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明道为致用之本”或“致用必先明道”乃是胡安国处理经世问题的基本理念,也即是其外王学的核心主张。......
2023-11-20
胡安国以正心明道为治国平天下之本,其实质即在于明识和挺立人皆固有的本心仁体。于是,经世致用的关键便落在如何发明本心、开显仁体的问题上。对此,胡安国既强调穷理致知实践,又颇重察识和持养工夫。在他看来,本心即是天理,天理遍在于万事万物,通过穷究事物之理以至于融贯相通就可以明识本心。而明得本心之后,又须对本心加以操存涵养,以使本心持存而勿丧失。胡安国主张通过穷理致知以明识本心,并由察识和涵养以持存本心。
首先,就穷理致知方面来说,胡安国在论及君王应当如何正心的问题时指出:“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43) 此直接点明正心之道在于先致知以诚意,并据此劝导人君必须务学,由学以致其知。这显然是对《大学》“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这一观点的直接吸收。不过胡安国几乎不讲“诚意”这一环节,而主要探讨“致知”的问题。他说:
穷理尽性,乃圣门事业。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贯之,知之至也。无所不在者,理也;无所不有者,心也。物物致察,宛转归己,则心与理不昧。故知循理者,士也。物物皆备,反身而诚,则心与理不违。故乐循理者,君子也。天理合德,四时合序,则心与理一,无事乎循矣。故一以贯之,圣人也。(44)
据此可知,胡安国所理解的“致知”有四个要点:其一,“致知”即穷理尽性的道德修养工夫,而并非纯粹追求客观知识的认知活动。“穷理”侧重于从致知的过程与手段来说,指即事即物而穷究其所以然和所当然之理;“尽性”侧重于从致知的目的和结果来说,指透彻地了解或充分地发挥人所固有的道德本性。其二,“致知”的关键在于“穷理”,即“物物致察”,也就是体察万物、穷究万理。而所要体究之“物”的内容广泛,大凡客观外在的事物和主观内在的心性等都包括在内。胡安国曰:
物物而察,则智益明,心益广,道可近矣。又岂逐物而不自反哉?又岂以己与物为二哉?察于天行以自强也,察于地势以厚德也,察于云雷以经纶也,察于山泉以果行也,察于尺蠖明屈信也:远察诸物,其略如此;察于辞气颜色尊德性也,察于洒扫应对兼本末也,察于心性四辞养浩然之气也:近察诸身,其要如此。(45)
可见,察物穷理的工夫主要包括体察外物与省察己身两个方面的内容,其所察事物涵盖甚广,涉及自然现象、社会事物及道德心性等方面。而投身于万事万物体究其所以然之理,会不会使人沉溺其中而不知反求诸己呢?胡安国在此特别指出,对万事万物加以体察、考究并不会令人陷溺于事物之中而不知自反,亦不会导致己物统一关系的割裂,而只会让人更加地通达事理,心量更加的宽广,从而日益接近大道本原。胡安国正是在深刻体认到己物本来统一及心本即是理的前提下,才尤其强调“物物致察”的,其力主察物穷理的根本目的也就在于明识“心即理”,从而挺立人之本心善性。其三,“致知”既是穷究事物之理的过程,同时也是体认本心所固有之理,即发明本心的过程。因为在胡安国看来,“天理根于人心”(46) ,“心者,事物之宗”(47) ,即人心本来就涵具天理,万事万物之理皆统摄于、内在于人之本心,都是本心天理流行发用之体现,所以对具体事物之理的穷究也就是一个体察和明识本心的过程。当然,穷理致知只是明天理、显本心的一个重要的方便法门,其最终目的乃在于达到那一切心思意念和施为举动都是天理之流行、本心之呈现的境界,也就是臻于“心与理一”或“心即理”的圣人境界。(48) 其四,“致知”是一个始终有序、渐次升进的修养过程。就一事一物而穷究其理(分殊之用),从而逐渐把握到特殊的、有差异性的具体事物之理,这是致知的开始。而致知的最终目的在于贯通所明得的具体事物之理,从而上达具有普遍性和统一性的本体之理(理一之体)。这也就是要明通万事万物之理的根源——天理本体,亦即挺立人所固有的道德本心,人生修养至此便臻于“心与理一”,即彻底领会“心即是理”的圣人境界,而整个致知的过程亦得以最终完成。显然,这绝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步步践履、循序渐进甚至无有穷尽的修养过程。从知道应该遵循天理行事的士,到乐于依循天理而为的君子,再到自然而然由天理而行的圣人,这既是致知工夫所造就的三种不同的人格修养境界,也是致知实践本身三个不同的阶段。这三个阶段或步骤环环相扣、密切关联,从而使致知活动成为一个逐步展开、渐次升进、层层深入的过程。
胡安国十分注重致知活动的过程性,强调即事即物穷理的践履实行和逐步积累,以及由士至君子再到圣人的循序渐进,反对空谈性命之理与“一超直入”。其弟子曾几认为:“四端五典每事扩充,亦未免物物致察,犹非一以贯之之要。”(49) 这即是说,若事事物物都加以穷究,则未免太繁琐、滞碍,此并非一以贯之的关键。胡安国批评这种看法“是欲不举足而登泰山,犹释氏所谓不假证修而语觉地也”,并指出“四端固有非外铄,五典天叙不可违。在人则一心也,在物则一理也。充四端可以成性,惇五典可以尽伦,性成而伦尽,斯不二矣”。(50) 在他看来,四端之心内在于人的本性,为人性所固有,五常作为先天的道德伦理法则不可违逆。充扩四端之心,可以成就人的本性,即将人的本性充分地、具体而真实地呈现出来;笃行五常,可以克尽伦常之道。唯有尽性尽伦,才能达到“心与理一”的境界。可见,胡安国在这里所强调的是,唯有通过“物物致察”的下学工夫,才能“一以贯之”地上达本体。也就是说,只有通过切实的修养工夫,才能够真正地明识、体证本心天理。胡安国把尽心成性也视为穷理致知的内容,这一方面说明他所理解的致知主要是一种道德修养工夫,另一方面则表明致知在他这里是内外兼修的工夫。无论是外求还是内推,其最终指向都是内在的道德本心(或道德本性),并且在实现方式上都是即用以求其体。(www.chuimin.cn)
胡安国对这样一种具有“即用求体”特点的穷理致知工夫的推崇,表明他颇为注重践履实行,强调由下学而上达。在他看来,主张通过穷理致知的下学工夫以上达本心天理本体,这正是儒家圣学的基本特质与优长所在。他指出:“圣门之学,则以致知为始,穷理为要。知至理得,不昧本心,如日方中,万象毕见,则不疑其所行而内外合也。故自修身至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矣。”(51) 这就是认为,儒学强调以穷理致知为先,一旦识得天理而显明本心,则所行必合于本心天理,即一切行事作为皆是本心天理的流行发用,无论修身齐家,还是治国平天下,都能如理得当。由此可知,胡安国是以穷理致知作为明识本心的前提条件,而又将明识本心视为修齐治平的关键。
对于如何发明本心、挺立本心,胡安国除十分注重穷理致知的工夫外,还比较重视察识与持养的工夫。穷理致知主要通过穷究事物之理的方式来明识本心,而察识与持养则着重于对本心的直接体认与存养。这两者绝非可以截然分割,而是相辅相成、互促互发的。穷理致知中的“充四端可以成性”与察识涵养工夫有交叉融合之处,其“物物致察”之“察”的观念也体现在察识涵养工夫上。就存养本心的问题,胡安国指出:
能操而常存者,动亦存,静亦存,虽百起百灭,心固自若也。放而不知求者,静亦亡,动亦亡,燕居独处,似系马而止也。事至物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矣。是以善学者,动亦察,静亦察,无时而不察也。持之以敬,养之以和,事至物来,随感而应,燕居独处,亦不坐驰,不必言致其精明以待事物之至也。②
在他看来,人若能持存自己的本心而勿失,则无论应事接物,还是静居独处,本心都如如常在;若放失其本心而不知寻求,则无论是静处之时,还是动为(或施为)之际,本心都是被遮蔽的,以致事物至于跟前却麻木不仁。因此,善学者应当时时注意体察自己的本心,并对之加以持养保任而勿令其丧失,从而能够在遇事接物之际随心应对,而闲居独处之时也不至于心思杂乱。在这里,胡安国强调“察识”与“持养”的工夫,所谓“察识”是指在本心之流行发见处(心之用)体认本心(心之体),而“持养”则指持守、涵养本心以使之常存不失,持养之道在于主敬。(52) 从胡安国的论述来看,这两者之间有一个先后次第的问题,即先察识而后持养:先察识本心之发见,并就此发见处体证心体,然后再对本心加以操存涵养。这一先察识后涵养的工夫显然也是要开显、挺立人所固有的本心善性。
总之,在如何正心明体的工夫上,胡安国强调躬行践履和循序渐进,力主穷理致知与察识持养兼修。这两个方面的工夫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皆具有即用以明体的特点,其根本目的都在于吾人内在心性的显明与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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