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渭河：秦岭山水交汇

2023-11-22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古典文化，山水表品位，河山喻社稷，山海指天下。秦岭南坡是汉江，秦岭北麓是渭水。汉水渭河，两川一源，与秦岭构成了大自然的神山灵水，是一幅天道吐纳、云卷月照的恢宏画卷。

中国古典文化，山水表品位，河山喻社稷，山海指天下。秦岭南坡是汉江，秦岭北麓是渭水。汉水渭河，两川一源，与秦岭构成了大自然的神山灵水，是一幅天道吐纳、云卷月照的恢宏画卷。盛唐诗歌，对汉水渭河，耳濡目染，呼吸其间，一片深情雅唱：“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李世民）；“汉水既殊流，楚山亦此分”（李白）；“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州”（岑参）；“发源自嶓冢，东注经襄阳”（梁洽）。汉水渭河既发源于秦岭，也必然会成为诗唐灵感的重要来源。

◎汉江行舟

汉水诗韵，源远流长。《诗经·汉广》写道：“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高山分水，水阔隔人，《诗经·蒹葭》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孔子感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水的流动、水的涟漪、水的宽阔，皆易触发人的乡思归情。宋之问的《渡汉江》：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诗中的“岭外”，即秦岭南山。“经冬复历春”，是时间的悠悠岁月；“岭外音书断”，是空间的山隔水阻。巨大的时空距离与落差，隔绝了“乡情”传递的任何可能性，引发了诗人心情上的巨大涨落。“近乡情更怯”，一个“怯” 字，活现出诗人“近乡情”的纯真、细腻和浓厚。“羞怯”往往意味着人的纯真乃至圣洁的内心情愫，是向无限希望的伦姿开放。现代美学，已经有人将“羞怯”提升到了真理性的高度。它与诺瓦里斯“哀愁的还乡”，出自同样的诗学眼光。宋之问的《渡汉江》为“羞怯”的现代审美提供了唐诗例证；即通过渡汉江而写愁思归情。

◎绝色渭河

李白的《拟古十二首（其十二）》同样通过汉水，写人的愁思归情。“去去复去去，辞君还忆君。汉水既殊流，楚山亦此分。……望夫登高山，化石竟不返。”李白这里的愁思归情，似乎要浓于《渡汉江》，因为这里是分手，于是有了全诗结语的奇思警句：“登上高山，化成山石，永远相望！”丹江是汉水的最大支流，元稹的《西归绝句（其二）》写道：“五年江上损容颜，今日春风到武关。两纸京书临水读，小桃花树满商山。”

“五年江上损容颜”，指左迁江州岁月之事，“损容颜”朴实且意味深长。一是岁月“损”人，二是左迁“损”人，三是归愁“损”人。了解此点，便好理解“今日春风到武关”了；“回来了”，终于要回到京城长安了！秦汉武关，位于商洛丹凤县，是丹江与江汉平原交通道路上的古代名关。“两纸京书临水读”，诗人坐在丹江河畔，读着将要回京的京书，“事”“情”“理”交融无间！“小桃花树满商山”，商山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写实原型之处，“桃源”就在丹江吧。“桃源”在唐朝已是理想幸福的净土与代名词。坐在丹江畔，读着长安书，望着桃花初开，诗人一定是惬意极了，幸福极了！桃源、丹江、汉水、长江是顺水而汇，应流而下，诗人的行踪却是溯源还乡，真正的生命逆旅，幸福的生命逆旅。江汉浩阔，真是漂泊无栖；桃源隔世，正是幸福家园。在《西归绝句（其九）》中，元稹写道：“今朝西渡丹河水，心寄丹河无限愁。若到庄前竹园下，殷勤为绕故山流。”

尽管是回家的返程，但眼前东流不息的丹河依旧记忆着无限的乡愁。丹河水啊，若流到下游那个庄前的竹园，在陪伴多年的故山多停留一会儿吧。贴切、自然、逼真，无限哀思，水到渠成。人的“无限愁”，从此“心寄丹河”，逝矣，逝矣！“春风到武关”“桃树满商山”，轻松快乐，跃然纸上。与此相映成趣，心绪两般的是韩偓的《过汉口》：

浊世清名一概休，古今翻覆賸堪愁。

年年春浪来巫峡，日日残阳过沔州。(www.chuimin.cn)

居杂商徒偏富庶，地多词客自风流。

联翩半世腾腾过，不在渔船即酒楼。

“来巫峡”“过沔州”，即漂泊在外。“半世腾过”，渔船是愁源，酒楼是浇愁。“浊世清名一概休”，哪里还有心绪计较？哪里还有元稹那种叮咛河水多“绕故山流”的心绪兴致呢？与韩偓的《过汉口》同调的是崔涂的《初过汉江》：“襄阳好向岘亭看，人物萧条值岁阑。为报习家多置酒，夜来风雪过江寒。”由于是“初过汉江”，诗人还有心致“好向岘亭看”。是不是如李白诗中期望的那种“望夫登高山，化石竟不返”，我们不得而知。“人物萧条”可是明写着的。“值岁阑”，已近岁末，今年也就差不多快完了。一种消沉敷衍，溢于言表。为了适应这里，崔涂未来的度世办法，也许与韩偓一样：“多置酒”吧！

是不是也要这样“半世腾过”，天知道！崔涂的《初过汉江》的时间是岁末冬天，而元稹的《西归绝句》是岁始春天。两人诗境景象呢，一个是“夜来风雪过江寒”，一个是“小桃花树满商山”。同一条汉水，离秦岭近是一种心情，远离秦岭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接近秦岭还是远离秦岭，决定着汉水岸上游人的心情，是希望、轻松、幸福，还是失望、沉重、感伤。杜牧的《汉江》却是意外，一片冲淡超然：“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

“人自老”，无论是你“南去”还是“北来”。“钓船归”，还常常夕阳陪送：看不出李商隐的“向晚意不适”，倒有可能是杜甫那种“仙侣同舟晚更移”。“夕阳长送”，霞光映江，夕阳渐沉，如此时常护送，甚美！在杜牧的《汉江》，溶溶漾漾的浩阔就不再是异乡漂泊的无栖，而是白鸥翻飞的自在轻松。汉江的绿净情深，既是“好染衣”也是“好心情”。杜牧在《汉江》，过得很好。与“小杜”相比，“老杜”就“差” 了。杜甫的汉江与战争相关，《绝句》之三：“殿前兵马虽骁勇，纵暴略与羌浑同。闻道杀人汉水上，妇女多在官军中。”这是盛唐的不幸，诗人的不幸，也是汉水的不幸。

与汉水为姊妹河流、隔着秦岭相望的是渭河，磻溪垂钓、灞柳伤别、八水长安都是围绕渭水的文明经典，特别是唐太宗李世民一句“重峦俯渭水”，既划出了秦岭与渭河的一气血脉，也给渭水上空注入了浑厚的王风御气。由于渭河从关中平原正中泱泱淌过，渭河的南岸北岸并不影响人心的涨落，能引发人心悸动的是沿渭河上下的东西方向。

杨凝的《夜泊渭津》：“飘飘东去客，一宿渭城边。……渐觉家山小，残程尚几年。”这是向东离去的乡愁，与李白的“灞柳伤别”是同一个方向。

有唐一代，李白之外，论慷慨义气，应数岑参。李白著名的《将进酒》中的“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其中的“岑夫子” 即指岑参。杜甫的《渼陂行》中的“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陂。”“携我远来”，见出杜甫和岑参的友谊之深。岑参出身于官僚家庭，曾祖父、伯祖父、伯父都官至宰相。他与同代的高适齐名且并称“高岑”。他父亲两任州刺史，但却早死，家道衰落。天宝三年（744年），30岁的岑参时中进士，授兵曹参军。天宝八年（749年），充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幕府书记，赴安西，751年回长安。754年又做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的判官，再度出塞。安史之乱后，至德二年（757年）才回朝，前后两次在边塞共6年。岑参的慷慨义气，与边塞的绮丽辽阔有关系。岑参义气慷慨，也一往情深，他在《西过渭州，见渭水思秦川》中写道：“渭水东流去，何时到雍州。凭添两行泪，寄向故园流。”这是边塞生涯中，岑参在渭水上游，向东方故园寄去的乡愁。杨凝在《夜泊渭津》中说的“飘飘东去客”，在长安的东边，渭水的下游；岑参是在长安的西边，是渭水上游的西出阳关。王维著名的《送元二使安西》写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与岑参方向一样，区别是：王维是在渭水岸边的长安京城送友人；岑参自己却是即将远离京城长安的故乡人。岑参对京城故乡的感情之深，非其他诗人可比，他不仅情寄渭水，还描写秦岭的渭水支流。在《首春渭西郊行，呈蓝田张二主簿》中，岑参以“闻道辋川多胜事，玉壶春酒正堪携”描写灞河；在《沣头送蒋侯》中，岑参以“君住沣水北，我家沣水西。两村辨乔木，五里闻鸣鸡。饮酒溪雨过，弹棋山越低。徒开蒋生径，尔去谁相携” 描写沣河；在《终南云际精舍寻法澄上人不遇,归高冠东潭石》一诗中，岑参写道：“昨夜云际宿，旦从西峰回。不见林中僧，微雨潭上来。……崖口悬瀑流，半空白皑皑。喷壁四时雨，傍村终日雷。”

◎宝鸡金湖吊桥

“云际精舍”即云际寺，位于秦岭户县的太平峪。法澄上人、新罗僧人曾住于此，诗中，岑参夜宿云际寺，第二天又游览其东的高冠潭，高冠潭有著名的高冠瀑布。“崖口悬瀑流，半空白皑皑。喷壁四时雨，傍村终日雷”，即岑参对高冠瀑布的入神描写。在渭水支流，秦岭的高冠峪口附近，岑参修有别墅，是诗人在关中故乡的家园。

汉水渭河：秦岭山水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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