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改革持续推进是当代中国城市空间变迁的内部环境。改革开放以来的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进行了40年,涉及广泛且影响深远。其三,市场化推动了政府放松对社会资源的控制,但是伴随的后果是引起了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不平等的加剧。制度改革中对城市空间影响最直接、最深刻的是土地商品化改革。市场化体制环境建立的最大效用在于促进资源配置,增强经济要素的流动性,松动了计划经济体制下政府对城市空间的高度管制。......
2023-07-25
刘因(1249—1293),字梦吉(初名駰,字梦骥),保定容城(今河北省保定市容城县)人,后因慕诸葛孔明“静以修身”语,自号“静修”。其与许衡并称“元北方两大儒”(66) 。不过,此二人在“仕元”的问题上却态度迥异(67) 。据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载,许衡应召,经过真定时,刘因责许衡说:“公一聘而起,无乃速乎?”许衡很坦然、也很有担当地回答说:“不如此,则道不行!”而刘因后来不接受元廷集贤学士的征召,有人问刘因,他回答说:“不如此,则道不尊。”一人亟欲行道,一人恬然尊道,都是真诚地践行儒家道学的典范。
刘因早岁“天资绝人”,三岁识书,记忆力惊人,《元史》谓其“过目即成诵”,六岁能诗,七岁能属文,弱冠之年,作《希圣解》。早年在真定,从国子司业砚弥坚受经学章句,“究训诂疏释之说”。但是,他不满足于经学章句的训诂疏释,说:“圣人精义,殆不止此。”后来,他得到南儒赵复所传的周敦颐、张载、二程兄弟、邵雍、朱熹、吕祖谦等人之书时,“一见而发其微,曰:‘我固谓当有是也。’”并品评两宋道学人物思想的特色,说,“邵,至大也;周,至精也;程,至正也;朱子,极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68) 。刘因遂于此由经学章句转向道学。
刘因生性不愿“苟合”,对不合道义的事情坚决不做。《元史·刘因传》说他“家虽甚贫,非其义,一介不取。家居教授,师道尊严,弟子造其门者,随材器教之,皆有成就。公卿过保定者……往往来谒,(刘)因多逊避,不与相见”。至元二十八年(1291),元廷以集贤学士、嘉议大夫征召刘因,刘因以疾病固辞,并上书宰相,阐述自己不能出仕的根由。朝廷和元帝忽必烈都未勉强他,后者还说:“古有所谓不召之臣,其斯人之徒欤!”至元三十年(1293),刘因病卒,时年四十五岁,欧阳玄(一名欧阳元)为其所作《像赞》曰:
微点之狂,而有沂上风雩之乐;资由之勇,而无北鄙鼓瑟之声。于裕皇之仁,而见不可留之四皓;以世祖之略,而遇不能致之两生。乌乎!麒麟凤凰,固宇内之不常有也,然而一鸣而《六典》作,一出而《春秋》成。则其志不欲遗世而独往也明矣,亦将从周公、孔子之后,为往圣继绝学,为来世开太平邪!(69)
人们认为欧阳元的这个评价,是没有任何“溢美”的“知言”。
刘因的著述,今存《静修集》,内有《丁亥集》五卷、《樵庵词》一卷、《遗文》六卷、《遗诗》六卷、《拾遗》七卷,以及《静修续集》诗、古赋、杂著等三卷。而苏天爵在刘因《墓表》中提到的《四书精要》三十卷、《易系辞说》以及门生辑录的《四书》语录等,均已失传。我们对刘因道学思想的研究,以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本《静修集》《静修续集》为据。
一、刘因的本体论思想
前文说过,刘因认为朱子之学“至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他还认为:
河图之说,朱子尽之矣。后人虽欲议之,不可得而议之也。(70)
从这些言论可以看出,刘因是朱熹理学的信奉者和继承者,并对朱熹的学说有所推进。
刘因对“本体”的看法,可以通过梳理他关于“理”“道”“心”“性”等范畴的言说来展示。
关于理。刘因说: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爰执厥中,散为万事,终焉而合,复为一理。(71)
强调天地之间,不过一理;执“理”之中,遂有万事,但是,万事归根结底又复合而为此“一理”。这表明“此理”有“生物”之用。在《游高氏园记》中,刘因说:
夫天地之理,生生不息而已矣。(72)
这就在《希圣解》提出“理”有“生”物之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强调“生生”之不息。所谓“生生不息”,其潜含着的意思就是,具体的“所生者”有限而不能久存。因此,刘因接着说:
凡所有生,虽天地亦不能使之久存也。若天地之心见其不能久存也,而遂不复生焉,则生理从而息矣。③
假如天地生物之心(即理)看到所生者不能“久存”就不再创生,那么“生生”之“理”就停滞了,这就不是“生生不息”了。因此,刘因说,具体事物的“生灭”或“成毁”“代谢”等,都是源自“理”与“势”的相互作用。这说明,“理”虽然有“生”物之用,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其“生”物之用须在“势”的辅助之下才能具体实现。
刘因也谈到了“理”与天的关系。在《宣化堂记》中刘因说:
大哉化也,源乎天;散乎万物,而成乎圣人。自天而言,理具乎乾元之始,曰造化。(73)
这是说,理的“生”物之用,即造化,是源于“天”的;这种“造化”之功分散于万物之中,却在圣人那里有最终的成就和体现。究其实质,天就是“造化”,就是“理”在乾元之始;天、理、乾元(之始),名虽不同,所指则一,指的是创生者或造化之功的发出者。除了“化”,刘因还很重视“宣”。刘因说:
宣而通之,物付之物,人付之人,成象成形,而各正性命。化而变也,阴阳五行,运行乎天地之间,绵绵属属,自然氤氲而不容已……天化宣矣,而人物生焉;人物生矣,而人化存焉。(74)
“天—理”的“生化”之功分散且贯通到万事万物之中,属于“物”的交与物,属于“人”的交与人,从而“成象成形”,都能恰当地取得自己特有的性命、价值和地位。这个造化、变易的过程,通过阴阳五行等不同形态,运行于天地之间,连续不断,恭谨专一,都是自然氤氲的交会和合,没有止息。天的“宣化”作用,使得人与物不断生成,后者又进一步使得“人”的造化生成的能力不断发用。
不仅“理”如此,“道”在刘因那里,其实质也是司“造化生成”的实体。在《退斋记》中,刘因说:
老氏,其知道之体乎?道之体本静,出物而不出于物,制物而不为物所制,以一制万变而不变者也。(75)
他认为,老子只是了解“道之体本静”,但并不真正懂得:“道”在根本上是“生成万物”而非由万物所生的,它能规定、制约万物却不被万物规定、制约,是单靠自己就能规定、制约各种变化的“不变者”。刘因通过这样的方式,既承认了老子之所见,亦指出儒家义理与道家学说的不同,这在客观上有“辟老”的效果。
同时,“道体”在根本上“周遍”于万物,人应该从“道之体”中学习。所以,刘因主张:
以理之相对、势之相寻、数之相为流易者而观之,则凡事物之肖夫道之体者,皆洒然而无所累、变通而不可穷也。(76)
当然,当刘因说“肖夫道之体”的事物能够“洒然而无所累、变通而不可穷”时,他其实已经在谈“修养工夫”了。关于修养工夫,我们将在后文详细讨论。
关于“心”“性”问题。刘因认为,所谓太极便是“道与心”。在《太极图后记》中,刘因认为:
夫河图之中宫则先天图之所谓无极、所谓太极、所谓道与心者也。(77)
这就是说,太极之理,也就是道,也就是心,是“人之所以最灵者也”。但是,人不仅只有“心”这个“所以最灵者”,他还拥有“性”与“气”。刘因《叙学》说:
性无不统,心无不宰,气无不充,人以是而生,故材无不全矣。(78)
也就是说,在人的整体构成中,“性”是“统率”,其作用和功能是引领方向,“心”则是起主宰、管治作用的,“气”则充溢于人的身体、赋予其生理与精神两方面的力量。由此看来,刘因虽然对“性”说得较少,但是,他像宋明道学中的其他哲人一样,主张“心性合一”,而且它们与“血气”之间存在着相互转化的关系。《宣化堂记》有云:
人欲化而天理,血气化而情性,呻吟化而讴歌,暴夭化而仁寿。(79)
在这里,“化”是缓慢的、不显著的改变,这个过程,靠“明人伦、察物理、作礼乐、制行政,以修其道,以明其德”⑤来实现,但归根结底,是通过“心性”自我内在的转变,因为“天生此一世人,而一世事固能办也,盖亦足乎己而无待于外也”。所以,有什么样的血气,就会有相应的因素来对治,使其化而为“情性”。这就是刘因所说的“盖不能有以胜彼之气,则不能生于其气之中,而物之与是气具生者,夫固必使有用于是气也。犹朱子谓天将降乱,必生弥乱之人,以拟其后”(80) 。
不过,问题是,人要发动什么样的内在因素来对治血气,使之“化而为情性”呢?这其中的关键,恐怕就在于“心之机”。在《驯鼠记》中,刘因指出:
心之机一动,而气亦随之。迫火而汗,近冰而慄,物之气能动人也,惟物之遇夫人之气也亦然。(81)
这就像孟子关于“志”与“气”关系的论述。孟子说:“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孟子·公孙丑上》)这就是说,虽然在人的“志”与“气”之间,“志”应当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但在实际上人的心志、意愿(即“志”)与生理和精神动力(即“气”)之间是互相影响的,因此,要加强人的“心志”对“气”的掌控。刘因借鉴了孟子的这一观点,主张“物之气能动人”,但物在遭遇“人之气”时,也会随之而动。当然,至为重要的是,要增强“心之机”对“气”的掌控,如此才能“化”血气为“情性”,也才能与蜂、鼠谐和共存。
从上述刘因对于“天”“道”“性”“理”“心”等范畴的认识和理解可以看出,刘因关于本体的理解是继承理学一脉而来。尽管从《静修集》来看,他较少谈到“性”,但是就现有文献提供的思想线索来看,他主张“性”是引领方向的统率,“心”是主宰和管治者,“天”“理”“道”等则是生生不息的创生者,万物皆从其而来,又皆受其主宰和管治。这些都与理学“性即理”的立场相一致。但是,刘因比较重视“心”的主宰、管治作用,这或许是他与理学有所区别,而又接近心学的地方。
二、刘因的修养工夫论
刘因的修养工夫论,也就是刘因借以使凡俗之人能接近或达到本体的修养工夫或方法。刘因的《静修集》较少直接谈论“修养工夫”,但相关的思想、见解散见于《静修集》的许多地方。概略言之,刘因的修养工夫主要有:(www.chuimin.cn)
(一)养气持谨、平心易气
前文提到的《驯鼠记》中,刘因指出,“心之机”与“气”(同时还有“物”与“人”)相互间会产生影响,因此,如果希望“心”与“气”或“人”与“物”是以“心”或“人”为主,达到其所发之气“安静慈祥、与物无竞”,使“物”之来去均“如相忘”而“莫之撄”,那就要“平吾之心”“易吾之气”,使物之来去均“不激”,才能办到。他说:
心之机一动,而气亦随之。迫火而汗,近冰而慄,物之气能动人也。惟物之遇人之气也亦然。鼠,善畏人者也。一日静坐,有鼠焉出入怀中,若不知予之为人者,熟视之而亦不见其为善畏人者。予因思先君子尝与客会饮于易水上,而群蜂近人,凡扑而却之者皆受螫。而先君子独坐不动,而蜂亦不迫焉。盖人之气不暴于外,则物之来不激之而去,其来如相忘,物之去不激之而来,其去亦如相忘。盖安静慈祥之气与物无竞,而物亦莫之撄也。平吾之心也,易吾之气也,万物之来,不但一鼠、蜂而已也。虽然,持是说以往,而不知所以致谨焉,则不流于庄周、列御寇之不恭而不已也。(82)
但是,仅仅是“平心易气”,很可能会“不流于庄周、列御寇之不恭而不已也”,因此,刘因为救此弊,提出了“致谨”的工夫要求,亦即理学家们“持敬”的工夫论。刘因一方面希望人能够做“平心易气”的“收敛”工夫,使“人之气不暴于外”,但另一方面他也认识到只此不够,便进一步提出“持谨”的工夫。这一步“持谨”的工夫,才使得刘因修养工夫的目的——“物亦莫之撄”,保全人的“其形虽微而有可以参天地者”“其时虽无几而有可以与天地相终始者”——天理人心之不容已者能真正得以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讲,侯外庐等先生《宋明理学史》的“刘因是视物若无,专务其静,专一而不放逸”“人与物便泯化为一,物我无别”的判断,是不能成立的(83) 。
(二)遂初心而不及物
要实现“天理人心之不容已者”,除了“养气持谨,平心易气”外,但求“遂初心”,而不求“出以及物”,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种修养工夫。
刘因在《遂初亭说》中重点谈及了这一修养工夫:
君子立心之初,曰为善而不为恶,曰为君子而不为小人,如是而已。苟为善也、为君子也,则其初心遂矣。夫道无时而不有、无处而不在也,故欲为善、为君子,盖无时无处而不可,而吾之初心,亦无时无处而不得其遂也。若曰:吾之初心将出以及物也,苟时、命不吾与焉,则终身不得其遂矣。如是,则是道偏在乎出而处也,无所可为者矣。若曰:吾之初心欲处而适己也,苟时、命不吾释焉,则亦终身不得其遂矣。如是,则是道偏在乎处而出也,无所可为者矣。道果如是乎哉?(84)
……夫义当闲适、时在匡济,皆吾所当必为者。然其立心,则不可谓必得是也而后为遂。苟其心如此,则是心境本无外而自拘于一隅;道体本周遍,而自滞于一隅,其累也甚矣。③
在这里,刘因认为,人当把实现儒家之道、为善、为君子作为“初心”,因此“道”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故人之遂此“初心”,亦“无时无处而不可”。唯人有“出以及物”或“处而适己”的偏滞,故有“终身不得其遂”的遗憾。因此,刘因希望人(尤其是筑遂初亭的张九思)能意识到“吾所当必为者”不必是“匡济”或“闲适”,而是“尊道”“达道”。如此,则其“初心”可遂,而无“自滞于一隅”之累,人便可实现其“天理人心之不容已者”。
(三)希圣希天
据言,刘因读周敦颐《易通》,当读到“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时,曾感叹说:
迂哉言!荡荡乎!浩浩乎!天高明神睿,孰可希焉?欺我后人。迂哉此言!(85)
随后,他吟风弄月、放浪形骸,歌太古沧浪之词,并坠入梦乡。在梦里,他与三位疑似高明贤达之人有过一番对话。其中,“拙翁先生”教育刘因说: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元执厥中,散为万事,终焉而合,复为一理。天地,人也;人,天地也。圣贤,我也;我,圣贤也。人之所钟,乃全而通。物之所得,乃偏而塞。偏而塞者,固不可移;全而通者,苟能通之,何所不至矣!圣希乎天,至则天,不至则大圣;贤希乎圣,过则天,不至则大贤;士希乎贤,过则圣、至则贤,不至则犹不失乎令名。此圣之所以为圣,贤之所以为贤也。子受天地之中,禀健顺五常之气,子之性,圣之质;子之学,圣之功。子犹圣也,圣犹子也。子其自攻,而反以我为迂。子迂乎?先生迂乎?苟子修而静之,勉而安之,践其形,尽其性,由思入睿,自明而诚,子希圣乎?圣希子乎?子其自弃,而反以我为欺。子欺先生乎?先生欺子乎?(86)
据说,刘因在梦中发愿说:“駰虽不敏,钻仰之劳,岂敢负先生之知乎!”此《希圣解》是刘因弱冠时的“少作”,由之可见刘因当时便发愿、立志要为圣贤。就一般的理解而言,圣贤似乎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但在儒家一脉相承的看法是,圣贤是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圣贤并不一定是建立不世功勋、博施济众的伟大人格,而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中庸·第十一章》)的“疑似的”普通人。因此,刘因指出,“我”与天、地、圣、贤并无二致,因为我作为“人”,聚集了天、地的全部质性且能贯通之,所以,“我”如果真的能够贯而通之,希贤、希圣、希天都能成功。
以上所述,是刘因修养工夫论比较重要的几个方面。除了上述几点,刘因还发挥和改造了庄子的“齐物”和邵雍“以物观物”的思想,使其与道学的思想追求相统一,这是值得提及的。不过,限于篇幅,再加上侯外庐等先生主编的《宋明理学史》对此已有深刻的论述(87) ,此处不再赘述。
三、刘因的经学思想
刘因生性恬淡,加上其或出于蒙元灭金(包括宋)等原因,对于出仕和匡济世道等出处比较淡然,因而,其实践哲学颇难概括。但是,刘因却在其为学生讲“读书为学之次叙”的《叙学》中,阐述了异常丰富的“经学”思想。概括起来,刘因的经学思想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经学以成就全材之人为旨
刘因认为,就理上言,人本身兼具性、心、气,故人之“材”全备而无或缺。但是,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而有所欠缺,因此,需要圣贤留下来的经典文献帮助人们去重新发现自己本身所具的“是性”“是心”“是气”。刘因说:
性无不统,心无不宰,气无不充。人以是而生,故材无不全矣。其或不全,非材之罪也。学术之差,品节之紊,异端之害,惑之也。今之去古,远矣;众人之去圣人也,下矣。幸而不亡者,大圣大贤惠世之书也。学之者以是性、与是心、与是气,即书以求之,俾邪正之术明、诚伪之辨分、先后之品节不差,笃行而固守,谓其材之不能全,吾不信也。保下诸生从余问学有年矣,而余梗于他故不能始,卒成失教育英才之乐。故其为陈读书为学之次叙,庶不至于差且紊,且败其全材也。(88)
刘因在此明说其《叙学》的缘起,是为“保下诸生”陈“读书为学之次叙”,使其为学不至于次序颠倒混乱、效果有差,最终是要成就人之全材。当然,仅靠读书为学,确实不足以成就人之全材。但是,刘因认为,读书为学可以帮助学者明邪正之术、分诚伪之辨、齐先后之品节,在此基础上,笃行而固守,人之材信可得全。
这是刘因对经学之旨的说明。
(二)经学之源流
在刘因看来,经学并不止是儒家的经典,同时也包括诸子之学和艺文之学,它们与儒家经典一起构成了经学的源流,共同构筑起成就人之全材的学问体系。
刘因认为,“先秦三代之书,‘六经’、《语》、《孟》为大”,处世变日下、风俗日坏的当代学者,若欲得其材之全,“惟当致力‘六经’、《语》、《孟》”。不过,与世人以《语》《孟》为“问学之始”不同,刘因认为,《语》《孟》是“圣贤之成终者”,是“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之“约”。因此,他批评当时人们的为学次第,说“未说圣贤之详,遽说圣贤之约,不亦背驰矣乎!所谓颜状未离于婴孩,高谈已及于性命者也”。话虽如此,刘因还是认为,“句读训诂,不可不通。惟当熟读,不可强解。优游讽诵,涵泳胸中。虽不明了,以为先入之主可也。必欲明之,不凿则惑耳。‘六经’既毕,反而求之自得之矣”②。
同时,刘因也发表了治“六经”的顺序。他说:“治‘六经’必自《诗》始。”古人从十三岁起诵诗,通过“诗”来导情性、开血气,“使幼而常闻歌诵之声,长而不失刺美之意”。《诗经》之后,就要学《尚书》。“《书》,所谓圣人之情见乎辞者也。即辞以求情,情可得矣。”《诗经》《尚书》之后,便要学“礼”。因为“血气既开,情性既得,大本立矣。本立则可以征夫用,用莫大于礼”。由于三代之礼已废,现存只有《礼记》和《周礼》可供学习。在学了《礼记》和《周礼》之后,就该学《春秋》。“《春秋》,以天道王法断天下之事业也。《春秋》既治,则圣人之用见。”概括起来,上述“四经”,其功用在开血气、得情性,求其辞、节、断。其中,《诗》《书》《礼》为“学之体”,《春秋》为“学之用”。如此一来,体用“一贯、本末具举,天下之理穷,理穷而性尽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后举夫《易》”。《周易》是圣人用以“成终而成始”者,须在“五经”明晓之后从事之,才能有良好的效果。
关于“六经”的传、疏,刘因的看法很值得重视,他说:
“六经”自火于秦,传注于汉,疏释于唐,议论于宋,日起而日变。学者亦当知其先后,不以彼之言而变吾之良知也。(89)
他批评当时学者,认为他们“往往舍传注疏释,便发诸儒之议论。盖不知议论之学自传注疏释出,特更作正大高明之论尔”②。他对于汉、唐、宋之儒作持平之论,说“传注疏释之于经,十得其六七;宋儒用力之勤,剷伪以真,补其三四而备之也”(90) 。基于这样的看法,他对于传注、疏释、议论有这样的次叙安排:“先传注而后疏释,疏释而后议论”,如此才能“始终原委,推索究竟”,并“以己意体察,为之权衡,折之于天理人情之至”,不要去追求新奇、怪异,不要攻讦、穿凿,“平吾心,易吾气,充周隐微,无使亏欠”,然后“六经”为得也。
“‘六经’既治,《语》《孟》既精,而后学史。先立乎其大者,小者不能夺也。”(91) 关于“史”,刘因认为,它们是“经”所弘扬的治乱兴废之道的“迹”:“胸中有‘六经’、《语》、《孟》为主,彼兴废之迹不吾欺也。”学“史”也有次第,刘因认为,“史”是从汉朝开始兴盛的。司马迁的《史记》大集群书,上下数千载,算是一部完整的史学著作。虽然其“议论驳而不纯”,但是,读者若善能去驳取纯,则亦能有得。因此,刘因认为,司马迁作为“良史”,其为后世“史记”提供了效仿的典范,刘因谓其“创法立制,纂承六经,取三代之余烬,为百世之准绳”(92) ,其后班固的《汉书》“与迁不相上下”,因“其大原”“出于迁而书稍加密”。不过,范晔的《后汉书》、陈寿的《三国志》,以及后世诸史均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因此,善读史者有法:
必读全史历代,考之废兴之由,邪正之迹,国体国势,制度文物,坦然明白,时以“六经”旨要立论其间,以试己意,然后取温公之《通鉴》、宋儒之议论,校其长短是非。如是可谓之学史矣。②
在读、治“诸史”之后,可以读诸子之书。而“诸子既治,宋兴以来诸公之书:周、程、张之性理,邵康节之象数,欧、苏、司马之经济,往往肩汉唐而踵三代,尤当致力也”。最后,“艺亦不可不游也”,艺有古今之别,古者以礼乐射御书数为艺,今则以“诗文字画”为艺。学成之后,“则可以为君相,可以为将帅,可以致君为尧舜,可以措天下如泰山之安。时不与志,用不与材,则可以立德,可以立言、著书垂世,可以为大儒,不与草木共朽、碌碌以偷生、孑孑以自立尔”(93) 。
以上,自“六经”(《诗经》)开始,然后是“诸史”“诸子”“宋兴以来诸公之书”,以及“诗文字画”之“艺”,它们构成了“六经的源流”。
(三)经与史之辩证
在讨论学“史”之次第时,刘因说到“古无经史之分”。侯外庐等先生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见地的看法”。刘因说:
古无经史之分,《诗》《书》《春秋》皆史也,因圣人删定笔削,立大经大典,即为经也。(94)
与此同时,如前文所言,诸史之中,亦载有治乱废兴之迹,若心中已有“六经”、《语》、《孟》为主,“情性既得、血气既开”,且通过《书》《礼》《春秋》等已得其辞、节、断,对诸史之“驳而不纯”的议论、叙事之详略悉依《春秋》之“断”,则亦可由诸史而通达“经”。从这个意义上说,经史之间确实有其相辅相成的关系。
刘因的“古无经史之分”,上承文中子王通的“谓经为史”,下启王阳明“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之论。清代章学诚“六经皆史”,更是对刘因此说的进一步延伸。
不过,就刘因“古无经史之分”的本意而言,其并非否定“六经”载道,成就人之全材的意义。他其实是希望学者于经、史,均当重视,但仍以“六经”、《语》、《孟》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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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对毛泽东建党学说的理论贡献周恩来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革命家,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卓越领导人。在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长期过程中,在实施和完成党的建设的“伟大工程”中,周恩来对毛泽东建党学说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重大的理论贡献。在毛泽东建党学说形成中,他有着杰出的作用。周恩来对当时党内存在的非无产阶级意识进行了全面分析,指出了其产生的根源及危害性。......
2024-06-25
然而,程朱理学一时的繁荣景象实际上潜伏着极大的学术危机。可见,程朱理学已成为时人猎取功名的知识工具。由于明初理学家墨守程朱理学,认为程朱理学在理论上已经非常完备,没有进一步讨论和解释的必要,只需遵闻行知便可。因此,朱子学说逐渐式微,心学逐渐兴起。......
2023-11-28
对组织影响最大的是宏观经济周期波动和政府所采取的宏观经济政策。政治环境的变化有时会对组织的决策行为起直接作用,但更多地表现为间接作用。由此可见,技术革命对组织管理产生了多么重要的影响。自然环境的不同会对企业原料来源、经营或出售的商品种类、经营设施安排等产生影响。......
2023-08-01
按胡氏析象爲物象和意象,很對;但他説古人先有意象而後就意象以製造各種器物制度,則頗可疑。我從前讀皮錫瑞的《五經通論》,他引朱熹沈寓山二人的學説,恰恰和胡説相反,但似乎比他説得通順一點。沈寓山《寓簡》云:“大傳言蓋取諸益,取諸睽,凡一十三卦,蓋聖人謂耒耜得益,弧矢得睽耳,非謂先有卦名乃作某器也。”原載《小説月報》1923年14卷第1期,原題“予同札記一則”。......
2023-11-01
孔子之于伦理,尤重实行而不尚空言。于是孔子乃以孝弟二字为家庭道德之根柢。皇侃之说不可不谓之新解,盖欲使孔子之说与时势相协,故云然耳。孔子重孝,故卒主张三年之丧。自孔子以来,儒者始主行之,故墨子以为儒者之法,而矫为薄葬之说也。孔子之孝弟论尝为有若所述,见于《论语》。要至曾子而言孝益详,古书莫不称曾子至孝者,今略录一二于后。《论衡》所记甚异,盖曾子以至孝名于天下,故说者云尔。......
2023-11-21
近世所谓伦理之根本概念者有三:曰善,曰德,曰义务是也。惟吾国儒家之说,则善论、德论、义务论莫不皆备。兹先述德论,次及义务论。前章已论孔子一贯之道,存于外者为礼,存于内者为仁。孟子称仁义尤数,且并举仁、义、礼、智为四端。今当考孔子之义务论。孔子夙主五伦,然其渊源实肇自孔子以前。至孔子时,国家伦理始著。《大戴礼·哀公问于孔子》篇尝言夫妇、父子、君臣之义务。......
2023-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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