 年来，中国的大学没有培养出优秀人才。”

学生的性别比理当基本平衡，现实却是因考试体制重视机械记忆和语言表达，学习往往需要安静、耐心、细致、认真、发愤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而这些要求在一定程度上压抑了男生“好动”的天性，使“男子气”学生在应试教育中成了失败者。王俊秀在《女大学生何以赢在考试却输在就业》一文中指出：高考中，1999 年到2006 年全国的560 名状元，女生超过了50%。北京2005年到2008 年的文理科状元一律是女生。重庆2001 年到2008 年的16 名状元中有13 个是女生。2010 年出版的《拯救男孩》一书也指出：中国女生高考成绩超过了男生；读大学容易得到更多的奖学金，如2006 年到2007 年5 万个获得全国奖学金的学生中，男生只有17458 个，不到35%。2008 年北京面试推荐高中生，女生也比男生多，有的地方比例高达2 ∶1。国务院2005年8 月发布的《中国性别平等与妇女发展状况》显示，截至2004 年，全国普通高校在校女生就已经占在校生总数的45.7%，女硕士、女博士的比例分别达到44.2%和31.4%。而中国高校女生人数近年来在急剧上升。复旦大学2006 年9 月录取3871 名新生，男生1847 名，占47.7%；女生2024 名，占52.3%。中山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中女生比例逐年走高——女生和男生的比例从2004 年、2005 年的6 ∶1 上升到2006 年的近7 ∶1。而据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年《教育蓝皮书：中国教育发展报告》对2005 年的统计，女性工资与男性工资的比值却为：拥有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为68%，拥有高中教育程度的为76%，拥有大专教育程度的为80%，拥有大学本科及以上教育程度的为83%。

应试教育背景下基础教育以上种种严重失范、失衡现状的直接后果是教育法规失效、管理失序、发展失控；剥夺了师生的快乐、健康和尊严，扼杀了他们的个性、灵气、自信、自主性和创造性，培养出高分低能的脑袋，制造出被人操控的机械人、输入程序的机器人，无法解答“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衍生出不少完全不该有的不协调、不稳定、有隐患的社会新问题、新矛盾，制约国家经济社会以人为本、统筹兼顾、全面协调地持续发展。它的确不仅是民族当下的悲哀，更是中国未来的祸患。

造成基础教育严重失范、失衡现状的基本根源是功名利益，包括教育非法制化、权利高度集中、由中央而省地（市）县（区）乡（学区、学校）分级独立管理的垄断体制，教育指向“目中无人”的片面追求升学率的应试功利化，教育内部同地区同类别功利集团之间、教育外部全国同质利益集团之间的恶性竞争。

这种现状该由谁来改变？当然主要由教育制度的顶端设计和决策者、各地各级的行政管理和执行者、各级各类学校的贯彻和操作者等齐心合力、依法规范来改变。

这种现状怎样改变？鉴于当下普遍存在的有法不依、无法可依（因时间的推移、形势的变化出现了新的情况、问题、矛盾，而原有的法律没有相应的处置条款，或者原本没有设立解决这一系列早就存在的和当下出现的情况、问题和矛盾的法律）、执法不严和令不行禁不止的现状，在此我提出一点建议和四条措施，供大家参考。

一点建议是强化督导职能，依法规范办学。四条措施是：

1.规范办学行为。一是亟需设立《中小学办学规范法》，要对中小学课程设置、教材与教辅选配、课程时数、周课时数、周作业（含家庭作业）时数、周体育锻炼时数、周课外活动时数，周教学与月假天数和师生一天内在校工作、学习时数，学期考试科目、考试次数与要求（如客观与主观题、知识与能力题的分值、比例等），在校学生编班、学生转入校与转出校等异动，考试规范、招生规范、学校与教师评价规范、教育督导规范等以法律的形式做出明确、具体的规定，并对相关的违法行为，做出具有可行性和操作性、能切实执行到位的惩治规定。二是亟需修订《教育法》《教师法》《义务教育法》，要明确政府是学校建设与改造资金投入、教师待遇保障的责任主体，学校有教育教学及管理、无自筹资金投入建设与改造和保障教师待遇的责任；明确校长、教师的权利与义务；明确教师省（自治区、直辖市）级内、城乡间基本统一的包括基本工资、绩效工资、“三保一金”、政策性津补贴、其他福利等在内的经济待遇即月收入和年总收入的标准、数额；提高对违法行为该付成本、代价的惩治标准，增强规范办学的约束力、自觉性。

2.完善招考机制。一是完善招生制度并制定违背招生规定的惩治政策。要完善义务教育阶段“属地（指学生随亲或本人工作、生活、学习的所在地）管理，免试、就近入学”的政策；明确规定高中学校招生的地域范围、数量规模（含班级限额），完善“限分数、限人数、限钱数”的“三限”政策。要明确规定基础教育阶段任何学校不得自行组织任何形式的选拔性考试招生，或为抢夺生源不组织考试就提前招生。二是完善考试机制并制定违背考试规定的惩治政策。考试分两类，一是学考，包括初二和高二的学考；二是招考，包括高中和高校的招考。（1）明确县（区）教育行政部门是学考、招考的责任主体，废除初中学考和高中招考由地（市）、高中学考由省、高校招考由国家分级负责的管理体制。（2）明确学考是初中、高中学生能否毕业的学历认定考试，其学历证书即毕业证书都由县（区）教育行政部门颁发。（3）高中学生学历合格即毕业后视为社会人员，是否参加复习和高考、到何地何校参加复习和报考均由其本人自主选择决定（如学生要求继续在本校复习并报考，学校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拒绝），学校和县（区）教育行政部门不得干涉，不得跟踪登记考分、统计平均分数、计算升学率、进行社会宣传和炒作。（4）明确教育部负责制定命题原则、组考要求，组织不再分省区的全国统一命题与制卷，县（区）教育行政部门负责组织考试。（5）明确全国高考一年组织两次即春季、秋季各一次。各高校可于高考后、成绩公布前在以县（区）为单位的学生报考所在地组织本校的招生考试，并以教育部根据国家、高校招生计划统一确定的录取最低控制分数线为依据，综合高考和校考两次成绩确定本校的录取分数线并招生。（6）废除“以考养考”的收费政策，明确学考、招考任何教育行政部门、机构和学校一律不得收费，所需资金全部高招由省财政、其他学考和招考由县（区）财政专项拨付。各高校组织的招生考试，所需经费自行负责。

3.改革评价制度。要把依法规范办学作为评价地方政府、教育行政部门、所有中小学校的首要条件，把地方政府首长、教育行政领导、学校校长对下属分配升学指标、按地区按学校按班级排队并以此为依据进行奖惩、仅以升学率高低为标准评价教育行政部门、学校和教师教育教学功过的行为明确为违法行为，实施责任追究制和一票否决制。

4.强化督导职能。督导包括督学和督政两方面。对学校、教育行政部门和当地政府的督导主要分两类，一类为常规即内部督导，一学年一次，由教育督导部门（其中必须有纪检、监察部门的派出人员作为长驻该部门的正式成员）组织，对其办学行为是否规范进行督查与指导；一类为综合即联合督导，三学年一次，由教育督导部门牵头，联合纪检、监察、财政、审计、物价等职能部门，对其办学行为是否规范进行全面督查与指导。根据实际需要，还可由常规督导或专项督导班子组织，对其办学行为是否规范进行随机督导。要充分发挥教育督导部门的职能作用并使其工作制度化、常态化、实效化，通过并依靠他们加强对学校、教育行政部门和当地政府规范办学行为、制定与执行教育政策法规的督查指导力度，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有令必行、有禁必止，“真刀真枪”、切实有效地提高依法规范办学的执行力。要把教育督导部门督导的结果，作为奖励惩处、行风评议、政绩考核的重要依据。

以上四条措施的相关内容都必须相应地列入新设立的 《中小学办学规范法》和要修订的《教育法》《教师法》《义务教育法》中。

只有针对现状、根据实际设立《中小学办学规范法》，修订《教育法》《教师法》《义务教育法》，运用法律武器，依靠全国教育管理者和工作者的良知、智慧和自律、监督等多管齐下地综合治理应试教育，才能从体制上拔除其祸患根基，从源头上铲除其功利土壤，从根本上斩断其名利链条，彻底改变基础教育失范、失衡的混乱现状，保障中国基础教育规范有序、平衡协调地健康、持续发展。这样，也只有这样，中国基础教育的现状才会有改变，中国经济社会的未来才会有美好。

2012 年6 月26 日

注：此文发表于2012 年第10 期《中国教育科学学报》（国内统一刊号为CN04-1007/H、国际标准刊号为ISSN1813-0305）第一栏目“教育理论与教育管理研究”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