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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城街巷中的柳庄巷:菊村的名族袁氏与柳庄的渊源

【摘要】:共中有条涉临北斗河的小巷,叫柳庄巷。再往上追溯,柳庄的闻名,则缘于西门袁氏。我们无法在附近的弄堂角落寻找到一处柳树围绕的庄舍,真正的柳庄早如护城河的流水一去不返,眼下所保留的柳庄只是一次历史的重新命名。袁琪,字廷玉,号柳庄,菊村之子;袁珪,字廷圭,号清白生,菊村次子;袁忠彻,字静思,柳庄之子;袁孟悌,字本仁,号葺斋,清白生曾孙。他绕舍植柳,并自号柳庄居土,雅号由此得以传开。

国宝

旧时,宁波人把随意闲逛称作“跶街”或“荡马路”,也有把无目的到处游荡称作“氽长江”或“游六门”。我没有这种习惯,因而也不会漫不经心地闲逛。前两年因工作需要,我在西门区域待过一段时间,得闲留意附近的几条街巷,引发一些感想,特别是在“柳庄”周边,得到了一个个意外的收获与惊喜。从名字上看,柳庄应该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样子,可是从街头走到巷尾,却见不到一点杨柳婆娑的痕迹,这是令当今很多宁波人感到纳闷和惊诧的事情。

位于西门口附近的柳庄街,南连卖鱼桥,北接西河街,是贯穿西门外交通动脉线的腹地。共中有条涉临北斗河的小巷,叫柳庄巷。柳庄巷,旧名柳庄坊,俗名柳庄牌楼。冬日里的柳庄巷,静穆在阳光里,就像一位安详的老人。我被它吸引着,循道而趋,走进一重近似扑朔的历史境地。

原来,柳庄在历史上颇有渊源。当年,柳庄的名门望族袁瑛爱柳成性,返乡后绕住宅植柳树数百株,号柳庄,著《柳庄集》,故巷以柳庄名,与隐居杭州西湖种梅芥鹤的诗人林逋颇为相似。再往上追溯,柳庄的闻名,则缘于西门袁氏。

据新芝社区居委会干部介绍,袁氏故居涉及的范围较大,现在的西湾小区一带,原本只是袁氏的养马场,别称后马村,上世纪90年代初建成住宅楼。可现在,柳庄的古迹早已荡然无存,偶尔有几间破旧的民房夹杂在楼群之间,青灰的瓦砾并没有镌刻上多少历史印迹,“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的景致,也早已随着逝去的风物而渐渐作古。我们无法在附近的弄堂角落寻找到一处柳树围绕的庄舍,真正的柳庄早如护城河的流水一去不返,眼下所保留的柳庄只是一次历史的重新命名。可又恰恰是它,承载了历史的重重记忆,沉淀着祖辈的非凡生活,弥漫着神秘的异样气氛,不得不让人费心思量却求解无门,不知是该为它高歌还是哭泣。

柳庄巷 Liuzhuang Lane

化作尘土的又何止是它。就在柳庄街的旁边,有一条宁静中带着几许古旧的小巷,叫筱墙巷。此筱墙非“祸起萧墙”之墙,而是因作为防御工事的古土墙而名。东晋末年,道土孙恩率众起义,当时被江南人称作“江北虎”的大将刘牢之,与后来成为宋武帝的部将刘裕,筑土垒于三江口,同孙恩对峙,后因土垒上通生筱竹,故后人称其遗垒为“筱墙”。相传后来所垒的土墙被江水所毁,只留此一段,今也荡然无存,但得了个地名。关于筱墙,黄南山的《三江亭赋序》早有所记,辛弃疾亦有颂刘裕“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诗句。由此来看,该地域曾经是英豪叱咤风云的关键处所,也是西袁氏祖先为何首选这块风水宝地以定居立业的主要原因。

所谓的“风水宝地”,按现代科学观点来说,就是和谐的宜人环境,它主要包括风、水、地三要素。历史上三江交汇的东门口和处在城西的西门口,它们指向不同,源流则一,都是水陆要塞,而中山路就像条脐带,把这对孪生兄弟连在一起。三江口早在过去,就是宁波海上航运与内河航运的交接点,它以东门口为城市象征景观;而位处城西的西门口,也是江河交错水陆相连,万斯同《鄮西竹枝词》所谓“最是城西好风景,夕阳处处起田歌”是也。近查阅史料又发现旧时的西门外,有与南门外相对一说。南门有三市,西门有八市,三市所市多竹木畜类,有事之家率于此以购鸡鹅鸭,八市则多蔬菜行,盖皆由余姚及鄞西乡而来。昔日城之西峡亩纵横、船舶争集、夹道商铺、鳍次栉比,共繁华景象不亚于城东,想必这也是西袁氏先人相中这块物产丰饶的风水宝地又一原因。

据当地的老人们回忆,与柳庄街相交的卖鱼路,过去也是个繁华街市,30多年前河面还有舟来柢往的热闹,河畔也有卖鱼交易的喧哗。就在10多年前,河畔仍寄居着一些来自绍兴等地的人员,他们以在河内捕鱼和打捞螂螺为生。每到黄昏时分,河埠头一些老头老太,搬出小板凳相对而坐,边“寨蛳螺”(摇动挑拣容器内蛳螺)边“讲大道”(拉家常)。眼下鱼货集散的那份辉煌,早已随着历史长河的潮涌而被淹没了,连最后那抹光阴的碎片也荡然无存,唯有河水还默默地在河道里缓缓流淌。而我似乎成为一个后退的旅行者,依然闻到了空气中氤氲若爆炒蛳螺和清蒸河鲫鱼的香味。卖鱼路边上为数不多的几家特色小饭店,此时已是门庭若市,不知道这些顾客是不是和我一样为味蕾的回忆而来呢,还是为旧时卖鱼河里鲜美的鱼儿而来?我想更多的是冲着延续城市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重拾乡土亲情而来。

柳庄古韵(盛欣夫作)Old Charm of Liuzhuang(byXin/u Sheng)

当历史陈旧得无迹可寻时,我们只能在斑驳的记忆里寻找一些闪光的碎片。

《四明谈助》载:西城外,宋咸淳进士袁铺之居。袁氏代有显人。赵宋渡江,子诚自南昌扈驾,为临安知府,遂居鄞。子孙四世皆大官。

《甬上族望表》载:城西袁氏,知临安府子诚之后也。德祐忠臣一望;菊庄二望。

《甬上族望表》又载:城西袁氏,宋殉难忠臣铀之后。太常少卿珙、礼科给事中珪,尚宝少卿忠彻,礼部主事孟:悌,四望。

袁琪,字廷玉,号柳庄,菊村之子;袁珪,字廷圭,号清白生,菊村次子;袁忠彻,字静思,柳庄之子;袁孟悌,字本仁,号葺斋,清白生曾孙

袁珪少善读书,工词翰,所著《清白集》,有敢言声;袁孟悌为人亢直,不能与世浮沉,因早引年归里,有《葺斋集》。

西袁氏的二十四世孙袁希涛和袁希洛兄弟,也是杰出人物。袁希涛是清末民初的著名教育家,袁希洛曾被推举为授印代表,向孙中山先生授过“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印”,也是新中国成立后受到毛泽东主席接见的辛亥老人。而捐资1000多万元设立“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宁波西袁氏慈善教育基金”的袁勃先生,也为慈善事业作出积极贡献。2004年,袁勃先生当选为笫三届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名誉理事。

由是言之,西门袁氏系支盛繁,历代闻人显要,冠盖相继,英才鹄起,成为甬上望族。

建炎三年(1129),宋高宗赵构由明州出海,袁氏先祖临安(今杭州)知府袁子诚护驾南下至那(今宁波),遂定居城西,称西门袁氏。而柳庄的闻名于世,源干明代袁珙。他绕舍植柳,并自号柳庄居土,雅号由此得以传开。袁珙,为袁士元之子,袁镛曾孙,好学能诗,精相术。袁珙的曾祖父袁镛,是南宋末年为抗击元兵入侵庆元府(今宁波)而壮烈殉国的爱国将领。《四明谈助》记有袁镛因失援挺身接战,自辰至酉,力不支,为所擒,在遭元军纵火燎之时,“须发且尽,词气愈厉,遂遇害",足见其无畏精神。过去在月湖曾建有一座纪念袁铺的袁公祠;月湖重建后,袁公祠消失不见。其父袁土元是元代浙东的著名诗人和学者,著《书林外集》7卷。然而袁珙并非依靠祖辈的荣耀而飞黄腾达,他一生的成就,主要体现在精湛的相术上。

明洪武年间(1368—1398),经相面高手、高僧姚广孝举荐,袁珙及其子袁忠彻都被燕王朱棣召进燕王府。据民国《邺县通志》载:城至宫中,谛视日:“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袁珙的话不仅让朱棣大吃一惊,且更加坚定了朱棣夺取皇位的信心。后朱棣夺权成功,成为大明的第三任皇帝——永乐帝。此时朱棣深感袁琪相术精准,便封其为太常寺丞,官阶正四品,并赐给“冠服鞍马文绮宝钞及居第”、“所居城西,绕舍种柳,自号日柳庄”,让袁珙荣极人臣,衣带飘飞。至居士卒,“赠太常少卿,赐祭葬"。相传朱棣还曾蜴他金牌一面,使他可以遇库支钱,逢坊吃酒,深受皇帝器重。《新塘书舍诗》亦有“舍前舍后皆春水,桥北桥南卖酒家”的描写。

袁琪无心做官,却有闲情寄迹绿柳垂丝掩映迷离间,索除钩奇洞悉奥窍潜心钻研柳庄相法。而此前的柳庄,曾有过袁士元的菊村。袁土元,号野,航,晚年时曾筑别墅,老来种菊,自号菊村,故称袁士元的别墅为菊村。明嘉靖《宁波府志》栽:“菊村别墅,县西三里,宋忠臣袁镛之孙土元所居,土元为翰林国史院检阅,晚隐城西别墅,种菊数百本,因号菊村老人。”“袁氏柳庄,袁士元子太常寺丞珙退休之里,即菊村故址也。”父子二人一个种菊,一个栽柳,实乃坊间少有。(www.chuimin.cn)

相术乃中华民族传统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上至春秋战国,下至清末民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明清时期,各种相术流派层出不穷,袁琪的《柳庄相法》在《易》学和相术领域也占有重要地位。相学史上脍灸人口的《永乐百问》,即来自于明成祖朱棣与袁氏的相学问答。袁珙有《柳庄集》收入《永乐百问》,时浙东袁珙,人称天下相法第一。

袁珙之子袁忠彻,幼承父术,从父谒燕王,任尚宝书丞,秩满进少卿,历事三朝,著有《符台外集》、《风池吟稿》等。袁家父子的学术著作《柳庄相法》,在后世相学界里流传甚广,堪与《麻衣神相》相媲美。中国传统相学发展到明代的集大成之作《神相全编》,亦托名“宋希夷陈抟秘传,叨柳庄袁忠彻订正”。其中“希夷”为古代地名,陈技乃著名道士、易学大师,宋太宗曾赐陈技“希夷先生”雅号。

相书 Xiangshu Opera

袁珙死后44年,即明景泰四年(1453),宁波知府陆奇为纪念袁琪,建柳庄坊。坊立石柱二,上设卢料,架横梁,梁书“柳庄”二字,梁方之上复有斗拱,饰椽木,盖青瓦,风格儒雅。此坊存续了514年,毁于1966年9月。

据附近的老年人回忆,二十几年前,柳庄一带还是小河围绕,小巷幽深,虽不见柳树,然小巷中仍有一块木牌坊,牌坊并不阔,两面的立柱紧挨着小巷的墙壁,匾额白底,写着“柳庄”两个黑色大字。可惜这样一处人文遗迹,在城市建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据说柳庄坊那残存的两条石柱,现今还被迁移保存在天一阁。仅存的石柱能否穿越时空,回到那一片亭台楼阁、菊韵柳烟的园林建筑里去呢?显然,我们只能在石柱的斑纹里,看到时光的深处,而无法看清几百年前先辈们的面容。

后人关干柳庄的文字记载不多,只有清代袁钧诗作最能体现其规格模样:

菊成村舍柳成庄,蕴藉风流接野航。

剩有孤亭碑影在,桥南桥北久荒,凉。

袁钧在诗后还附言道:“太常公玦所居为柳庄,中有圣旨亭厂后来出现的新芝路,“新芝”二字,即为“圣旨”的宁波话谐音。可见到了清代的袁钧一辈,袁士元时的菊村别墅旧址,袁珙时的柳庄,以及后人建造的尚宝第、进士第、绿野阁等古建筑已日渐颓圮,唯有圣旨亭(后改为“新芝亭”),曾经记载着一个家族的显赫地位,至今依然光彩耀人。

位于新芝路附近的新芝宾馆,始建于1985年,不知是时人的刻意安排还是历史的偶然巧合,这里是国内外政要名人来宁波的首选下榻之地,索有“宁波钓鱼台”之雅称。

透过时光的背影,我们仿佛看见一个人潮涌动的日子里,正在举行着隆重而庄严的接旨仪式。

据自小就居住在西袁氏故居的袁勃的外甥女陈苏吉及其他袁氏族人介绍,袁氏故居涉及今柳庄街、柳庄巷、西河街、新芝路、永丰西路和北斗河等范围。今日,这一片区域里缺少翠绿屏障,没有旧径故人;那些古建筑也早已无迹可寻,人淡如菊、柳弱易折的菊村和柳庄先人如炊烟散去,唯留一块雕刻着先辈荣誉的神圣石碑静默在岁月里闪闪发光。

2005年5月5日,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该日,在西门已繁衍生息了900年的袁氏族人正在举行隆重的袁氏祭祖大典,并在西门街道的新芝路口立碑,以记历史典故,为甬上望族立碑纪念开了先河。散落在天南地北的数百名袁氏子孙聚集在先祖故土,抚今追昔,抚景长歌,言为心声,亲情融融。此前,他们还到过鄞州集土港镇山下庄袁圣君庙,祭奠以抗元英雄袁铺为代表的列代先祖,并在附近的长寿寺前河埠头,为17位因袁铀遇难而赴水尽节的先祖举行河祭,以慰藉英灵。我应邀参加了这次西门袁氏故居遗址揭碑仪式的协作和观礼,亲眼见证了袁氏一族的历史变迁,深感历史就像一位老人,虽然已经被时间磨得物是人非,但他的脉搏、血肉和气息尚在,给人以思念、触摸及铭记的感染力。

可就在“西袁故居遗址碑”仪式即将进行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如烟一般的往事偶遇水滴,如同感恩牵恨的菊花和柳丝缠绕交媾,面对此情、此景、此境,我仿佛领悟到天地间耐人寻味的玄妙,并由此想到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进士、南京礼部祠司主事袁孟悌的《步入柳庄故居》诗:“孤亭只有穹碑在,浩荡天恩刻几行。”短短十四字,让人感到斗换星移,岁月嬗变,形体虽死,精神犹存的无奈与尊严。

或许,旧事物注定要被新事物所代替吧,柳庄已然是那个时代的标志了。然而,我们不得不说柳庄一带是钟灵毓秀之地。当“新芝8号创意园”和“海曙科创大厦”优雅地在城西亮相时,我们看到了一个熠熠生辉的“后菊村”、“后柳庄”时代正在矗立和崛起。这里集结着一个时尚、前卫、个性的部落群,他们用各自的才华和创立风格突出的工作室,使得这个集创意、设计、文化为一体的创意园区,既带着明显的产业符号,又散发若浓重的艺术气息。

现如今,柳庄一带柳树虽然不多,然而在宁波城大大小小的河道两岸,我们依然可见柳树成阴的景致。这些柳树可是柳庄遗留下来的种子?也有人说,城西的海曙公园,就有一簇簇的菊花,这是园林规划者对菊村的追忆呢,还是以此杰作为消失的菊村镌刻新的印迹?

在柳庄的腹地后漕巷,我们可以看到一片植有几百米长的樟树林。这些樟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其树龄有的不乏上百年。这条幽静的樟树长廊,其规模虽无法与袁琪时的柳庄相类比,然而其幽深、古雅的韵味,也别有一番天地。

时光是无法交替并行的。当宁波城高耸的马头墙和低洼的旧街巷日渐消失时,我们的内心或许会闪过一丝不安或者失落。然而每个时代都有其不可磨灭的光华在世间闪耀,我们在追溯文化渊源的同时,同样记住了今日的新异和灿烂……

2005年5月西门袁氏揭碑仪式 The Stele Opening Ceremony for Yuan at the West Gate,May 2005

链接柳庄街,原地名柳庄坊,民国时为柳庄巷。明景泰四年(1453)宁波知府陆奇为纪念明太常寺少卿袁玦而建柳庄坊。袁玦致仕还乡后,绕宅植柳数百株,并号柳庄居士。后以柳庄为地名。